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起云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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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沉了下来。
初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的客栈,月光如瀑,脚步,虚晃晃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那飘逸如风的白色背影,终于在夕阳的余辉里淡出了视线,誓言,却在耳畔挥之不去:夭儿,六年后的今天,你就是我慕容萧的王妃!
窗外的风轻轻地吹着,撩起她的三千长发,青丝飞扬,思绪万千。在这凤城,已近半月,细数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少,岚镜的情,毓缡的谜,秋暮云的从容,慕容流风还有慕容萧,以前她认定的东西仿佛一下子都不一样了。还有碧云寺里那个男人为她解的签,说什么“不如归去”,说什么“血光之灾”,她现在明明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看来那不过是江湖术士蒙人的话,根本全是假。
“唉。”初染轻叹一声,抬头,却见岚镜站在面前,此时的她又换回了男装,敛去了女儿的细腻,绽出的是平平无华却英姿飒爽的大气。
“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找我有事么?”初染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他是谁?”
“慕容萧。”初染仰起头,看向清冷的月光。呵,慕容萧,那个传闻中睿智英明,果决凌厉的男人,曦凰的摄政王。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欺骗了她。王侯将相,他们要的是江山是天下,可她要的,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他,却给不起。
“慕容萧,这辈子,我都不会爱上你。”他转身的时候,她这样说,他的脚步顿了一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慕容萧。。。。。。”她喃喃着,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那,慕容流风是。。。。。。”
“他们是兄弟。”想不到绕了一圈,原来竟是一家。她听说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这原本毫无关系两人竟是血亲,看来慕容家的确不容小觑。这么说来,慕容流风在芙蓉镇的出现以及凤城的再见,都是早有预谋的了。慕容萧,他到底算计了她多久?!
“兄弟?!”闻言,岚镜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口中嗤道,“好一对兄弟!”
“你怎么了?”初染不禁疑惑,照理,他和慕容萧素昧平生,和慕容流风也仅一面之缘,可为什么在岚镜眼里,她是看到了生生的厌恶和不屑呢。难道,他们还有渊源不成?
看出初染的疑惑,岚镜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目光,把话题扯了开去:“苍玄有信,朱常晏那只狐狸,反了。”
“反了?”没有惊慌,初染却是展颜笑开,仿佛早就料定了似的,“果然憋不住了,这回,可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这个人,再留不得。
“岚镜,告诉苍,我们明天就回。”朱常晏和毓缡私下往来她早就知道,这回,毓璃引她来此,怕是想调虎离山,让他有机可乘吧?不过区区一个朱常晏,如何憾得泠月,毓缡未免太大意!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见她一副奇怪的表情,初染问道。
“那个人,早该杀了。”岚镜手中的剑动了动,倏的泛起一道银光,凌厉非常,“养虎为患!”她一直都不明白,三年前她既然可以挡他三掌,既然已经诱使他上了当,为什么不就此一举擒下,而偏偏要留到今天。
“岚镜可是在怪我当年留了他?”
“不敢。”
“你以为是我手软是不是?”岚镜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又岂会不知,“不是不报,是时机未到。你想想,他好歹是一门之主,忠他护他之人也为数不少,若我无缘无故因为几句话杀他,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叛乱就不同,泠月的规矩,违逆之人,格杀!”
“所以你欲擒故纵?”
“诶,岚镜总算是开窍了。”初染故意装地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然,你肯定又在心里头把我怨死,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哪。”
“我哪里有——”岚镜一脸不悦,可又偏偏被说中了,有些窘迫。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岚镜不要生气嘛。”初染又满是俏皮,把小脸凑到岚镜跟前不停地晃啊晃,一直晃到她妥协,笑颜粲然无比。
“你这人真是。。。。。。”面前的脸开始发青,似乎又恢复了她一贯的那张冷脸。
“真是什么?哎呀,我下次请你吃冰糖葫芦好不好?”
“岚。。。。。。喂,你走什么——大不了两串好了,喂——”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道上就传来马车在石板路上飞奔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由于速度过快,初染扶着窗的手也有些摇晃,一闪而逝的风景依旧,但是她已没了欣赏的心情。
对朱常晏,她原先并不为意,但是昨日,水芙蓉在城楼那妖艳诡异的笑却不得不另她心生疑惑,似乎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徘徊,挥之不去。
毓缡,从初见那个男人开始,她就从没看懂过他,哥哥的睿智她是知道的,而这个与她齐名的男人也定不简单,想来,这回怕不是调虎离山那么简单。

“岚镜,还有多少行程?”撩开帘子,初染问道,心里有些焦躁。
“再半天。”岚镜紧拉着缰绳,头也不回,想必她对她的反常也有所知了。
“这几天,苍有信来吗?”
