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人的战斗
Ⅰ
深夜的行人中，有种人格外引人注目，可引来的并非艳羡而是不屑与鄙夷的目光，他们的统一特征是满身酒气且不会走三步以上的直线路程。旁人都撇着嘴角喊他们醉汉或醉猫、酒鬼等等，光用听得就知道这种称呼决不会带有敬意，要是碰上正在找凯子的小混混、小太妹，多半还会顺手牵羊把他们身上的钱包和值钱物品拿走。
自古以来都流行一种说法：喝酒能壮胆。而喝醉的人一般来说胆子都很大，一方面是酒精使头脑控制力减弱，另一方面则是喝酒者自己心理暗示的结果。如果两人在一条仅容一个半人通过的小巷相遇，清醒的人总会主动让路，因为无论是被一个醉汉揍还是去揍一个醉汉都不是件让人感到愉快的工作。
在某条偏僻的陋巷里，此时正有个醉汉步履不稳地走在前往下一个便宜小酒馆的路上，嘴里还高声唱着除他自己外没人能破译的下流小曲。对一个刚丢了工作又被妻子抛弃的倒霉蛋来说，借酒消愁是个虽不大好却很适合的选择。虽然他已喝得够多了，但好像还要再喝多些才能让他暂时忘却现实中的种种不快与心酸。除了靠酒精的恩赐能暂时逃离可悲的现实之外，他现在还很想找人打一架。记得只要经过下一个转角再走到小街尽头，就能找到一家专卖便宜酒也有不少便宜女人招揽生意的小酒馆，要“打架”的话，可不止一种形式而已啊……
五分钟之后，醉汉失望地发现那家熟悉的小酒馆已经倒闭了，本来就脏乱不堪的门板上被画满了涂鸦。他挠了挠后脑勺，在那半秃顶的脑袋里本来就不多脑细胞已经把身体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了便宜的劣质酒精。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一丁点都没想过恳求回娘家的老婆原谅自己，常年的忍气吞声已经让他受够了。此时，他只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大展雄风的女人，可是这倒霉的酒色场所偏偏倒闭了！醉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骂骂咧咧地原路返回，可他迟钝的神经却丝毫不曾注意到小酒馆里正传出气息奄奄的微弱呻吟，而被他认为是些怪异涂鸦的图案其实是用某种红色的涂料特意画上的奇异符号。如果他稍微清醒些的话大概能够分辨出那种涂料其实是血，新鲜的人血。
欲求不满的中年醉汉像只跛脚螃蟹似的趔趄前行，如果在往常他一定会感到奇怪甚至恐惧，因为在这条藏污纳垢不夜天的龌龊小巷里，今天晚上安静的未免太过反常。
“喂！难道那些满口大蒜味儿的丑八怪小姐，买马尿的黑心酒贩，拉皮条的龟孙子们都死绝了吗？！怎么一个活人都没有呐！”醉汉趁着酒意破口大骂，大部分的憋闷随着骂声倾泻而出，他顿时觉得很爽。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醉言醉语居然命中了靶心，更没想到致命的危机已经近在咫尺。
“嗨，这位帅哥，干吗那么大的火气哟？如果有空的话不如过来陪人家玩玩嘛。”肉感且富有感染力的娇嗲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灌入耳中，醉汉的身心顿时感到一阵**的快感。因为酒喝太多的关系，他感到身体的某个器官憋得难受，而现在上天似乎给了他一个宣泄的机会。
用言语挑逗他的女子就站在正前方，酒醉三分醒的家伙傻笑着走上前去，当他努力睁大朦胧的醉眼再次确认后惊喜地发现：这个站街女居然还不是这里最常见的那种便宜货色丑八怪！岂止是不丑，简直是美艳动人身材火辣！就算是城市黄金路段的高档夜总会也未必有如此“索”的妞啊！
“难道是新入行的雏儿一时走错地方了？赞啊！这回这是卯死了！”醉鬼的脑子里除了酒之外第二顺位的最想干的就是色，女色（虽然也有部分需求的是男色）。这是人们自古以来观察所得出的精确答案。
“哈，这位小姐好正点啊！来，让叔叔抱抱！”醉汉跌跌撞撞扑过去一把搂住站街女的小蛮腰，近距离接触下他从站街女子的身上嗅到一股让男人急升的动物性香味。“呵呵，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收费一定很贵吧？”在下一步动作之前，很难能可贵地，他居然想起应该在事前问问价钱。
“哈，真是个傻瓜！居然在问价钱！”美艳的小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发出几声粗野的狂笑，不明所以的醉汉不禁吓了一跳，他只好谄笑着考虑要不要把紧紧搂住的双手放开……可在那之前，站街女忽然用指甲锋利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丰满的胸部上，双眼发出勾魂摄魄的妖异光芒，说：“今天一切都免费呢，大叔！用你的生命来付款就好了！”
最后映入醉汉视网膜的景象是一双白森森的獠牙，闪着死亡的寒光对自己袭来……
…… …… ……
