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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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的马儿叫追风好不好?”
“好。”
“师傅,我的马儿叫赤云好不好?”
“好。”
“师傅,我的马儿叫雪里红好不好?”
“好。”
“师傅……”
“星朗,你的马儿叫什么都可以,阿猫阿狗张三李四,就算你叫它师傅我也没意见。”
哼嗯……星阔那因强忍着笑而抽搐的脸上,淡淡的横七竖八的疤痕横八竖七的扭曲着,更显狰狞,我本来有极好的可完全消除印迹的疗伤药,他却不肯用,不过这样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效果,颇具男子汉气概,还是那种冷冽酷哥型的。
由于一路荒芜,没见到村落,所以他现在和星朗共乘一骑。
星朗噘着小嘴,嘟嘟囔囔道:“人家是想问师傅的马儿叫什么名字嘛。”
“星干。”我面无表情。
“心肝儿??”大眼瞪小眼。
“天干地支的干,”我翻个白眼,“跟我混的,自然都是星字辈儿的。”
“哦,”星朗一副了然释怀的样子,“我说呢,师傅不会这么偏心的嘛。”
星阔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唉,本以为他那张扑克脸和冷漠的性子不容易被“感染”,看来“道行”还是太浅,还需跟着我多磨练才能做到“处世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呀。
“那我的马儿叫什么好呢,它也是跟着师傅混的呀。”
“它是跟你混的,不要乱了辈份。”
“哦,是的哦,”星朗小脸因为想名字而皱成了一团,十分苦恼的样子,“追风,赤云,雪里红……那个更好听呀,师傅?”
雪里红,我还萝卜干呢。看来这马的名字不确定下来,他一路上都会唠唠叨叨个不休,明明我是师傅,怎么他比唐僧还唐僧?
“星朗,跟我混了这么久,怎么起个名字还那么稀疏寻常,一点新意和创意也没有,”我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谁规定是马就一定得要追风逐云,红色的马就一定要名字带红?不能叫它黑桃K吗?不能叫它蜗牛吗?不能叫它烧鸡吗?不能叫它烤肉吗?你不是最喜欢吃烤肉了吗?”
“呃……”星朗一脸黑线中。星阔继续“脸抽搐”中。
最终这匹马的名字也没起好,我们却已来到江边小镇——平安渡。
平安渡是南来北往的集散地,从这里不仅有渡船横江而过去往北方的玄国,还有货船和客船贯穿东西,然江是连接昊、玄、祁三国的水上贸易通道。
来到渡口,果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吵吵嚷嚷,鸡飞狗跳……那是上下搬货的。
打发星朗去问摆渡的事情,自己跑到江边的茶水摊歇息,也顺带听听往来的口水新闻。
没办法呀,刚从荒无人烟之地走出来。
“李兄,听说最近发生的三件大事了吗?”坐我后面的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正和旁边的一个圆饼脸说话。
“怎么没听说,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事情呀,都翻了天了!”圆饼脸很配合的说道。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唧唧歪歪,随着他们谈话的深入,整个茶寮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被席卷,纷纷加入“聊天室”,不断的有人爆料,更新,眉飞色舞的仿佛当事人的代言人一般。
当然,除了我和星阔,我们只是听听罢了。总结概括而言就是三件事:
其一,奇女子传奇麻雀变凤凰;
其二,玄皇子弑父屠兄登王位;
其三,昊太子移情转性送皇位。
这第一个嘛,讲的就是区区在下我了。也不知道祁盈川是怎么编排的,反正“我”化身玉菲,一个才貌双全的贵族落魄的洁身自好的在某寺庙修身养性的礼佛女子,偶然邂逅微服私访的皇帝大人,两人一见钟情,彼此倾心,皇帝大人于是将之收归后宫封妃。
而此女子虽为女流之辈,却心胸开阔决不专宠且有辅助之才,据说还进献了祖宗家传的宝书宝图,均为治国良策安邦良方,皇帝大人感其忠心,于是乎又在短短数月之内,晋封她为皇后,还据说连一向低调的皇太后也极力推赞她贤良淑德,有国母之风云云。
只是据闻此女目前身体欠安,所以一直独处宫内,除皇帝外,外人一概不见,而安王也特别派遣侍卫,不许旁人打扰皇后清休。
老实说,听完这个“故事”,我真的有被雷到了,即便从小就被各种八卦新闻浸染,轮到自身做主角儿,还真有点抗不住。
好在星阔并不知道彼玉菲正是此左遇,他是真正的面不改色,而我是做出来的“色不改面”。
讲到第二条新闻的时候,星阔的眉毛终于挑了挑,尤其听到他老爹被自己的孪生兄弟干掉了,喝茶的手也抖了一抖,待听到那厮登了皇位了,就拿着个空杯子抿了半天。
