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破人亡千古恨,夜雨蓑衣一生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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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如一阵惊雷,杨简吓得目瞪口呆,见梁家姐弟怒目相视,闭目不语。这时纳兰元淳已将杨立撇到了一边,道:“快走。”这时御林军那边也来了大批人,正像潮水一般压过来,纳兰元淳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却见两人如同没听见一般,转而向苏鸿道:“你还不劝他们吗?”苏鸿哦了一声,忙去劝他们。
他本来就嘴笨,这时自己都劝不了自己劝了,说了两句被两人骂了一句之后,便做个闷葫芦,想了一下,一把扛起梁荣便跑。梁屏猛地给杨简一掌,吼道:“你逼死了我爹爹!”杨简心力焦瘁到了极点,经她这一掌,突然喷了一口血,便不知人事了。
纳兰元淳见人多,欲抓住杨立相要挟,梁成怒道:“我梁家男儿,活不求杨姓之人。纳兰先生,生死由命,我们走。”纳兰元淳听了朗声道:“好,有志气。”苏鸿背着梁荣跑了一阵,见追兵渐近,道:“阿屏,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断后。”梁屏拉住他道:“我们一起走,我没有了爹爹,我不能再没有你。”苏鸿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听了道:“好,我们一起冲出去。”这时纳兰元淳被流矢赶了过来,喝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正说着苏鸿腿上挨了一箭,仰天摔倒将梁荣摔出一丈之外,梁屏见了忙去扶住他,梁成冒着箭羽将梁荣抢过来,箭却似飞蝗一般扎来,纳兰元淳见状狂啸一声大手一吸,将大把的箭羽吸了过来,这一来用功过猛,不由涌出一口鲜血。梁成见了惊道:“先生受伤了?”纳兰元淳道:“旧伤发了。”这时的官兵越来越多,纳兰元淳独力难支,鲜血似红线一般从嘴里不停地溢出,突然喝道:“大家分开走。”
梁屏看了梁成一下,对苏鸿道:“你带孩子先走,我去救弟弟。”说着抢身过去帮忙挡箭羽,这时苏鸿走了不到十步,又中了一箭,纳兰元淳见了一把将梁屏送出三丈开外,道:“他受伤了,你们先走。天塌下来有长汉顶着。”梁屏见孩子也跟着掉在水里,苏鸿背过身过替孩子挡着箭,绝决地看了梁成一眼,道:“有劳先生。”说着冲过去,扶起苏鸿,往候潮门去了。
梁成仍是紧紧地拽着梁荣,两人没法走,纳兰元淳道:“放开你爹,我们走。”梁成只是摇头不语,道:“不能放。”纳兰元淳道:“死者已矣,生者何堪。走吧。”梁成仍是不放,纳兰元淳叹道:“罢了,你年纪太小,不足以堪破生死,且由你去吧。”再也不催他走,只是一个劲儿地挡住飞来的箭,过了一会儿,血越流越猛。梁成见了惊道:“纳兰先生,你怎么了?”纳兰元淳道:“我撑不住了。什么千军万马没见过,到头来要坏在这群幺麽小丑手里,实在是心有不甘。”
梁成犹豫一下,又见纳兰元淳喷了口鲜血,突然在梁荣身前跪下,连磕三个头,一言不发,愣了一下之后向纳兰元淳道:“先生,我们走。”纳兰元淳道:“你能参悟生死,甚好……甚好,我们走。”说完长啸一声,一掌劈开一条道,和梁成且战且退一路也赶往潮海门。
梁屏和苏鸿一路向江边逃窜,这时追兵渐近,梁屏又将孩子扔给苏鸿,道:“我来断后。”苏鸿这一次却不再答应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不容分说地将孩子塞给她,道:“这一次听我的,我腿伤了,人又笨,保护不了馨儿,阿屏,走吧。”梁屏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道:“你走啊。”
苏鸿笑着抱她一下,道:“不了。”说完从地上拾起一把大刀就迎了上去。可御林军太多,一会儿就被压了回来,见梁屏还没走,吼道:“走啊。”梁屏像是傻了一般,摇头道:“一起走吧。”苏鸿再三叫喝,她仍是不听,这时另有几个人像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赶过来,苏鸿见了急道:“阿屏,看好馨儿。”梁屏看了一下,道:“是他们?”
