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珍重别拈香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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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然而至的神秘女子,驻足在卫宁跟前三丈,她继续着吟唱,依旧清冷,但渐渐转入哀伤的调子。广袤的土地上,站立的除了她,便只剩卫宁、董白和秀姬,连翁衮都无比敬畏地额头抵地。
末了的音符消散,卫宁没来由地冒起危险的预感。“大地绵延的尽头,寒月光照的地方,上天的惩戒之鞭,就将无处不在!”白衣白发的匈奴女子幽幽地说道。
“女巫?”卫宁扬起嘴角,冷冷地笑,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对手,比眼前这些家伙有用吧!
连单于都要敬拜,她究竟是谁?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仙力波动,但是却有着无形的威压。没有任何预兆,昆吾八剑齐刷刷对准了她,随时准备出击。
扫视一周遍地的尸体,白发女子清冷的声音也有了波动。“年轻人,惩戒之鞭将落在你的身上。”
话音刚落地,卫宁八剑就出击了,他渴望战斗,他无法平静,她的压迫让人不自在。与翁衮如出一辙,无懈可击的防守,但相对翁衮,却更显从容写意。
与翁衮一样,又是生命之道,无法进攻吗?不,卫宁相信,世上没有事物是绝对的。就像是对仙力的应用,在与翁衮一战之前,卫宁从来不知道原来阴阳二气还可以成为“防之盾”。驭剑术自不用说是“攻之剑”,平时就连挡住迎面飞来的箭支,卫宁也只能用“气之手”去一一接下。而不像巫那样,化气为无形的盾,可以一下挡住所有的箭支。
那眼前的女子又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呢?卫宁不敢大意,轮番强攻,都留了点神防备。砸了无数次乌龟壳后,卫宁明智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白发女子冰冷的面孔露出了暖意,回头瞥了眼翁衮。“天赋奇佳,你师父眼光果然不错,难怪能击败我徒弟。”
翁衮是她徒弟?虽然女子满头白发,可她的面容,怎么看翁衮也应该是她的爷爷辈人物,也许有什么奇术吧!而且听她口气,她似乎认识师父,那她的年纪,岂不是难以想象了?
其实,她是匈奴的温禺鞮①,而且是最高级别的温禺鞮,神的代言人。而他的年龄虽然不如徐甲和阴长生那么夸张,但也有百二十岁了。
“你情根太重,必会以情乱世,今日便是明证。与其再造杀孽,不如……”尚未说完,温禺鞮就右手猛力一推,卫宁犹如重锤着身,吐出一口鲜血,倒飞着地。见卫宁受伤,董白娇喝一声,利剑游离,踩踏着灵逸的步法,攻上前去;秀姬则无比迅猛地扑了过去,血迹斑斑的大嘴突显着它的杀伤力。
灵巧的董白,凶猛的秀姬,都僵立在了她一丈之外,面容扭曲,极其痛苦。“铿”,昆吾巨剑闪着淡淡的光芒直逼白发女子而去,但始终无法突破最后的半尺距离,剑就这样悬在了她面前半尺处。
施加于董白和秀姬身上的力道消失,他们恢复了自由,旋即又加入了进攻的行列。近在咫尺的昆吾巨剑已经给予她很大的压力,面对想要展开近战的董白和秀姬,她只得强行逼退卫宁,然后布下一张大盾掩护自己后撤。
卫宁右手一扬,正要追击的董白飘了回来,感应到他的呼唤,秀姬也无奈地回到卫宁身旁。
温禺鞮正在疯狂地号召天地间的阴阳二气,卫宁此刻才真正了解对手有多可怕。但卫宁仿佛丧失了理智,面对骇人的对手,有点失常地笑着。昆吾巨剑蓄势待发,准备接受强大道者的洗礼。
“惩戒之鞭!”轻柔的声音,却带来无比的威势,一条无形的气鞭横扫而来。
卫宁右手画圆,奇迹般凝出一面无形气盾,但依然没能架住攻击,只是阻滞了下气鞭的行进。但这已经足够了,卫宁一矮身,险险避过攻击,昆吾剑同时威猛地劈下。气鞭颤了颤,却没有被斩断。
温禺鞮对于卫宁此次的进攻与防守十分赞赏,居然通过与翁衮一战就领悟到了仙力的防之盾,可惜上天之鞭远不会像卫宁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我脚踏大地,身披月光,那你就毫无胜算!”
卫宁此时才注意到她的脚是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没有鞋靴的阻隔,而今天更是月圆之夜。难道月亮和大地是她的力量源泉?卫宁越发的兴奋,如此强大的巫师恐怕世所仅有吧!
咬破食指,在昆吾剑上飞快地写着奇怪的符号,随着沾染的血液越来越多,剑发出越发明显的光芒。当卫宁面色惨白,画下最后一个符号时,宝剑已经散发着灼眼的白光,远胜皓月的冷白。温禺鞮又岂是凡辈?自然看出此招的不寻常,但她仍然执意要让他完成。石破天惊的一招,温禺鞮凝神聚气,惩戒之鞭不断吸纳天地之气,竟逐渐模糊透明,隐隐可见。近乎得道的实力?
