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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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了,黑漆漆的客堂里,老人独自坐着。
少年前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得老人问:
“你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个子不高,娃娃脸秀气的像个女孩子,一双大眼珠滴溜滴溜转的可灵了,皮肤嫩的好像可以掐出水来,声音细细扁扁的:“今日茶馆来了个怪人那。”
“哦?”
“白头发的一个俊青年,脸上很凶的样子,身上有野兽的味道,一进门就说来一碗,人家就给了他一碗茶,他接过一看,说不是这个碗,人家又换了浅口阔底的花碗,他一看又说不是,然后就走了!”
“哦,下次他来了,可要问问清楚,人家到底要什么样的碗,对了,贡桌上的俩馒头,是不是你给拿了?”
“是啊。”
老人忽笑道:“你吃馒头?少来了!浪费粮食,来世要做牛;浪费水,来世要做猫的!”
“我要成仙的,没有来世的,哼!”少年把鼻子一抬,上楼去了。
少年前脚刚走,云将后脚就跟着进来了,爷孙见面寒暄握手拉刮不下二十分钟,又兼介绍迟宴,爷爷看着迟宴眉开眼笑,拍拍肩膀摸摸手又往他腰上掐了一把,猛夸好样貌好身段好青年,春卷看在眼里,捂嘴憋笑这人被云家上下三代吃尽了豆腐还浑然不觉。
于是三人一起吃饭,爷爷端了碗就说个没完,一会指着头上的疤说这是某年挖哪个死人墓遇见个大粽子咬的,一会又指着腿上的疤说这是某年挖哪个死人墓地里伸出了死人的手抓的,只说的口沫横飞,迟宴听的入神,云将只端个碗往嘴里倒着筷子咚咚响,春卷趴在门口,很紧张的在空气里嗅着。
待吃饱喝足,嘴也抹了,二人把碗呈上,将事情说了一遍。
爷爷戴了老花镜,拿个放大镜细细看了好一会,沉思片刻,说:“这碗,顶多值个五千吧!”
迟宴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爷爷又说:“这是元末明初的开门明龙泉釉,是官是民还不清楚,虽说是个稀罕物,也够大气,但不贵气,品相也不好,这磕磕碰碰的,不过掖着它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将来会长钱的。”他顿了顿,又说:“这碗,我再给小染看看。”
迟宴疑惑的去看云将,他只皱了眉,想了想说:“就是一个类似家仙的不是人的东西。”
迟宴隐约听说过家仙的事情,家仙顾名思义就是保护家里的神仙,是几位或是数位得道的仙保护家里人出入平安,家仙讲意气,并且比较亲切,可以当虚拟的自己家人一样对待,谁家的就是谁家的,这代找不了也得找下一代,不离这个家族,世代相保。一般有黄鼠狼狐狸大蟒什么的,民间很多。一般家仙的名字,样貌都不是外人可以窥见的。
云将用两个指头支着下巴,又嘀咕道:“也不能说家仙,实在太高抬他了。”
迟宴正想再问,就看着爷爷推开墙壁上一个小窗,窗子的位置非常高,恐怕连着阁楼里的房间,里头黑洞洞的,透着一股寒气,春卷噌的从地上跳起来,毛发直竖。
小窗里伸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将碗接了过去,自此没了声息。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小窗里传来一声细细软软的话语声,难辩雌雄:“不好,不好。”
一老二少头一蒙,忙问:“怎么不好?”
窗里顿了顿,只口口声声说“不好不好”,半点解释也没有。

三人正是一头雾水,门外传来异样声响,刹那阴风四起,树林哗哗的摇着,又似风吹又似有野兽。
春卷在门槛边上烦躁不安的踱来踱去。
所谓月黑风高夜。
云将扒在窗户上一看,一个黑黑的影子僵直的从这里过来了,一跳一跳的,又近了,照着月光一看,一身蓝装,浑身长着白毛,目赤如朱砂,指甲长得打弯。
没想到电视里的东西竟然出现在眼前,迟宴扒在窗边,脸刷的白了,紧紧揪着云将的衣角,捏着鼻子。
“你干嘛?”
“遇到僵尸要屏住呼吸。”
爷爷站在门前看着,说:“僵尸有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之分,这只恐怕是白僵,这种僵尸是吸收日月精华修炼起来的,面上没有血色,不吸人血,但难保不会咬人那。”
白毛僵尸绕着屋子跳着,落地发出碜人的砰砰声,可云将和他爷爷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来者皆是客,看他要做什么,反正他进不来门槛。”爷爷说,又笑眯眯的:“好怀念啊,好久没看过僵尸了,一会跟着他,说不定能找到个大宝藏。”
云将说:“别惹麻烦,迟宴,你去把门关了吧。”
迟宴硬着头皮走过去,手刚捧到门板,就跟一张青白的老脸打了个照面,牙齿还跟利刃似的伸在嘴唇外面,僵尸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他面前,一阵风似的。
“啊娘喂~”迟宴一声惨叫,向后弹跳出两米远,其神经之敏锐,身形之敏捷,可与奥运选手相媲美。
僵尸被十五公分高的门槛挡在门外,只一个劲的向前空跳,表情狰狞。
“他想进屋来,做什么?”迟宴贴在云将背后,冒出一个头。
云将转头看向春卷,问:“想不想吃百年风味干腊肉?”
春卷站在门内,挺直了脊背,竖着耳朵尾巴看着僵尸在外头跳跳跳,很觉有趣,听他一说,顿觉恶心,口里骂道:“变态!吃你个头!”
小窗里传出一声叹息:“怕是丢了东西,到处寻来的,看他着急的样儿,可又不会说话,真是扰民,得让他去找个会说人话的来。”
一只猫无声无息的从小窗里探出猫头来,跳将下来。
迟宴看的眼熟,头顶是块黑的,像戴了顶黑帽子,身上黄黑交错,格子清晰,肚皮儿是白的,只是比他印象中的那只要大,毛发丰美,看起来水光滑亮,忍不住就想摸。
三花猫步伐威严的走到门前,看了春卷一眼,就对着僵尸一阵叫唤: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僵尸竟然明白了似的,转身离去,跳到那空地上时,对月长啸了一声,那声音如狼似虎,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不一会,远远的山头上,传来微弱的怪叫声,好似在回应似的。
“溜溜溜溜溜溜……”
迟宴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野兽叫声。
爷爷忽然拍桌大笑,云将板起脸:“笑什么?!”
“那边分明在叫你的小名!”
云将面上一红:“不要开这种玩笑!”
迟宴才知道,原来云将的小名叫溜溜,顾不得场面碜人,他也扯着嘴角憋笑起来。
云将捏了他**一把。
三人看着僵尸渐行渐远,才舒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猫不见了,春卷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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