好巧不巧星朗回来了,看星阔在发呆,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的一边拍他的背一边大叫:“星阔,回魂了回魂了……”
这小子自从上次看见我拍星阔的背,就记住了,动辄找机会也想拍拍,总算被他得着了。
星阔回魂了,要爆发了,又被星朗递过的一杯热茶扼制住了,无语。
前两个大事情一个和我休戚相关,一个和我八竿子才打着,这第三个倒遇见熟人了。
话说昊国太子原本痴痴傻傻的,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呆呆的,这也是为什么昊国皇帝一把年纪了还坚持在治国安邦的第一线的原因。
突然有一天,这倒霉孩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抽搐,非要去骑马,骑马你就好好骑吧,非要学人家驰骋,还说要马踏飞雁、风驰电掣,结果好了吧,摔了吧,风有没驰电有没掣我不知道,但真的马踏飞燕了吧,谁叫他从马上飞出去了呢,谁叫他姓燕呢。
昊老皇帝那叫哭得一个惨呀,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然而,没想到那白痴被马一踏之后倒正常了。
然而,还没等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呢,失踪二十年之久的前皇后的遗子回来了,宫廷顿时风云突变。
然而,还没等突变变成裂变,那个变正常的太子居然主动放弃太子之位,请封逍遥王,说是要做一个无官无职的自在王爷,从此退出朝廷纷争,不再介入任何政事。
而那个失踪二十年之久的前皇后的遗子,就是我的熟人,欧阳悯,现在的昊国太子。
唏嘘呀。
星朗听完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咋唬,只是闷闷说了句:以后打雪仗不能往他头上招呼了。
星朗呀,人家那身手,就算你想扔也扔不到呀。
相比货船和有钱人的私船,这条摆渡的木船就简陋多了,分上下两层,下层是放行李物品和马匹牲口的,上层载人,也很随意,就只横七竖八的摆了几个条凳。
人们三三两两的聚拢聊天,我们三个则来到船头,凭江远眺……
江水迢迢,宽阔的江面几只江鸥徐徐滑行,本来很有意境的,如果星朗不在旁边聒噪的话。
“师傅,只要半个时辰我们就到昊国了。”
“嗯。”
“师傅,听说昊国人都长得人高马大呢。”
“嗯。”
“师傅,到了昊国我们能不能去大点的城市转转呀?”
“嗯。”
“师傅……”
“星朗呀,此处宽广辽阔,正适合引吭高歌,不如来一首吧。”
“好啊,师傅,你想听什么?”
“嗯……你随意,随意。”

于是星朗就开开心心的唱起了《倔强》,这是他近期最喜欢的一首歌。
让星朗闭嘴的唯一方法就是吃,但我不可能让他时时刻刻吃,所以退而求其次,让他唱。
在我的不懈调教下,星朗已然变身成为我的移动点唱机,随点随唱,随唱随点,只除了关闭功能有点失效。
星朗唱得心高彩烈手舞足蹈上窜下跳,连带着星阔也有点小激动。悔不该当初教他们的时候比划什么架子鼓的。
这俩人,一个是八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一个却是一棍子能打出八个屁。
顺带说一句,这首《倔强》是那天我训完星阔拍完星阔之后,大唱的一曲。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如果对自己妥协如果对自己说谎
即使别人不原谅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的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对爱我的人别紧张我的固执很善良
我的手越肮脏眼神越是发光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的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lalalala……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lalalalala……
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正闹腾呢,从船尾传来喧哗声,只见江面上一艘通体红木的三层的豪华楼船正逆水而上,由远而近。
另有几艘稍小的船护卫前后左右,船上还传来阵阵鼓声,似乎是在清道,让旁的船只避让。
什么呀,搞得跟国家元首出巡似的,还乌拉乌拉的有警车开道呢。
放眼望去,更让人侧目的是这大楼船的装饰,红就一个字啊。大红的缎带,大红的灯笼,大红的……所有东西,唯恐别人不知道这是艘肩负着迎娶重任的喜船。
渡船上的乘客边看边窃窃私语。
“看看,凌家送亲的喜船,这排场……”
咦?凌家?难道是宣城凌家?那……送的可是星舞那丫头?
