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五章精卫
那天偶遇之后,柳如诗很快把名片丢到了办公桌的抽屉的角落里,晚上做梦就够了,白天还是少做白日梦的好。
晚上,她如同往常一样睡觉,这次她梦见自己是一只鸟,一只每日衔石投海的精卫鸟。
她日日口中衔着树枝石块往返于海山之间,只有当投下口中之物时才会高声鸣叫--
"精卫,精卫--"
那叫声凄惨哀怨,声声撕人心肺,听得她自己也觉得气短胸闷,最后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原来还是梦,她抚着胸口,怎么老是做古怪的梦呢?居然在梦里的还变成传说中填海的精卫,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胸口闷得紧,起身推开窗,夜风扑面而来,她不觉打了个冷噤,人也清醒了许多。夜幕下的城市美得有些清冷,却并不清静,这让她不禁怀念起以前在山间村野的宁静生活,蛙鸣蝉叫却毫不聒噪,反倒是享受了。
回想起来,如果不是那个人,她也不会来到这座城市。
那个人是她大学的学长,曾经追她的时候也算花了些心思。她是学校出了名的冷美人,刚追到她那会儿他也很是得意了一阵子的。
后来他先毕业离开了学校,来到这座城市,她为了他费尽力气追随而来。可惜迎接她的是他冰冷的眼神和身旁美艳女子酸溜溜的话语:"切,原来你的老情人就是这么个乡下黄毛丫头啊,看来你以前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什么老情人啊,只是同学,我怎么会看上她呢。"
之后两个人便搂搂抱抱着离开,他至始至终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就这么没有一个解释的离开了。
那时的她真的觉得天塌了似的绝望,行尸走肉般的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才发觉带来的钱已经用光,为了来这里已经和家里闹翻了的她现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人走到绝境的时候就会变坚强,为了生活到处找工作的她没有时间再悲伤,好容易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办公室工作,又为了赚钱而忙碌,她很快从失恋的漩涡中挣扎出来,但从那开始她总是失眠。
不过现在的她突然觉得失眠也比做梦强,这梦做得实在太真实了,那种无法名状的心痛几乎让她窒息,就算是白天也不敢回想。
这天,她又是几乎一夜没睡。
而就在第二天她就又遇到了王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之后连续很多天她每天都会与王册"偶遇",从随便聊聊到请喝咖啡,然后是请吃饭,相邀看电影,甚至逛公园,最后是一天一束花,送了七天就让她彻底沦陷了。
而这其中最大的奇迹是,从她接受王册做她的男朋友起,她再也没有做那些奇怪的梦了。
阿九要崩溃了,七天已经过了,牙仍然没有回来。林树这边也还是不准他插手找人的事,他气得火大得很。
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再到林树家缠他了,他这次选择了跟踪。
今天是星期六,林树大约九点出门。之后阿九看着他坐公共汽车到了市中心。在图书馆停留了片刻,便急匆匆步行去了书城,也是只呆了一会,出来之后在大街上东游西晃,站在路上发呆,逗街边的流浪猫后就坐车回家了,而这个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
就在林树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阿九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喂,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找人啊?"
林树头都没回,一边开门一边缓缓地说:"有什么事进来说。"
阿九愣在门口。
林树已经换鞋进去了,幽幽飘来一句话:"不敢进来就算了。"
阿九踢了鞋就冲了进去。
进去就听见从卧室里传来林树的笑声,阿九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正想退出去,只听砰的一声背后的门自动关上了。
这时候林树在里面说道:"还不进来,是等我来抱你吗?"
阿九走进去的时候,林树已然换了一身白色的睡衣侧卧在床上。这是阿九第二次进入林树的卧室,却是第一次注意到里面的陈设布置。
墙壁、地板、天花板全是一色的白,侧对房门的是一张宽大的原色实木床,上面铺着的白色床单表面的墨竹图案凹凸相间,明暗交错,熠熠生辉,边缘上呈荷叶状的花边层层叠叠一直垂到地面。
阿九暗自惊叹,上次居然在这上面睡了一觉,幸亏没让林树给剪了,否则得赔多少钱啊!
"看什么呢,上来啊。"林树闭着眼,只看得到他垂下的优美眼睑和长长睫毛翘起的弧线。
阿九干笑两声:"太白了,我衣服脏,还是算了。"
林树也不勉强,手一抬指着床边道:"坐。"
阿九得了上次的教训,先把床单翻卷上去,自己坐在下面的木框上。林树半眯着眼养神,见他这样小心,忍不住又笑了。
"阿九什么时候礼数这么周全了?"
