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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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你觉得大哥这样做对吗?”他抽完一支烟,接着点燃一支说道。
“不知道,感觉是对的。”我灭掉烟,把灯关了,说:“大哥别想太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此时,窗外,夜深沉。
父亲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过他却拉不下面子,差母亲来接我回家。有时候家就是这么一个东西:置身其中不觉得可贵,离开之后又感难得,出于此,我和母亲回了家。但是为了“惩罚”父亲对我的“错判”,我没叫他,即使我看到他在见到我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切和歉疚溢于言表。
离家近十日,我本以为会害苦我的鸽子,没想到父亲帮我把它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竟喂它们吃大米。这叫我很高兴,不过我还是没有理他。接下来的几天,我又扛起锄头朝外走了,但这回是真去挖田了。大哥在无奈之下只得在家里照看庄稼,我们一起出门、一起干活、一起手工。有时他去和我挖田,有时我去陪他给水稻上药。我和他都是长时间没干过农活而且不会干农活的人,因此我们挖起来的土垡子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隆成一个个小丘陵,有的地方低矮如山涧,挖松的泥土又被踩得死板死板的,跟没挖起来的一样。说实在的,我们根本不适合种地,然而我们又只能种地。
生活,总不停地给我制造一些变数,让我悴不急防。如果说大哥好心与李香分手是“理所当然”,那么二姑父赖账则大大出乎于情理之中。
转眼大半个月又过去,我们都被晒黑许多。眼看就要秋收了,大哥琢磨这买一台小型收割机,一来可以减轻劳作负担,他家田很多,收起水稻来很费劲,而且现在没有人肯帮他;二来也可以租给别人赚点钱。不得已之下,我陪他来到二姑父家讨债。进门后,大哥直奔正题,说:“二姑父,我想买一台收割机,手上钱不够,您看欠我的车钱是不是可以给我。”二姑父简直猪狗不如,他不但不承认欠大哥钱,还私吞了他的驾照。他如是对大哥说:“钱?什么钱?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呵呵,双雁,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车钱那天我不是当面数清给你了吗?”
我老早就觉得事有蹊跷,现在灵验啦!出于愤怒,插嘴道:“二姑父,那天你只给了两万,还差六万没给呢!”
“对啊!是两万没错!但是又哪来的六万呢?我出价就是两万嘛!你们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想钱想疯了?我告诉你们,休想来我门上闹事!你们这种人我最清楚,八成是把我给的车钱吸光了,现在又想来坑我。告诉你们,老子不吃这一套!”他还当真会做人。
“二姑父,您不能吃我啊!您那天明明说是八万,还说车开回来就给我送去,要不,我能让您把我的车开走吗?”大哥试着让他“想”起这件事情。
“双雁,我看你是吸糊涂了吧!八万?就你那破车八万有谁会要?告诉你,两万块这个价也就我敢要,若不是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一万我都不要。好!你现在说我欠你六万,你有字据吗?有字据我就承认,要是只想耍嘴皮子来蒙我,门儿都没有!”看来他是蓄谋已久的。
大哥这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会想到他会赖账呢?
还是亲人。
“那好,你把驾照还给我!”大哥吞下了这口气,舍了那六万块算得上是救命的钱。
“哦!驾照啊…驾照丢了!”二姑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这次他倒没赖着说没拿了,不过我却更怀疑他的脸长在**上。
“什么?丢了!怎么丢的?”大哥生气了,他已经忍让了一步,没想到更是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丢了就是丢了,问这么多干嘛!你们赶紧走!赶紧走!等会儿我家里要来客人,我不好向他们解释,要是叫他们看到我和毒鬼往来,那我这个组长还当不当了!”真他妈的说得出口,这种人也配当村官?
事实上,这种人最适合当官。
“二姑父,我已经一忍再忍了,你最好把驾照还给我,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还能来咬我**不成?告诉你,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少在我家里撒野!”