闭上眼,双手再次弹奏起美妙的韵律,此次飞舞的不再是昆吾八剑,而是昆吾巨剑。神剑有灵,昆吾剑感应到主人的意识,爆发出惊人的剑芒,犹如蛟龙,直扑对手。

雷霆万钧的昆吾剑,如长虹经天,与威势内敛的惩戒之鞭相撞。排山倒海的力量,“砰砰砰”,三次叠斩,卫宁至强一击会有效吗?
答案是没有!昆吾剑被打回八柄散剑,插落在地,而原地站立的卫宁嘴角则溢出一丝血液。仿佛是初春的河流,解冻的河面越涌越宽,越来越多的鲜血沿着嘴角流出,撒注在这片土地上。伴随而来的便是惩戒之鞭的束缚,卫宁被捆绑举到了空中。
董白和秀姬着急万分,咆哮着要拼命,可温禺鞮不会给他们机会,又是两条惩戒之鞭,他们也被禁足。三个“凶神恶煞”的杀神被制服,匈奴的信徒们益加敬畏,身子与大地贴得更紧了。
“我的信仰力量来自大地之母和月亮女神,在此种境地下,你毫无可能!”赤足的温禺鞮虔诚地仰望着圆月,对着卫宁说。
拼命催动着仙力,换来的却是惩戒之鞭越加强力的捆缚。卫宁没有放弃,不屈不挠地抗争着,直至气鞭将他捆绑得整个人快要变形。“啊!”声嘶力竭的呐喊,一篷血雾散出,卫宁从空中跌落。他挣脱了,但也昏迷了,同时空中一个极其轻薄的虚影也消失了。
“云体风身!”温禺鞮讶异至极,恍惚了一下。云体风身,修道者的终极奥义(在得道成仙之前),类似分身术,将阴阳二气凝结**进行攻击。徐甲也只不过是三十年前才领悟,而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
在温禺鞮走神的瞬间工夫,惩戒之鞭就消失了,董白和秀姬恢复了行动能力。
“卫大哥,你醒醒啊!卫大哥,你没事吧!”董白抱着失去知觉的卫宁,忍不住开始哭泣。
“嗷呜”,秀姬发出悠长呜咽的嚎叫,愤怒的气息洋溢,因为卫宁倒下了。很快,远处响起一声回应的狼嚎,接着是数十,数百,以及各种猛兽的叫声。不一会,出现了几头狼,慢慢地,匈奴营帐外已经聚集了约摸两百余头狼。匈奴人不敢想象,河东不是塞外大草原,可是却一下出现这么多狼,如何能不惊讶!不仅仅是狼,就连豺、鬣狗等野兽都齐集,为数众多的走兽,秩序井然。
正如跪拜的匈奴人一样,兽群匍匐在了秀姬脚边,最前面的是狼,而狼群的最前面是一只黑狼,额头上有着白色月牙,体型之硕大几乎可与秀姬相提并论。
狼王秀姬?!它是兽王?匈奴人面对如此庞大的野兽群,开始惊恐,纷纷拿起弓箭,准备射杀。
於扶罗有些不知所措,从未见过的异景,难道是上天的旨意?他忙制止手下的莽撞,向温禺鞮投去询问的目光。
“让他们离开吧!”温禺鞮飘然而至,到了卫宁跟前。秀姬龇牙咧嘴低声怒号,董白则神色紧张地举剑戒备,血战一触即发。
“如果不想他死的话,让开!”看了眼怀中满身鲜血的卫宁,董白犹疑后选择相信眼前的女巫,她不敢确定如此状况的卫宁还能撑多久。可能是感应到卫宁生命力的流失,秀姬不情愿地让开了。
右手按在卫宁的额头上,具有生命气息的天地之气汨汨地淌进他的身体,像股暖流,在体中运转。良久,卫宁睁开了眼,约摸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温禺鞮才放下了搭在卫宁额头上犹比少女的玉手,清高的声音响起。“情之道!情可悟道,奇闻!但切不可为情所困,以情乱世,多造杀孽!”
看着转身离去的女巫,卫宁喃喃道,神奇的生命之道。亏于温禺鞮的疗伤,卫宁感觉自己似乎没什么大碍了。
“给文姬幸福!否则匈奴一族,会在历史上被干净地抹掉!”卫宁冰冷的目光中,流淌着洒脱与霸气,潜藏着伤痛。
呼厨泉与於扶罗浑身一震,他们不会去质疑他的话语。
秀姬来到白额黑狼面前,二狼嗷嗷地低声叫唤,一会群兽完全散去,只剩黑狼偎依着秀姬,不肯离去。
“走吧!”董白提醒道。
卫宁没有应答,收回了昆吾八剑。此时一个身影飘入眼帘,是蔡琰。卫宁扯起嘴角的笑容,淡定中掩藏着伤痛的阴影。“文姬,珍重,你一定要幸福!”
蔡琰用力地点点头,默默地看着卫宁的背影,心中翻山蹈海地哭喊。幸福?除了你,还有谁能给我?可是我却不配接受你的给予了!蔡琰羡慕地望着卫宁身边的董白,流下了清泪。
卫宁抬起手,拉起袖口,看着手腕上淡淡的、形似花的伤痕,露出迷伤的表情。当初你在我的手上咬下这个伤口,说要一辈子爱着你、记着你,可是如今你却要离我而去了。
卫宁仰望着天际的稀落星点,轻声诵道:“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①小说将温禺鞮定义为女性巫师,而翁衮则为男性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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