"我阿九什么时候都有礼的很。"
"哦?"林树猛地睁开眼,瞪大了一对凤眼饶有兴致的瞅着阿九上下打量,最后停在他的眼上,看得阿九心跳加速。"那偷偷跟踪我也算有礼?"
阿九把脸转到一边,不看他。
"你想跟就跟吧,我也不拦你了,"林树坐起来,凑到阿九的身边,硬把他的脸扳回来对着自己,"不过必须听我指挥。"
"好。"被林树逼视的滋味真不好受,阿九回答的速度相当快。
林树满意的坐了回去,背靠着床头,随手一丢扔给阿九一件东西。一看,是一只浅褐色的贝壳,大约有手掌大小,上面可以看到许多小字。阿九仔细一读,原来这也是水若寒的东西。
上面讲了那天初见女娃也就是后来的精卫之后的事,但篇幅很短,几乎都是一些琐事,只在最后提到了这件事--
珊瑚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而我,已经累得连跟自己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倒头就睡。
睡梦里,我再次见到了她,绿色小裙长长的裹在细细的小腰上,在海里自由自在的畅游。我追上去,她游走,一路追却总追不上,让我在烦躁中惊醒。
醒来的时候,又是夜晚。
习惯性的浮出海面,却看见梦里的人竟然又在眼前。
于是我天天在夜里等待她的来到,却不敢相见。
爱是愚蠢的。珊瑚冷冷的说。
但我真的爱她,忘不了她。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珊瑚不再劝我,默默念动咒语从珊瑚丛中幻化出一粒白色的明珠,这是他千万年的精魂。
拿去!
我不接。
他硬塞进我的手里。
拿去吧,有了这个你便能上得岸去,更能拥有一副人的身体,但那身体是有期限的。我的能力只能把你化作一个七岁的孩童,你有九天时间,每天长一岁,等到十六岁的模样时便是你重回东海的日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对珊瑚表达我的谢意,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去吧,带着我的精魂去吧,如果你心里有我,就在期限内回来,否则你我都将魂飞魄散。。。。。。
能跟在她身后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虽然珊瑚说我是傻瓜,但没有他我根本站不到这里。
去吧,去见她吧!
珊瑚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九天,我只有九天,但这就足够了。爱,只要一次就够了。
今天便是我归去的日子。
没有告别,只在她枕边放下一个最美的海螺,那是临行时从深海采来的。至今仍带着大海的味道,咸咸的,像我的泪。
原来泪就是海水的味道。
第九天,太阳升起之前,我离开。这是我和珊瑚的约定,是不能违背的契约。
写到这里又是空白,看来这个水若寒还真是说书的料,一到关键时候就"且听下回分解"。阿九骂了声娘,问林树有没有头绪了。
林树道:"水若寒来之前打听过,女娃死后变成精卫鸟,当时是有期限的,现在期限已满就过来投胎转世为人了。如果没算错,这精卫现在就在这妖精城中。"
阿九道:"我看水若寒应该早知道精卫在这里,不然也不会巴巴的来这里找。可他说没说精卫当初为什么死?"
"他说他也不知道。"
"算了,他也是个撬不开嘴的。不过看起来他倒不像坏人。"
"阿九,坏人不会写在脸上的。"
"如果是坏人你也帮?"
"只要条件够分量。"
"。。。。。。"
"林树,你究竟是什么人啊?"阿九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
"好人。"
"。。。。。。"
"不要问这些没用的。我要睡午觉了,阿九跟踪了半天还没有吃东西吧,冰箱里还有些吃的,去吃点。。。。。。"林树从坐又变成躺,说话的功夫就要睡着了。
阿九摇摇他,问:"不去找人了?"
"困,先睡觉。"
"你特意回家就是为了睡午觉?"