“没有——不过有他在,大事出不了。”岚镜的口气很是笃定。
“也是。”初染点头笑了笑。苍玄做事一向谨慎有谋,虽然人是内向了些,但心思却缜密的很,手段更是凌厉决绝,这一点,岚镜不如他。想必,这次留他是对的。
。。。。。。
“苍?”正想着,却远远瞥见策马而来的身影,蓝衣飞扬。“你怎么来了?”初染疑惑。她记得她比告诉他的日程整整快了一天,即便要迎,也不该是今天,难道真出了什么事不成?
“听说公子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苍玄转马头,缓了步调,走在马车边,神色,平静如常。
“朱常晏怎样了?”初染有些急。
“一切都好,公子放心便是。只是——”他顿了顿,“秋慕云那里好象出了点叉子。”
“恩,这个我知道了。”被发现了吧?也难怪秋慕云说讨厌**后头的虫子了,当朝右相,又岂能是泛泛之辈,他的眼睛,太深太沉,是啊,在政堂上打滚的男人,心机,断不是常人可比。慕容萧,他,也是如此吧。。。。。。
“公子此行,没出什么事吧?”苍玄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若是出了事,我还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吗?”初染戏谑地笑开了,“净瞎操心。我呀,命大着呢。”
鲲化为鹏一任飞。长安路上好光辉。阳谋阴卜皆如许。顺水行舟定好归。
那算命先生的话还牢牢盘桓在脑子里,血光?!当真可笑。凤城之行,她平安而返,哪里来的血光!“命”,她从来不信!
“岚镜,怎么停了?”初染很是奇怪,这马车渐行渐缓,一声嘶鸣,蓦的就没了动静。
“我,决定离开。”许久,她口中才缓缓吐出这几个词,语气淡而平静,但初染的心里,却倏然一惊。
“为什么?!”初染不解。她知道她素来不喜她,但因为哥哥,她还是选择留在她身边,帮她守护着这里的一切,为什么今天又突然说要走?难道她又是有什么地方恼了她?
“五年之期已到,我没有留下的理由。”岚镜突然笑了起来,手覆上飘扬的发带,轻轻一扯,顿时,青丝飞扬,清秀的脸上柔情四溢,笑,缓缓荡漾。
初染怔住了,苍玄也是满脸的讶异。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没有冰冷,少了英气,充满了女儿家的娇俏可人,甜美温馨。
“原来,我是想再过些日子,可既然苍玄说没有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
“非要走吗?”
“留下,只是因为一个承诺。既然期限已到,我也算是言而有信了。”她笑了笑,之中却又透着无奈,仿佛呓语一般,她喃喃,“不过我还真是不甘心,你知道吗,他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有那样的笑容。。。。。。”而那个笑容,和对她的,永远都不一样。。。。。。
“你误会了。其实,哥哥只是疼我而已,没有别的。”
初染垂下眼帘,记得当初她傻傻地问过:“哥哥哥哥,我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好不好?”那时候的他却只是笑地开怀,他点着她的鼻子道:“真是个孩子,你以后总要嫁人,你若是嫁了人,哥哥要怎么陪你一辈子。”
“那我就不嫁人。”她鼓着腮帮很是认真,“那样哥哥就会永远宠着我了。”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当然会永远疼你。”
妹妹,原来她之于他,只是妹妹。
看着初染,岚镜的唇动了动,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潇洒地回头,然后离去,只剩下了马蹄下那滚滚尘烟。如她出现时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傲气十足,英姿勃发。
“他,是女人?”苍玄的眉皱了皱,“怎么没拦着他?”
“随他吧,毕竟,这是他的自由。”初染叹了一叹,继而歪头笑道,“苍,有一天,你会会像岚镜一样离开我?”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毕竟,以后是以后。”
“呵呵。”闻言,初染不禁笑出了声,嗔道,“真是个老实人,连撒个慌,哄哄人都不会——好了,我们回吧,来,拉我一把。”
“恩?!”苍玄一脸疑惑。
“上马呀,我那两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架车的人没了,只好赖你了。”马车,还是太慢,刚刚岚镜一走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不快些她总是不放心。
“坐稳了?”苍玄的双臂把她牢牢圈在中间,顿时,风,呼啸而过,心,紧张地咚咚跳起来,飞驰的感觉,有怕,也有痛快。
她不知道,命运的转轮已经悄然开启。多年以后,当初染想起今天,她就会问自己,如果那一次她没有回去,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也就没了那样的痛苦,悔恨,而她与他,也就不会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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