第三章 《四十八》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呵!我家还有好消息!”莲子面无表情的仍旧低着头,在菜园子干她的活,好像‘好消息’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是遥远的,可望而不可求啊……!
先生快步走到莲子跟前,从莲子手中接过锄头,学莲子最喜欢用的喂,笑道,“喂!你还记得我下放时,那生产队的陈队长吗?”
莲子瞪着大眼睛,“当然记得呀!这人对你很好的,恩人我是不会忘记的。是不是他得了小孙子呀!”
“哈哈……!”先生听莲子如此说,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呀!总是想的好人要添孙得子呀!长命呀……!”
莲子不解的望着先生,“那还有什么好消息……!”
“我跟你讲呀,陈队长不知怎么知道我家没有领到粮食。他深感同情。他前天来到学校,说他和他队委会说好了。要我们到他队上称一百斤谷,作为议价(当时所有计划内供应就是称平阶,计划外的都称议价,议价的价格当然要高于平价。)卖给我们!”
“哟!太好了!真的要好好的谢谢这位善良的陈队长啊!”莲子兴奋的双手合掌在胸前,仰望天空,“菩萨您可要保佑这些好人啊!”
“你看你呀!总是菩萨的……!”先生可从来不信神与鬼的,“陈队长还说,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去都行。”
“好啊!那我们明天就去。”莲子急不可待,这一百斤谷可是一个一大数目啊!可供莲子家吃好长一段日子啊!
第二天莲子和先生早早的起床,挑着箩筐来到这二十里之外,原来先生下放的生产队称了一百斤谷,就用当地的碾米机,碾成了米,把糠卖掉。
莲子挑上那近七十来斤米和先生一路满怀喜悦。尽管这七十来斤米加上箩筐也就八十来斤重,对莲子来说是不在话下。开始还行走如飞。可近二十里啊!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此时的莲子已经是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顺着那飞红的脸蛋不停地往下掉……!
先生帮莲子拿着她脱的衣服一路跟在莲子的身后,见状不停地说,“休息一会儿吧!”
莲子放下担子,把扁担横放在箩筐上,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笑着招呼先生,“来吧!就坐在这扁担上休息吧!这就叫做就地取材!咯咯……!”
好久没有见到莲子这清脆爽朗的笑声了,先生内疚的坐在莲子身边“等会我来挑吧!”
“得了吧!你挑不动的。”莲子望着先生,光跟着走都气喘嘘嘘的样子,忧郁不由得从心中升起……!是啊!先生这支气管炎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现在是越来越重了……!尽管自己再累也不能让先生来挑这担子啊!
先生和莲子双双坐在箩筐上的扁担上。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已经快要成熟的晚稻谷子,真可谓是感叹万千啊……!
三个月也就百来天啊!是短暂的……!可这对没有领到粮食的莲子一家来说是多么的艰难和漫长啊……!
“哼!想饿死我们!”莲子手抓了几片晚稻叶恨恨的说。
“莲子!你不要这样呀!”先生见莲子的眼内仍旧带着深深地恨。
先生用手指着眼前快要成熟的晚稻谷子说“莲子!你看!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渡过难关了吗?你想一想,这次我们不是有好多的热心肠的人在帮助我们呀……!”
莲子侧过脸来望着先生“你以为我是一个恩怨不分的人吗?你知道吗?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那些善良的人们!要让全世界的人为这些好人祝福……!我恨死那些势利小人,我将会永远!永远!永远地记住的……”。说着呼的一下站起来,“走吧!”
“来!我来挑吧!”先生想从莲子手中接过扁担。
“不行!不行!你挑不动的,还是我来挑吧!”莲子呼的一下挑起米担快步向前。

“唉……!”先生望着莲子的背影叹息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此时的先生对如此倔犟而善良的妻子,他又能说什么好呢!只有心痛……!是啊!她是受苦受累太多了啊……!唉……!不要永远!永远的恨啊!只要永远!永远的爱多好啊……!
漫长的三个月终于过去了,晚稻丰收了,结算来出来了。莲子家超支九十五元四角捌分钱。
寒夜,呼呼的北风从瓦片中吹进莲子的矮小的屋内,那被烟薰成酱油色的蚊帐在寒风中不停地摆动,三个孩子和奶奶都已熟睡。
先生和莲子坐在床前,桌上那昏暗的煤油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摇摇晃晃……!桌上放着先生这个月发的工资四十元钱,(先生交了学校的火食费和他买了一点烟剩余的,当时根本没有积蓄的)大学本科毕业每个月五十元,这在当时还是要算不低的工资。
只见莲子起身,从装衣的木箱中取出一床红色的被面,三两绿色的毛钱,还有一双她舍不得穿的黑色的深帮雨鞋。一段蓝色的棉绸。
莲子把这四件物品放在床边。笑说对先生说,“和你讲呀!说来真的有趣,生产队摸跎,我竟然摸到了这几件呢!”
当时的物品供应是有限的,这少量的票证,生产队只能是大家在一起开会时,由生产队的会计按生产队的户头数准备小白纸条,再按物品的件数写上“有”,其余的就写上“无”,撒在桌上。然后大家随手拿一张小纸条。不管谁能摸到带“有”字的纸条都会想方设法把这难得物品买回来。
莲子对先生笑道:“和你讲呀!哇!可好玩呢!哎呀!大家争先恐后的去抢那小纸条,看到有字的呀!都高兴得跳起来,最后就剩一张了当然是我的了呀!我漫不经心地把它拿起来一看,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有字!你说好笑不好笑。你可不知道这几件是几次开会我摸到的呢!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啊!看来这可能是菩萨给我的哟!”
看那莲子神秘的样子,先生忍不住笑了“我说你呀!怎么一遇到好事总离不开菩萨呀!那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呀!”莲子眨了眨眼。
先生拿起桌上的四十元钱非常认真的对莲子说“好吧!莲子你现在就说;活菩萨请您现在显灵,我们现在超支款还差几十元,菩萨你给我变出来吧!”
说完先生点燃一支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啊!对这一位迷信妻子是要用事实来开导她。
“啊……!你要我请菩萨给我们变钱呀!”莲子是被先生说得哭笑不得……!
莲子非常明白哪有菩萨能变钱的,再说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菩萨啊!这菩萨她只是从神话小说“西游记”中看过,孙悟空一遇到难处,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就会出现。
莲子手摸着那省吃俭用,用那难得的票证买来的几件物品,对先生说:“我们把这几件东西卖掉。只要我明天在出工的田间一说,一定有好多人想买的。”
先生默默地抽着烟,他非常清楚就是把这全卖掉,还是不够还超支款啊!
莲子拿着那绿色的三两毛线在手中,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唉!真的太美了。这要是给每个小孩的袖口边能编那么一点点绿边,别人会以为我的小孩都是穿的毛线衣呢!”
先生看出莲子舍不得卖掉这三两毛线,于是说“要不这三两
毛线你就留着吧!”
莲子从中拿出一两来,起身放回装衣的木箱中,“我留一两。以后我给每个小孩袖口编上几圈。一定很好看的!”
“唉……!”先生深深吸了一口烟,吐着烟雾叹了一口气,这超支款要到哪儿去借才能揍够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