"是。"
"你。。。。。。"
这次不等阿九开口就被林树打断了:"阿九,我警告你如果再不出去,就在这儿陪我睡。"
嗖嗖嗖,一阵风刮过,卧室里静悄悄。阿九站在客厅中央吐了口气,还好跑得快。
第六章千年
傍晚,华灯初上的城市如同卸下一天工作疲惫的女子,换上舒适轻薄的纱裙慵懒中尽显妩媚。夜快降临的时候,城市反而有些清冷,丢开白天忙碌的妖精城在夕阳下泛着些许红色的光晕,静静等待夜晚的下一个狂欢。
一对男女挽手走在市中区的一条步行街上,大约刚逛完商场,两个人手上都大包小包的提着。那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条发带系住,鹅蛋脸,眉目清秀,最吸引人是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纯净的如同天上遥远的星星没有被尘世浸染。
她现在整个人几乎靠在旁边的男子的手臂上,看上去很累了,那男子在她耳边低语:"把东西都给我拿吧,别逞强了。"
那女子没说话,也没照办,只是停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脸懊恼。
男子苦笑道:"别看了,你今天已经抱怨过很多次那双鞋了,让你买双换了你又不愿意。"
"看来我还是穿不惯高跟鞋。"女子的脸红红的,不知是累还是生气。
"穿不惯就不要穿,干嘛委屈自己的脚。。。。。。"
"可是。。。。。。"
"别可是了,赶快脱了吧。"说完便硬拉她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单膝跪地,不顾她反对亲手帮她脱鞋,他的动作轻缓像呵护着新生的婴儿一般,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她的脸更红的厉害了。
"你看,脚都磨红了。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不等她答应,男子跨着大步向后边的商场走去。
这情侣间温馨的一幕让在旁边不远处的阿九看的动容,人类之间的男女之情最美好大概莫过于此,不必什么山盟海誓,平常的点滴才是真情流露。
不等他感慨,那男子已然回来,手里又多了一包东西,打开来却是一双粉红色的女式平底鞋,只见他再次跪地小心给女子穿上,大小竟刚刚好。
阿九被彻底感动了,回头看看林树,这家伙居然死板着一张脸,苍白的吓人。
他用手肘靠了林树一下,密音传语道:"我们跟踪这对情侣干嘛?"
林树凑近阿九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可疑?"
阿九这才想起林树应该不会传音,于是也转过头把嘴凑到林树耳边去,没想到一转头嘴唇就碰到林树的脸,吓得他差点叫出来。
林树摸摸脸颊,指指阿九的嘴,露出满意的笑容。
阿九捂着自己的唇,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这时耳边传来林树的低语:"再不走就跟丢了。"
阿九环顾四周早没了人影,这才醒悟过来,嘴上骂道:"林树你个大混蛋,居然敢骗我!"
终于追上林树的时候阿九上去就是一拳,林树闪身躲过,一把拽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传音道:"安静。"
阿九左扭右扭挣不开,张嘴咬住林树的手臂,痛得他立马甩开。阿九得意的横了林树一眼,哼,小样,跟我斗。
林树无奈得摇摇头,看看手臂上整齐的两排牙印,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阿九四处张望也没看见刚才的那对情侣,传音问林树:"在哪里啊?你刚才说的可疑,我可是一点没看出来。"
林树也不回答,抬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难怪没看到,原来是被树干挡住了。
这是市中心的一处全开放式的街心公园,因为有许多古树所以在城市拆迁的时候被保护起来,后来又移栽了一些树,修了这么一座不大的松树园,也算是繁华都市里少有的一块"绿洲"。
此时那两个人正吻得如胶似漆,旁若无人,阿九咂咂嘴,嘀咕道:"人家恩爱也算可疑,你还真变态。"
林树传音道:"那女的如果没有算错应该就是转世的女娃。。。。。。"
阿九其实也猜得**不离十,跟了这么久不是女娃才有鬼。
他传音道:"你怎么算出来的?"
"水若寒提供了一些资料,他来之前已经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么看来他对于女娃转世的事知道的很详细,我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非要托别人来找,他自己应该有这个能力的。"
"你没发现水若寒身上几乎没有光晕吗?"
"你是说?"
"水若寒作为东海最大的水灵应该拥有巨大的灵力,如果说炎帝时代他还无法在陆地上幻化成形,那么到了今天他的身份已是东海苟芒,跟海神没什么两样,但在他身上我竟然没看到神赐的光晕。"
"也许他收起来了呢?"
"那你也说他应该有能力自己找到女娃,为什么还以混天珠作为报酬来求我帮忙,这说得通吗?"
