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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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走出公司,感到身上有点疲惫。总是这样,上班族,电脑在线族,即使工作任务不繁重,坐上一天也能让人疲惫,低血压,四肢无力。
这样的生活一定会持续下去的,因为在北京这样的城市,月只是其中的茫茫人海不起眼的一员。
她26岁,中等身材,中等相貌,连衣着都是人群中既不灰头土脸也不光鲜亮丽的一个。
走出公司的门,刷了下班要刷的卡,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路的拐弯处,停放着无数车辆,这些车的牌子月从来都搞不懂,也不太去注意。当表哥家5岁的小侄子凭着汽车的声音就能判断出是什么牌子的车的时候,月惊叹着:现在的小孩子精的不敢想象。
到了车站,站台上人不多,维持秩序的老大妈手里拿着小旗子在挥舞着迎接或送走进站或出站的车辆,随便一趟,月都可以上,这里的车都是家的方向。
月喜欢坐快车,因为喜欢三环路上车疾驰时车窗里飞进来的凉风,把人吹得舒服极了。可是今天,月却闪过了一辆又一辆快车,等到站台上人稀少的几个的时候才上了一辆慢车。
上这慢车前,月还是思考了:上还是不上的问题的。
上了,就要回家去;不上,自己去飘泊去。
上了车,恰好一个人下车,月坐了那个位置。月看着车窗外,轻轻地叹气:哎。
过了两天的双休,今天是周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月不断地想着,琢磨着。
***
为了赶在国庆节前边把早已到手的新房装修好,国庆按时回老家看望老人,月和盛两口子决定采取快速行动。
似乎,房子装修的事情再也等不得了,再等,人都没心思去管了。
月和盛商量着排除了大装修公司一揽子全包的方式,因为那样工期很长,也并不见得好,虽然建材价格便宜的诱人。
他们找了装修公司。周六一大早,月和盛没有赖床,利索地起来,买了早餐,直奔新房,俩小时的洽谈,终于和那家公司签了协议,又和物业签了协议,一切顺利。
盛的父母得知装修的消息后,便应需要十万火急地坐着大巴赶来了,因为找装修公司,以防猫腻,得有人监工,或者叫看着。
签完协议,月和盛赶着时间去水厂买了水卡,随即转车直奔长途汽车站接盛的爸爸。
三人一起去了长途车站旁边的建材超市,那里有店庆,似乎可以优惠之类。
对装修材料的选购,之前一段时间,月和盛都没有去市场上调查过,而这个超市的东西也都是明码标价,顶多就是打折或者买几送几的形式。
转悠一圈下来,那些瓷砖和墙砖的价格动辄两三百,虽然月和盛的房子如同麻雀小屋,可是墙砖和地砖要是按这个价格拿的话算下来便是一项很大的开资。
月的心里在嘀咕着:看你,来这么贵的地方,能买得起吗?
盛看出了月心里的不快,说:咱们就买便宜点的。
月的情绪一下子便上来了:总是便宜便宜,要便宜就别来这种地方,永远都有一种跟不上人家这样的消费却来这里拣便宜的感觉。月就是这样,带着点任性,带着点悲观,她总是想:哪天她和盛有钱了,可以不用考虑价格,而只考虑自己的喜好和美观的需求。可是,这是多么渺茫的事情啊。
可是,盛晚上还要去广场值班,所以为了尽快解决问题,月和盛还是看中了一家的瓷砖,很快定好了,算完成了任务,三个人一起坐车回来了。
那个时候,月已经饥肠辘辘,因为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走的脚底都麻木了,终于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月睡着了。
和那家卖瓷砖的说好了,第二天,也就是周日,师傅会把瓷砖送到。周日盛要值班,只能月带着公公一起去接瓷砖。定好的是周日下午四五点左右。
好累,周六的晚上,月和盛因为定瓷砖时的一点小口角,俩人分头睡,本来蚊子嗡嗡乱叫,扰得人没办法安稳地睡。可是在盛一声无奈的叹气声中,月已经呼呼大睡了。晚上雷电交加,几次吓得月从梦中惊醒。
还在梦里,水机prettyboy的铃声响起,月抖擞一下精神接电话。
“我是送瓷砖的,你们现在那边有人吗?”外面的雨仍然在下,月想着“好好的觉,缓慢的节奏,要被搅和了。”
“噢,我们现在过去,你大概几点到?”月问道。
“8点半。”师傅说。
“我的妈呀,现在都7点了,我8点半可到不了,不是说下午送过来吗?”月抱怨着说。
“不行啊,你们快点来吧,我顶多等你们到九点。”师傅说。
“9点就9点吧,我们尽量赶过去。”月说着,下床穿衣服,头发没梳,脸没洗,眼屎糊住了眼睛,月揉掉了。
月和公公打着伞,先坐地铁,再倒地铁,再倒公交,再倒公交。雨仍然下个不停,月想到了魔戒里的情景:矮小的霍比特人翻山越岭地去寻找魔戒的情形,也是爬上爬下的,也是雷电交加。
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公公少不了在公交车上唠叨着,终于接到了送瓷砖的师傅,月跑去叫了装修公司的人帮忙往楼上搬运。幸好,幸好,只有一块瓷砖是破碎的。难免吧。
这会儿,盛去值班了,月心里有点埋怨,盛关心着瓷砖卸运的情况,所以打来电话问。月一看电话就火大:真是的,自己来不了,就别干扰我了,干嘛一直问。
月就是这样,遇到有点棘手或者麻烦的事情,脾气往往很大起来。
盛的火也一早被激起来了,“你嚷嚷什么,不能好好说话阿。”
月说:“不能。挂了。”
月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扭曲:她会自私地认为盛现在值班什么事情都不干,自己却肩负起一个男人要做的事情,对自己有点悲悯的感觉。但是她又会觉得:只要事情办完了就好了,很累了,盛就别再问了。
瓷砖终于搬完了,早上的紧张算告一段落。

因为壁挂路要移动位置,所以水电改造这项属于装修公司的活他们也没办法开始做。
可是事情又来了,那个讨厌的壁挂路的移动稍微移一下就得800大元。真是让人心疼啊。可是不移的话,厨房整个就是个锅炉房的样子,难看极了。
一到花钱的时候,月的心尖尖便敏感的如同一个雷达。
因为这个时候她就会看到盛的表现。这个时候,就是在对一件事情需要拿主意定夺的时候,盛的表现在月看来总是那么地优柔寡断,不太像是男人的作风。月总是想着:男人嘛,一定都是果断而不容优柔的。
比如说这个壁挂路子,如果月看到盛果断地说:咱们不改。斩钉截铁地坚持不改,月也会很高兴。而且也不会觉得盛小气巴拉地。
如果月看到盛果断地说:咱们改,干嘛不改。仍然果决不可违抗,月也会很高兴,因为她只需要听盛的就行了。
可是往往在这样的事情上,盛总是会停顿下来,改不改的答案永远不能定下来,不能痛快地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延宕对于月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就是一种盛的娘娘腔的具体表现。
月在这个时候会变得很烦躁,怎么也控制不住。
而且,这个时候月无论如何要把盛考虑来考虑去不能确定下来的事情,要和盛的小气抠门舍不得花钱联系起来,进而觉得盛真是吝啬。如果一个男人吝啬,那么跟着这个男人过日子的女人尼,那不就是悲惨的一生吗?
