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监军曹贤的死，让所有知情的人大吃一惊，而我更是惴惴不安，几乎举止失措。曹贤当然是皇帝的秘线，安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每隔两天，曹贤必上秘折，用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回京城。
他临死之际显然还在写另外一封秘折。而那秘折，当然也已经不见了。
皇帝对我早有疑忌，曹贤之死，无疑雪上加霜。
略略思忖片刻，我吩咐欧阳：‘集合众将，再将昨夜守夜的军头拿来——那军头，是谁的属下？’欧阳低声答：‘宋平是跟我的。’
虽然已经入夏，天气却依然阴霾苍冷。远处隐隐传来黄河的咆哮之声，不，也许只是我的幻觉，也许只是猎猎的风声。大军连营在我的面前直铺开去，无数铁甲男儿将他们的生命成败都交在我一人手中。
我，不能败。
我微微点头，再吩咐欧阳：‘除非我亲来，谁也不得出入这个帐篷，你就在这里守着’
欧阳大声地答应，我看得到他脸上的关切惭愧，但是我只能装作不见。一转身回到大帐，身后的深红色的披风扬起，遮住了纷纷而来的匆匆脚步，也遮住了欧阳的身影。
低沉的鼓声已经响了起来。三鼓过后，众将就将齐集大帐。我的心有些乱，我的思绪在那一瞬有一种奇异的疏离，世上万事，仿佛都顿了一拍。譬如佛祖淡淡拈那一朵轻花，那一瞬天地六界，也有一刻的撼动；抑或我初见她的那一瞬，只一眼，已知道今生今世，再不得忘记。
伸手取过笔来，浓浓地蘸了墨，一笔一笔，一字一句开始写。我的手微微发抖，但是我还是坚持写了下去。
我不能败，不能死。
非是不肯，只是不能。
（二）
三月十四，大风。
自半夜风声就一阵紧过一阵，如龙吟虎啸，引得人愁肠百转。到了清晨，那风越发大了起来，飞沙走石，天地间一时都灰蒙蒙的一片。天边一片云直涌过来，转眼铺满半边天。
这一天，大军拔营起寨，向着黄河缓缓进发。
曹贤已死，而云中，盛乐，定襄等三郡却还在苦苦挣扎。老番王死后，少王称寒邪可汗，短短几个月之内平定大漠。云中三郡虽然有天险可恃，然寒邪可汗竟然绕过三郡，直捣黄河。
寒邪可汗并未违背盟约，他不曾攻城掠地，只是时时过境牧马而已。三郡军民如三座海中孤岛，一旦城内粮草用尽，后果不问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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