苏鸿正要赶梁屏走,听了细看一下,也道:“是他们!”来人正是苏鸿以前的手下,那几人一路飞奔过来,见了苏鸿二话不说,道:“大哥,嫂子,我们没有别的本事,只能这样帮你们了。”这时前面的弓箭手已经拉着满满的,那几个相视一下,不退反进向弓箭手们冲了上去,苏鸿眼中精光一闪,向梁屏道:“你先走,我们一会儿来找你。”说着也冲了上去。那几人见苏鸿也来了,惊道:“大哥!”苏鸿道:“我们一起同生共死了好些年,今天再放手大干一场。”梁屏欲冲上去,可箭像雹霰一般落下,她害怕落在馨儿身上,一步步地后退。过了一下,苏鸿和众捕快淹没在人海之中,大队的人马向她赶来,梁屏绝望地看了看,突然转身就跑。

这时追兵越来越近,梁屏早已力气用尽,此时全凭意志相撑,见追兵渐近,喃喃道:“莫非天要绝我母子?”正想着肩头也中了一箭,回头一看,箭似飞蝗一般落来,退避不及,心急之下一把将馨儿向前丢了出去。孩子还在空中,突然从旁飞出一条蓝色衣带,将小馨儿卷起。梁屏一见惊呼道:“我的孩子!”正喊着,脖子一紧,数十把长矛齐刷刷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时一个蓝色衣带如蜘蛛吐丝一般向她这边袭来,一把将众御林军打散。梁屏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蓝衣姑娘,模样却不甚分明。正准备站起来,箭又一阵一阵地窜过来,蓝衣姑娘衣带像长蛇一般掠过来,长了眼睛一般旋开,将箭一一挡了下来,喝道:“快走。”正喊着,胳膊肘一痛,也被乱箭擦中。梁屏眼见自己走不了了,大呼道:“女侠,拜托了。”
蓝衣姑娘不说话,衣带又是一抖,将梁屏卷起,正拉过去,迎面飞来一箭将衣带撕了一大个口子,衣带一下子裂作两截,梁屏又掉了回去,这时长矛再一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蓝衣姑娘见箭向自己飞来,忙抖着衣带去挡,不一会儿,衣带已经成了一团烂布条。梁屏喊道:“姑娘带着孩子走。”蓝衣姑娘见追兵甚多,脚下如风,飞也似地去了。
梁屏见小馨儿走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悄悄地将头上的簪子折断了攒在手里,淡淡道:“绑吧。”上来几个人将她的手从后面绑了,押着她走在前面。众人走了一阵,过了候潮门不远,梁屏四下打量了一番,悄悄地欲将绳子挑断。众兵丁见她一个大姑娘,身上又中了箭伤,是以绑得也不上太紧,她练过武,不一会儿便不动声色地将绳子挑开,顺手以快制慢,以虚制实,攻了身边几个人一个措手不及,用簪子猛地插进了押送的喉咙,一连刺死四人,手上用劲狠了点儿,自己手上也扎出了血来。她一招逃脱,不顾一切地往江里跳去。几丈高的浪头,一下子将她打得没有了人影。
梁成和纳兰元淳逃了一阵,见前面就是南屏山麓,后面的追兵蜂拥而至,再走就入了西湖。纳兰元淳叹了口气,道:“既然避不过就只有堂堂一战了。”
这时西湖之上,一叶小舟轻轻划来,被潮水一打几欲倾翻,还没靠岸,钻出一个人喊道:“快上来。”梁成一看是夏晓菲,犹豫一下,纳兰元淳一把提着他飞了上去。道:“丫头,快开船。”夏晓菲哪里开得动,见梁成傻愣着,扔给他一只桨,她是聪明人,一看梁成的样子便知事情大概,柔声道:“梁成,先什么也别想,帮着划出去了再说。”梁成拿着桨一动不动,夏晓菲划了一会儿划不动了,见纳兰元淳也是虚弱得不行,只有苦撑着。
过了一会儿,夏晓菲虽然猜得个大概,但不问个明白心里始终是不踏实,小心问道:“还有的人呢?”话刚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正要安慰他,梁成突然一把抱住她痛哭道:“我爹死啦。姐姐姐夫也不见了,我爹死了……”
他抱着夏晓菲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夏晓菲一愣,任由他抱着说不出话来,脸上刷得一下从额头一直红到脖子深处,手心也不知是划船热的还是让他抱的,微微有些出汗,不知该放哪儿,欲拍拍他的后背却又像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闪,犹豫一下终于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你先别哭啦,我们……去……去找你姐姐和姐夫,还有小馨儿。”
她损人是强项,但是说到温柔的一面,却实非所长,说完也觉得自己劝不了他,只好让他先抱着哭一会儿。心中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情愫升上心头,让她觉得好生温暖。
她正暗自想着,梁成突然松开夏晓菲一把夺过船浆,道:“我来划。”夏晓菲见他松了手,仍似傻子一般楞道,木然地把船浆给他,看着他划。梁成的情况非常,心里激动,可他是个文弱书生,划得不比夏晓菲快,反倒是划得过猛了,小船走得不快,走了两步突然打了个转儿,让浪头一掀,一下子来了个肚儿朝天,将三人甩下水去。
夏晓菲惊呼一声,忙一把抱住梁成,她是北方人,不会水性,被水一淹,立时死死地抱住梁成不肯放,梁成本来就只是略会水性,此时折腾了一晚,早就筋疲力尽了,被她死死地拽着也没法子游了,心道:“罢了罢了,我下去陪爹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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