过个日子都要算来算去,都要思前想后,都要抠抠算算。难受死了,这样的话,还不如叫月去死算了。
其实,月心里是明白的,盛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节约或者节俭的生活美德养成的很好罢了。可是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哪个女人不拜金啊,即使不败大金,也多少拜点小金啊。
反正,月自己也反思过自己,说到底,自己也不过一个俗人罢了。
当然了,三个人商量到最后,壁挂路还是挪位置。
月已经联系好了人,那师傅也来看了。定了挪位的日期。周日中午,月再次和公公去了新房附近的一家建材市场看了看行情。逛这里的时候,月的心情感到比较愉悦,这里的东西对于月和盛现在财力来说,是可以支配的。可以在价格合适的情况下,尽量挑选好看的美观的。
这个心理落差让月终于感到舒了一口气。所以说,生活就是这样,会在无形中将人分为不同的等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甚至意识形态,马克思老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的月和盛的水平就是城市清贫一族,就不要和城市白领金领的消费媲美得了。
买衣服去外贸小店,买建材去市场,买菜就去便民角的小摊位,这才是符合现在的月和盛的消费的地方,虽然这让人觉得有点哀伤,但是去了大商场,去了大建材超市,去了超市买精品蔬菜,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惊羡大于直接消费。
月边逛,心里已经边出现了新家的模样,白色的墙面,闪光的木地板,崭新的厨房和卫生间,这样的憧憬让月两天的疲惫一扫而光。和公公回到家,仍然脚底麻木,干皮有点疼,仍然有点饥肠辘辘,但是仍然坚持开火做饭,因为今天出去吃就不太合适了。瞬间的速度,菜端上了桌子,月一肚子的凉气,不好意思当着公公的面放屁,导致吃东西只吃了一点就觉得饱了。婆婆和盛也分别打了电话询问今天的情况,月做了汇报。
周末总算快要结束了,这个时候上班似乎成了好事情,因为可以不用面对装修的事情了。周末的晚上盛仍然回来的很晚。月觉得心里空空的。公公坐在屋子里,有点无聊,可是月也疲倦地不想说话,盛晚上回来从单位带回来一叠报纸,可以让公公解闷。
周一,疲乏纠缠了月一天,中午和盛聊天时,月昏昏的头脑里挥之不去的是对盛的一点埋怨。月没说出来,可是总认为自己是尊贵的家里的女人,粗活累活是盛要一肩挑起来的。盛去值班,所有的事情都得月和公公来做,月觉得有点不舒服,心里空空的,要是盛在就好了。可是俩人说着说着,月变得奇怪起来,她感到生活的无望,盛的优柔,然后再到盛的小气。头脑里在跑马一样地飞速闪过无数的不愉快。自己这两天辛苦,却并没有换来盛的爱护和关心,反而只要一吵起来,盛就和她对着干。
月在聊天的最后,狠狠地甩出一句话:我不会再回你那个家了,我离婚,我走人。
月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虽然眼泪没掉,可是心里乱到极点,对盛产生了一点恨。同时觉得自己事业的无望,未来孩子的无望。
月觉得自己在挣扎。这几天因为上火的原因,月的牙齿也疼了起来,蹲在厕所里,月觉得世界上放佛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凄凉,这么可怜和无助,挣扎在生活的边缘。
***
下班的铃声响了。月拖着不沉重的包却迈着沉重至极的步子,她想着自己去开个房间:一个人躺在那里好好地想一想,自己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变得这么不开窍。
可是住旅馆要花钱,要么就住天桥下便吧。想到这样一幅情形,月整个就崩溃了,一个正常有家室的人沦落到乞丐的模样。
上了车,月一路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想着,一会儿她就要见到那个让她感到恨的盛了。
到底回不回去阿。眼看着车就要到站了,月仍然在考虑要不要见到盛,要不要回家。
思维在活动,可是身体却没活动,月在回不回家的问题上搁浅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给盛发了个短信:我快到了,你尼?
盛回:我也到了。
月看到这个短信,心里涌起一阵喜悦。
因为,她还是很喜欢坐在自行车上,靠着盛的后背的。因为那里让她感到坚实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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