从性感的站街女变回原来模样的兽人女豹抹了抹鲜红的嘴唇，她长长的尖齿上沾满了鲜血，但是血的味道似乎让她很不满意：“呸!”她狠狠吐出混合着血液的口水，把手上一团烂泥似的重伤者用力掷向墙壁。“可恶的穷鬼，没钱就不要喝酒！那种烂货色你也好意思喝进嘴里？浑身的脏血都有一股甲醇的臭味！呸呸呸，弄得老娘嘴巴好苦！”女豹边咒骂并狠踢中年醉汉瘫软的躯体。在更早些的时候，她已和一大群同伴袭击了这条位于偏僻地区的穷街陋巷，为了满足自己贪吃的目的她特意留下来，所以就发生了上一幕情景。
和以往的行动不同，指挥这次行动的上位尊者奥古斯三世下达的指示只有两个字：“屠戮”。既不是为了发展族群壮大自己的力量，也不是放纵属下狂欢猎食，仅仅是为了杀伐吗？头脑简单的兽人实在搞不懂夜族的主人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搞不懂，但归根到底兽人最大的乐趣：杀戮以及口腹之欲已经满足了，所以她也懒得去动自己本就不多的脑筋，专心执行命令就好了。只是，今天晚上这最后的猎物实在是让女豹非常地不满意。
她用鄙视劣等饲料的眼神看着那团半死不活的赘肉还在微微蠕动，是让他在此等死还是慈悲的给予最后一击呢？兽女以行动代替了思考向猎物大踏步走去，但她却永远也到不了猎物身旁。因为她的头在下一瞬间离开了强壮的颈部，她全部的感官最后只能看见一条近乎透明的细线以难以形容的快缠绕在自己脖子上，并从耳中听见微弱的“喀嚓”声。
武藏再一次听见了像是竖琴琴弦断掉的声音，这种声音他曾经非常熟悉，那是用特制的钢丝以“瓶割”这一招取下敌人首级的声音。
失去头颅的身体正从颈部切口喷出一道艳红的鲜血瀑布，瞬息间消灭对手的忍者缓缓走出隐身的暗处。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伏下身去将完好无缺切割下的豹女头颅拣了起来。虽然没有食人族用头骨装饰房间的雅兴，可是要想用“暗读”窥探对方的记忆就必须得到那人的脑髓，在临时状况下没什么比头颅更好的容器了。
为了弄清一道困扰自己的迷题，他必须这样做。
“新兴的势力冲击着旧有的规则，衰老的孤狼被成群的鬣狗吞噬。老实说我们的族群现在正处于动荡期，想要知道原因吗？去寻找城市的六芒星之顶点吧！在那之后再确定你要怎样做……”
以上谜语似的字句正是“鲁伯提之眼”所传达给飞鸟武藏的信息。他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前来此地——城市中六条以“星”字为名的街道之一，“晨星”。虽然他出自猎魔者的本能阻止了疯狂的兽人、让人作呕的丧尸兵队把此地住民屠戮殆尽的目的，可是却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向自己传达这种利他的信息。
而更让他困扰的，是那深居在鲁伯提之眼内真正传达者的影像：一名女子，本应是敌人的女子。
“经过了无尽的轮回，你与我终于再度见面了。”幽深的异度空间中，那位女子姿态慵懒地斜倚玉座，轻启线条优美的双唇，以一种让人感到莫名心伤的哀怨口吻道：“往日荣耀的‘行者’*，现今只能寄宿在人类的躯壳中。如果得知事实的真相你一定会很不甘心吧？以你现在的形态一定还不知道我是谁……”
被吸入非人的异度空间了吗？是咒语，和那邪眼接触的一霎那发动的……飞鸟武藏心想。至于这咒语的发动者决非刚刚被自己打倒的偷袭者，似乎眼前的女子才是幕后主谋呢。因为对方虽然刻意压抑，仍散发出睥睨万物的魔性气场，即使强如武藏也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难道，这女子竟会是夜族之王女*？统治永恒叹息深渊的主人之一！
奇怪的是当意识到这一可能性后，飞鸟武藏没感到丝毫意外。虽然连他自己也觉得似乎不可思议，但当他第一眼直视对方那双深邃如夜空的悲哀双瞳时，整个人都被一种发自心底的情愫所攫住：我认识这女人，无论是在遥远的过去，或是时空紊乱的未来……
“想要知道镜子背面被诅咒的可悲真相吗？现在就开始寻找答案吧！我亲爱的行者大人……”
武藏拼命压抑住自己想要再见那位夜族王女的心情，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自己的疯狂念头甩去似的。有关这件与异界接触的事，他并不打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下属，还有妹妹飞鸟藏珍。
毕竟，所有一切目前还藏在饱含毒素的迷雾中。
自己会是个成功的解迷者，还是会死于斯芬克司神秘的谜语？武藏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多虑？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吗？
带着血腥迷题的其中一部分拼图，飞鸟武藏风一般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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