"混天珠?你是说上古时期位于天界之上的至宝混天灵珠,那他。。。。。。"
"这个以后再说。"
林树打断阿九的话,示意让他看树那边,只见此时那女子似乎在与男子道别,果然两人拥抱之后她便先行离去,那男子目送几步也转身离开了。
阿九回头想问林树,应该追哪边。一看,林树不见了。
柳如诗的脚步很轻快,夜风携着公园里杜鹃花的气息从脸上吹过,淡淡的。入夜的街心公园随处可见抱作一团的情侣,缠绵的镜头因光线昏暗而更加热烈,如同她的心情。

现在的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刚才脚上的痛,就连手里的提着的一大堆袋子似乎也变轻了。
王册本打算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也许是怕一切太完美会遭天谴吧。她真怕这是个梦,一个关于灰姑娘的梦。
"柳如诗小姐,请留步。"身后飘来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不是认识的人。
柳如诗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路灯下一个白衣少年站着对她微笑,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不必回忆了,我们没有见过面。"少年缓缓走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树。"
柳如诗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小弟弟有什么事吗?"
说小弟弟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妥,这孩子的神情是你如论如何都无法看成孩子的。
林树尽量保持微笑,他可不想把她吓跑了:"柳小姐,你的一位故人想见你,我是来带你去的。"
故人?柳如诗想不出在这里自己还能有什么故人。难道是他?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可又会是谁呢?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忽然眉心一麻,晕厥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柳如诗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这地方黑得彻底,却并不阴森。慢慢适应了些,竟能看到一点微光,慢慢摸索着过去,光似乎强了些。
走近看,空荡荡的四壁中央是一面镜子,光就来自镜子本身。柳如诗有些诧异,忍不住用手去摸镜面。镜子一下子像被点亮,从里面放出更强的光,柳如诗探头想看忽的一下竟被吸进了镜子中去。
突然的变故令柳如诗脑袋转不过弯,不等她看清周围便听见由远及近的歌声。
她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片绿茵茵的草丛中,那些绿草中夹杂着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开满了山坡,四周群山环绕,峰峦叠翠,原来这镜中还别有天地。只是这里怎么有些眼熟呢?
寻着歌声望去,却见坡下一汪清泉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光着脚丫在涧边嬉戏,嘴里哼着山野小调,无忧无虑的样子叫人好生羡慕。
小姑娘忽然抬起头朝着柳如诗的方向挥手,柳如诗也挥挥手。这时听见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阿水,快来看这里全是小鱼--"
一个灵巧的身影从柳如诗背后闪出,一晃而过动作极快,她只看见一个青色的影子跃下山坡,站到那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挽起裤腿,把衣裙下摆塞在腰间,摆开架势就要下水:"阿水你等着看,我给你摸两条大鱼烤了吃。"
那青色的影子微微一颤,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与山泉的相反的方向。
这时柳如诗才算看清那个被唤作"阿水"的却是个和那姑娘一般大小少年,但见他一身青衣小褂,个子不高却十分结实,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深邃忧郁的眼竟不象个孩子。
阿水静默着,如海水般湛蓝清澈的眼里全是哀伤,柳如诗看得心一阵悸动。
"阿水,快来帮我!"此时那小姑娘手里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对着阿水大喊。
阿水回头上前帮忙,很快把鱼装进了小筐,用低低的声音商量道:"回去吧。女娃。"
声音不大,却似一声惊雷轰得柳如诗呆坐原地。女娃?难怪觉得怪怪的,这么说这里就是炎帝时代的羊头山了。
看来自己还是没有摆脱这个怪梦啊。。。。。。
场景一转,已是黑夜,那女娃缠着阿水不睡觉,阿水温柔的哄着她,那情景看得柳如诗也觉得温馨。
好容易哄得女娃睡熟了,阿水默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柳如诗看着奇怪,凑到床边侧着身去看他的脸,又是那湛蓝的哀伤,她的心竟也跟着揪痛起来。
只听见他一个人低语:"九天了,终于是该回去的日子了。。。。。。"
那声音说不出的苍凉,空气瞬间被冰冻,只觉得发冷。
阿水望着床上沉睡的女娃,深邃的眸子漫溢出无限温柔,他伸手似是想抚摸她的脸,指尖微微发抖,在空中停顿半秒之后终于落在她的入云的发丝上,缓缓得像是等待了千年却又生怕惊动梦中人。
柳如诗看着阿水的脸越来越模糊,伸手揉揉眼,一手湿润。
为什么会有泪?呼吸好急促,这个阿水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熟悉,他望着床上的女娃,为什么自己却如此心痛。这感觉在以前的梦里游过,却没有今天这样强烈。
头猛地痛起来,尘封的记忆竟翻江倒海般涌来,拍打着痛了数千年的心。。。。。。
第七章爱恨
千年,这是怎样的漫长?