“大哥,打这个杂种!”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说……哎呦!……啊!不得了啦,杀人啦!杀人啦!……”
派出所办公室里我和大哥双手抱头蹲在墙脚,一个警察坐在椅子后懒洋洋地问我们:“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人?”我和大哥确实把李应忠狠狠踢打了一顿,但却被一直躲在房里没现身的二姑妈报警给抓了。
“他欠我车钱!”大哥说。
“什么车钱?”
“他买了我的车,却只给了我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给!”
“欠多少?”
“六万!”
“哦!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有欠条吗?”
“没有!我们是亲戚,他当时说把车开走就马上送钱来的,他还借了我的驾驶证。”
“资料上说你有前科。”他抬起头看着大哥,眯着眼睛问:“你吸过毒?”
“是的!”
“哦!…那这件事情可就得好好查查了,不能就全听你的一面之词,吸毒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个警察像是在算三加二等于五一样定论道。
“可我哥他是个好人,他所说的全都是真话!”我气急败坏地朝他嚷道,不过多少有些害怕,毕竟第一次进派出所。大哥则恶狠狠地盯着他,神情可怖。
“你又叫什么名字?”那民警不敢直视大哥,指着我问。
“老子偏偏不告诉你!”可能是看了大哥的样子心力有了底气,我不害怕他了。
“嘿!小小年纪就敢妄称我老子,那再过几年你还不得做我爷爷啦?”
“要是你愿意的话!”
“你个小杂种……”他边说便向我走来。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碰他,你有种动他一指头试试?我保准叫你后悔!”大哥站起身挡在我前面。
“老子偏……”
“住手!”那厮正凶神恶煞地举棒待挥,门口徒然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警察喝止住了他。那小子听到这声音像足了一只见了猫的耗子,忙把警棍藏在身后,委委诺诺地说:“所长,……您怎么来了?”一面是狼,一面是羊,他算是做到家了。
“是我让他来的!”门口又多出来一人,天哪!是三毛驴。
三毛驴的徒然出现“挽救”了我和大哥。派出所二话不说就放了人,之前那个嚣张的警察在三毛驴他们赶来之后不停地向我们道歉,说什么自己有眼无珠,恳请我们不要与他一般见识等等,叫我和大哥看了觉得虚假、恶心。

虽然三毛驴救了我们,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更别说是感激。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得知而且来得这么及时;我也不知道他与公安局是什么交情,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让派出所放了我们。这么说是因为派出所所长都对他敬畏三分,而派出所头上无疑就是公安局。这种关系让我头疼,使我理不清,也不想理清,总之,我觉得他是神通广大到了极点;我觉得他的出现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三毛驴确实太有能耐了,当天下午二姑父就像只病狗一样把大哥的车子连同驾驶证一并归还了大哥;他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如是对大哥讲:“双雁,都是二姑父贪心,这件事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现在我把车和驾照都还给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替姑父在三毛驴面前美言几句。那两万块钱你就先拿着用吧!等你手头上宽裕以后再还给我,我不急!”