“啧啧,可不是么,要说这凌家能在天洲大陆来去自如、纵横不倒,也多亏了这些与各国联姻的女子呀。”
“是啊,凌大当家确有先见之明,早先玄国丞相来凌家提亲的时候,大当家舍弃风头正健的大皇子,偏将大小姐凌风随嫁给了一向默默无闻的二皇子,没想到如今竟贵为皇后了。”
“要说有先见之明,还是二小姐嫁给我王这一举措了,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奇女子玉菲,云倾小姐做皇后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凌家富可敌国,又与各国皇室千丝万缕,今次就是送三小姐去昊国的,据说三小姐与昊国的新太子也是相熟的,那紫珉太子原先流落民间的时候,就曾和三小姐一起品酒赏雪,佳人才子携手同游,真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呀。”
“难怪紫珉太子一被敕封,就迫不及待求娶佳人,原来还有这段渊源。”
“那是,据说前段时间医治好凌大当家的左遇左大侠也曾是星舞小姐的裙下之臣,只可惜……”
“这你就搞错了吧,明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左大侠是什么人物!少年才俊,医术无双,箫动天下,那武功也是了不得的,你还别不信,凌府的守门的是我二大爷的七姑老表的……”
“师傅,他们好像说的是你呀!”星朗两眼放光,一脸崇拜,星阔也破天荒地上下瞅了我好几眼。
“怎的,星阔,本少年不才俊?医术不无双?箫声不动天下?武功不了得?”我故意环抱着胳膊,眯着眼斜看向他,嘴角还歪歪的,那无赖的架势摆的,只要他敢说个不字,便会立即被我给轰下船去。
“主人自然是才俊的,无双的,动天下的,了不得的。”星阔毕恭毕敬答道。
“哇噻,星阔,你今天一句话竟然说了十九个字!”星朗又兴奋了,凑到星阔跟前准备拍他的背,“再接再厉,明天争取超过二十!”
星阔,闪……外加黑线中……外加憋闷中……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送亲船队,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星舞,精灵般的女孩儿,忘不了那一身红衣翻飞,白马如云;忘不了那场在屋脊上的舞剑,英姿飒爽。
那个有点率真有点执着有点傲气有点可爱的女孩儿,如今却要背负家族使命没入后宫,深锁重楼,珠帔取代了长剑,凤印取代了马鞭,森然的宫闱取代了逍遥的江湖。
从此往后,她是昊国太子妃,而不久的将来,她将成为昊国皇后。
凌家一门三女,二后一妃,若真有国家纷争,这些赢弱的女子该何去何从,他们的子女又该如何……
更让我迷茫的是,星舞自己是否真的愿意嫁给悯,她……爱他吗?
而悯,你爱她吗?颠覆从而取代,这就是你匆匆而别的原因吗?
你终究也逃不脱权力的束缚,你终究不用再被人叫做“悯”,你终究,得偿夙愿了吧。
那个曾经倔强而柔弱的少年,那个倚在我肩头的男子,那个眼含焦虑却神色宠溺的翩跹公子,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可能“抛开凡尘事,天地任遨游”了。
悯,也做出了选择。
他叫做“珉”了。
宋青山曾经说过“紫惑”本是昊国皇室之物,而悯则告诉我,紫惑其实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后来悯的娘亲,昊国的前皇后,欧阳曦霞遭人暗害,此箫便交由宋青山保管。
而欧阳曦霞临终前,把自己的古琴留给儿子,箫却尘封了起来,说是请宋青山看护,除非遇到有缘人,否则便不可再入世。
现在此箫在我手中,难道我便是那个有缘人吗?
非也非也,即是国君之定情之物,我怎能据为己有?
想到这儿,取出紫惑,又扯了船上的一块破帆布将它卷了卷,抬手招了星阔过来,问道:“以你的弓力,能否将此物送到前面的楼船上去?”
前段时间行走在“深山老林”,星阔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材料,自制了一柄弩弓,还削了些木箭,从此以后,飞禽走兽,弄起吃的来方便多了。
顺带还给星朗做了把弹弓,幸亏是在了无人烟处,否则依这小子的性子,还不鸡飞狗跳,天怒人怨。
“能。”星阔接过紫惑,掂了掂说道。他又惜字如金了,估计是受到星朗之前的刺激了。
我使了个眼色,星阔便晃晃身形消失了,片刻之后,一不明物体从渡船的木帆顶飞跃直落到前方行驶的楼船上。
星阔选择的时间和角度都很好,那不明物体落在大红的卷帘上,没有丝毫碰撞,而楼船上护卫的人发现时,我们的渡船已然靠岸,船上的人作鸟兽散。
然后,我没看到的是,从楼船的船舱内踉跄冲出一个女子,红裙飘飘,伫立船尾,面如白玉,泪似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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