我是一只鸟,一只每日衔石投海的精卫鸟。
我日日口中衔着树枝石块往返于海山之间,只有当投下口中之物时我才会高声鸣叫--
"精卫,精卫--"
这是我千年不变的叫声,于是我便有了精卫这个名字,殊不知这哪里是我的名字。。。。。。
我有自己的名字,可惜再也无人呼唤罢了。
想当年,我也曾是万人仰慕的天之娇女,更是父亲炎帝掌中呵护备至的宝玉。
女娃,那是我父对我宠爱的昵称。
你是上苍赐我神农氏最珍贵的礼物,是我族最璀璨的明珠。
这是父亲最爱挂在嘴上的话语,每当说起此话时,他便轻轻搂着我的肩,用手抚摸着我长及脚踝的黑发,露出他在族人面前少有的温情。
沐浴在那样的爱里的我,又怎想得到今日会做这以嘴衔石的鸟儿,每日形单影只出没于西山东海之间风吹雨打,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
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水若寒,我千年的爱,万年的痛。。。。。。
眼前幻境尽数消失,柳如诗看着周围渐渐散去的浓烟中站立着的男人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女娃--"一声低唤近在咫尺,却心隔天涯。
数千年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声低唤中涌上心头,水若寒,曾经是女娃多么爱的人,爱得那样深,那样痴。
那夜,也是如同今夜一样,朗月当空,繁星密布。
从梦中惊醒的她发现了枕边他留下的海螺,不顾一切冲出门去追寻他的身影。早该想到他的异状,一日一个变化,七岁的孩童九日便和她一般大小,不喜欢太阳,不食鱼腥,还有那身海水的味道,为什么自己竟想不到?看到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除了他还会有谁有那样让人安心的眼神。。。。。。
一路追出去,没有别的取出,直奔向东海,只觉得他一定会在那里等她。
鞋跑丢了,赤着脚跑却被山路上的石子割伤了脚跟,血滴在沿路的土里泥里,都挡不住她飞奔的心。
他果然在。
不顾一切扑向他,没站稳,两个人一起倒在沙滩上,海水在他们身边冲刷,淹没了心跳声,呼吸声,呻吟声。
她送上玫瑰花瓣的唇,怯怯的,夜色也掩不住脸颊的绯红。他喘着粗气,紧紧拥着那一团柔软,一改平日的温柔,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去。
她被搂得忍不住呻吟,他惊得慌忙松开,又被她抓了手放在腰上。他呆呆得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娇艳如花,小鹿般的眼亮极了,照得他的心头发颤。
他猛地抱紧她,贪婪的**着她的味道,双手游走在她较弱的酮体上,轻薄微湿的衣裙出卖了她的每一处曲线。他扶她站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已朦胧的眼眸,她知道他在等待什么,而她也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她娇羞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顺着身体向上勾住了他的脖子,她踮着脚送上第二个吻。
她的肯定像一把烈火点燃了他的身体,燃烧着每一寸肌肤,他一把按倒她,轻薄的衣在他的手里尽数褪去。她美好的身体如盛开的玫瑰呈现在他面前,洁白的皮肤因害羞泛着玫瑰的红色,更像一朵等待采摘的花儿了。
两个人这么紧贴着,地面的沙砾在摩擦下也有些发热,他顶在她的两腿之间,一直忍耐着。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身体不自控的扭动却再一次刺激到他早已按捺不住的分身,难以抑制的冲入,撞击,释放。
她也从最初的疼痛之后找寻到同样的快乐,那是怎样一种美好啊,即使过了千年当她再一次看到他时,无论心中有多么大的仇恨也抹煞不了当时那曾经美好的一瞬。
但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便是无情。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生硬得没有情绪。
水若寒静静站在石径那头,夜已深得很了,四处静的只听见虫鸣。这是那日离别后再一次的相见,这一幕在他心头幻想了千年,没有一次是如此生疏冰冷。
"你变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婉。
她忽然觉得想笑,咧了嘴却是冷笑:"五千年,不该变吗?"
"你过得可好?"