他虽然这么说,但大哥还是把钱还了他。二姑父拿到钱,夹着尾巴溜了。巧的是他才出门三毛驴和黄毛就一道来了。他们拎来好多东西,由于大哥吸毒的事情大伯大妈只知道与闰秋有关,故此在知道三毛驴帮了大哥后对他极是热情。大妈还主动提出让三毛驴帮大哥找个事做,三毛驴二话不说拍拍桌子当即应下。
他们没将派出所的事情告之大伯他们,虽然这样,我还是时时刻刻警惕着他们,、观察这大哥,但是百密难免一疏,我竟又让大哥再次和他们一道出了门。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大伯大妈很感激三毛驴,说什么也要留着他吃宵夜。饭间,三毛驴提到李香,可能是今天有点特别,大哥一时耐不住拿了黄毛摆在桌子上的手机给小姑打了一个电话,哪知道这一打就打出事端来,小姑在电话那头说李香跟别人跑了,并加油添醋地说了一系列李香近来在她那儿的“丑事”。这话要换作平时大哥准不信,但是我说过今天有点特别,他心里想必也和我一样握了一团火,而小姑阴差阳错地找准了时机,一举将大哥对李香的信任击碎,使得大哥一下子像是丢失了元神,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又跟着三毛驴他们走了。
当我得知大哥再次和他们离家时,莫名的勇气指使着我来到红土地,但却被门口的小姐拦住了管我要会员证,我哪管它什么会员证不会员证的,推开她径直往里边冲,任她一直在后面追着喊让我停下不能进去。一口气冲到三楼,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追我的那个小姐大概没有全力上这儿来,所以上来的人是白艳。她上来的时候我正一个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抽烟,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墙上的摆钟,直至她的身体将我的视线遮住。挂钟上的时针指在十点与十一点之间,分针刚好转到一半,秒针还在讨厌地跑,发出清脆的“嘀嗒”声。这不是一个叫人放心的时间,要是在家,通常这个时间村里已经归复宁静,虽然那儿现在也必然是宁静的,但是它里面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大哥,我们都还在外面游荡着,玩着一个类似于毛捉耗子的游戏,我在找他。
“江浪,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你哥呢?”白艳在我面前蹲下,好奇地问。
“丢了!”我没好气地回答,心里乱作一团。
“丢了?呵呵!怎么丢的呢?”她站起身在我对面坐下,点上一支烟给我问道,大概已经确定了我不是来捣乱的。
“还不是……”刚打算在她身上消点火,突然瞅见她胸前挂着的手机,忙改口道:“小艳,快给你哥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抱着侥幸,希望他们还来不及在大哥身上做一些事情。
“你找他干嘛?”
“你就先别问那么多了,快打呀!”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仿佛只要电话一通,一切都万事大吉了。白艳没再问,赶紧拿起手机来按了几下放在耳边。我牢牢地盯着她手上的电话,几乎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客厅里静下来,只有时间在不安分地走着,我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那个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后面是一串听不懂的单词。
“妈的!”我拍案而起,一脚踹在沙发边上,满肚子的希望顿时烟消云散,同时心里又多出来一个恐惧——他们是预谋好的。我为这个想法惊恐万分,如果他们还在设计拉大哥下水的话,那他迟早也是躲不过的;可是这块地上三十多万人,他们为什么就偏偏选准了大哥呢?这个问题我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
白艳合上手机坐在沙发上不吱声,似乎也在想事情,隔了一会儿,她又拿起电话说:“江浪,你先别急,我再给三哥打一个试试!”我转眼看她,恰逢她也望着我,眼睛里闪动着一些做她这行极难出现的神情,看得我竟有点想深究它的意思,不过此刻我一心挂念着大哥,很快又打起精神静听电话。
同样的声音,他们肯定是串通好的。出了红土地,我心里茫然无措。一个人在街上犹如孤魂野鬼般的游荡,我不想回家,然而又不知道去哪儿,我不停地在大街小巷里绕圈,期待如电视剧里的场景一般鬼使神差地遇见大哥,然后他又因为种种缘由没有中黄毛他们的圈套。我们在某个路口相撞、抱头痛哭,之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团圆,过平平稳稳的日子。
我就这般幻想着,直到被一个类似于“老鸨”的人物稀里糊涂地拉进一家洗头房。里面坐了一排穿着红红绿绿的妙龄少女。她问我要哪一位,我说我来找人;她指着那些小姐说我来她这儿找人算是来对地方了,问我满意不满意,我说“不满意!我是来找我大哥!”结果我就被她拉了出来,她说我是无理取闹,还说我是伪君子,对她们的姑娘不满意可以直说,何必要搪塞她们。
显然,她忘记了是她把我拉进去的。
我始终没有找到大哥,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站在家门口敲门,开门的是父亲,他给了我两巴掌,出奇地,我没有反抗,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我把真的自己丢在了街上继续寻找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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