"好?哼,我很好,哼哼,好得很。"她笑得更大声了,像听到了千年来最大的笑话。
他似有话说,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站在石径上,半晌没说话。
那夜他与她缠绵直至睡去,当海天之间第一束阳光穿过云层照到沙滩上时,他才猛然惊醒。
已是第十日了。
顾不得叫醒身边的她,忙乱着朝大海奔去。眼见着不过咫尺的海水却靠近的那样辛苦,朝阳缓缓的升起,暖暖的照在金色的沙砾上,他却有如针芒在背,烧灼的感觉痛得他眼前恍惚。
使劲闭上眼晃晃头,不能在这里停下,珊瑚还在等他回去。
珊瑚的精魄还在他的口中,晚了只怕。。。。。。
没有迟疑,他念动咒语,护住明珠,拼了最后一口气向海水爬去。忽得一个浪头席卷而来,霎那间透心的凉意包裹着他汇入深海,他的心头一松昏死过去。
醒时已是三个月后,一睁眼就是珊瑚憔悴的脸,见他醒了先是惊喜,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数落。
珊瑚说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问他为什么要为了个女子误了约期,为什么擅自将护体的紫云螺送人,为什么要保护精魄明珠而动用水灵守护神力,为什么。。。。。。
他也不争辩,傻傻看着头顶上海水回旋拱起的蓝色水天,现在的他连在水中都难以维持实体,难怪珊瑚这样生气骂人了。
他失去了所有灵力,就这么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也不敢打听女娃的消息,直到有一天珊瑚正端着药喂他,忽然手一停淡淡的说道:"炎帝的女儿投海死了,已经半年了。"
他睁圆了眼睛看着珊瑚,一手撑在石榻上,一手捂着胸口,哇得一声先前的药吐了一地,黑乎乎的汁液里依稀可见几丝鲜红。
珊瑚叹了口气,道:"她埋在发鸠山,不过魂已经化作精卫鸟,现在每天都在西山衔了石子树枝来往东海丢,你要见她我也不拦你。但必须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面目见她,没有一声解释离开,从此渺无音讯,她恨他是理所应当的,纵使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是啊,就像现在这样,纵使见面又如何呢?
水若寒望着转世的柳如诗,变了,不仅是容貌,她的气质也变了很多。即便是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那是他所认识的女娃从来没有过的凄冷眼神,女娃从来是明媚的,热情的。她真的变了,五千年,就像她说的,怎么可能不变呢!
她隔着石径望着他,他比以前更高大了,青色果然是最适合他的。多少个千年的期待,现在竟可以如此平静面对,
第一个千年,她对他恨得要命,只想把他从海底叫出来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待她;
第二个千年,她恨他得入骨,想抓到他就生吞活剥了他的皮,拿他的血肉祭天之后喂乌龟;
第三个千年,她恨得近乎疯狂,没日没夜衔着石子朝海中间扔,几乎磨破了她的喙舌,白色的嘴被鲜血染红了颜色;
第四个千年,她恨得疲惫,扔石子对于她似乎成了一项工作,泪早已流干,连血都哭不出来了;
第五个千年,她已不知道什么是恨,什么是爱,自暴自弃的她认命得过着日子,无欲无求。。。。。。
而就在她好容易归于平静的时候,上天却来告诉她幻化成鸟的期限已到,要赐给她重新转世为人的机会。
这是不是很可笑,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们怎么不说话?"阿九实在忍不住小声问树下坐着的林树。
"因为无话可说。"林树背靠着松树,"五千年的误会早已成了死结了。"
"误会?"
"根据水若寒告诉我的,他是因为受伤才没有再去找女娃,但女娃肯定不知道,至于她最后是自杀还是为了到海里去找他溺水而亡这就不得而知了。"
林树慢慢靠着松树站起来,招呼阿九从树上下来。阿九摆手不愿意,骑在树枝上竖着耳朵听动静。
那边,水若寒终于打破了沉寂:"对不起。"
柳如诗平静如水:"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虽然过了千年,但‘对不起‘三个字始终是我欠你的。"他没有作其他任何解释,只是抬脚缓缓向柳如诗走去。
"欠我?恐怕欠我的另有其人吧。"
水若寒已迈出的脚硬生生停住,僵在原地。
"那个人,我见过了。"柳如诗道,"本来很多事想不明白,可看见你又突然都明白过来了。"
水若寒抬头看看,正好撞上着柳如诗也在看他,他慌忙垂下头去,依旧一言不发。
柳如诗接着说道:"那天我醒来你不在,我等你等了好久,太阳下山也没有离开,心里想着也许夜里你会来,结果还是没有。我一直等,到了第三天我终于熬不住昏倒了,醒来之后便看到了你。"
水若寒身体明显在颤抖。
阿九远远在树上看得清楚,他正要跟林树说,才发现树下空无一人,这家伙又不见了。
正要骂娘,忽然觉得耳后有热气,回头一看居然林树就在他身后树枝上坐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