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紫衣绰绰西湖水,风云处处京华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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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历道:“且不去想这些事,夏小姐就在南屏山麓,我们去看看。”杨简想了一下,道:“左右无事,去看看也好。”
这些天,李天历天天守着润儿,润儿由市舶司的人帮忙,在大内皇宫里让御医治哑疾,每天晚上才能见到。南宋时的临安商业有四百多行,各种交易都非常发达,万物所聚,应有尽有。
对外贸易也是相当发达,有日本、高丽、波斯、大食等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与之有使节往来和贸易关系,朝廷便专设“市舶司”来负责和各国使节的交往。李天历是高丽使节,和南宋的贸易也是通过市舶司来进行的,治润儿的哑疾只是顺带的事。
杨简叫上菱儿,三人从栖霞岭脚顺着苏堤南下,过苏堤至南屏山,苏堤上杨柳吐翠,艳桃灼灼,长堤延伸,六桥起伏,湖波如镜,桥影照水,鸟语啁啾,柳丝舒卷飘忽,桃花笑脸相迎,此间万种风情,任人领略。杨简和李天历一谈就谈到了苏轼身上,既而就是国家大事,菱儿对这些不感兴趣,一路盯着走索、飞钱、抛球、吞刀、吐火、跃圈、斤斗这些市侩的把戏,走了一阵见着有人在吞刀,三人明知是骗人的障眼法,可就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都不肯走了,硬要弄明白刀是怎么吞进去的。又走了一阵,见有人斗蛐蛐儿,三人耐着性子等着一个叫“大烟斗”的蛐蛐儿赢了之后方才才动身。
两人走过三公里长的苏堤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此进李天历要去接润儿,杨简见他面有难色,便挑明了让他先上前去接。李天历上前走后,杨简和菱儿继续南下,到了南屏山麓,那是夏晓菲的商队用来交换商品的地方,这里的高丽人有些认识杨简,见他来了都围了过来。
这里有各种的商品,像什么人参茯苓、黄漆硫磺、绫罗、香油、文席、扇子、白纸、毛笔、墨等,她有些眼花了,拿起这个看看放下后又拿起那个看看,菱儿则买了些白纸、毛笔、墨等东西。高丽的笔、墨等文化用品,在当时临安非常受欢迎。徐兢曾说:“白折扇……藏于怀袖之间。其用甚便。”苏轼也不无赞扬地表示:“高丽白松扇,展之广尺余,合之止两指。”菱儿久攻丹青,是以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虽然家里还有积年的东西,仍是买了一大包,抱不下了就先放在这儿。
杨简心在夏晓菲身上,问了一下这里的商贾,才知道他们有近一半的人是夏晓菲带来的部下,正巧身前的这个就是夏记香米坊的商贾,那个商贾一听道:“二小姐游湖去了,还有一大群人,都不认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杨简听了也不急着这一下,便坐下来和这些商人谈天说地,这些商贾虽懂汉话,却不是怎么流利,有的甚至是为了来南宋交易临时学的。
当时高丽与南宋交往经济和文化上的利益很大,高丽王不惜大肆伐木造大船与宋通好,高丽商贾更是削尖了脑袋往南宋钻,这些人是夏家从自己的麾下选出来的,多少都会点儿汉语,有的不会的也请了会汉语的人当翻译。菱儿见他们说话有趣,在一边看戏一般时咦时笑。看了一阵子,突然瞧见指着湖中的大画舫,道:“我们去坐坐。”
杨简应了声,辞了众商贾,在湖边就近租了艘画舫,三人坐上,一个头笠戴斗笠的中年男子划船,渐入湖心,这里的画舫林立,歌舞不绝,三人一路指指点点,沉醉在吴音软语中不识知归路。走了一阵,前面的画舫越来越多,菱儿见走得慢了,嘟嚷道:“怎么这么多船,走都不好走了。”
杨简看了一下,这里的船表面上凌乱松散,一般人无法行船,实则四面都有通道可供船通行,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杨简隐隐感到是有人在这里摆了阵法,道:“我看这里有人做了手脚,我们去看看。”那船家也不应声,掉转船头七弯八拐地不一会儿就钻了进去。杨简暗自惊道:“没想到这个船家也懂阵法。是了,他天天在这西湖中摆渡,什么阵势没见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临安是卧虎藏龙之地,什么奇人异士都有,他见得多了,连蛛王这样的当世高人他也没有特别想去看看。加之自己是多才之人,对这个阵法本来就不怎么瞧得上眼,就是三岁大的孩子会在他眼里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待走进了一段,果然见里面阵法渐渐整齐,其中一艘绿篷画舫和一艘紫色画舫相距甚近,好像在左右周旋着。杨简待要再走近,周围的画舫突然变了航向,像一个交错的犬牙,阻在他们的画舫前面,如封似闭。杨简笑道:“好家伙,和我们干上了。船家,靠近绿船左三的那艘篷船。”那船家道:“不就是明夷位吗?”杨简一愣,道:“就是那个,我们冲进去。”那船家也不答话,桨板一拨,画舫陡进,杨简见了道:“区区鱼鳞阵,如何拦得了人。”
可走了一阵,那阵中绿色画舫突然自己改变方向,掉头往南来,这么一来杨简这方的船刚才做的一却都反了,那船家看了一下,道:“踏归妹,走无妄。”说着船头也疾转方向,赶在那些船还没有完全到位之时抢过封锁线,欲往进一步前赶,那些大船又围了过来,杨简看了一下,见足有二十多艘,自己这方势单力薄,冲过去不易,道:“船家,你还行么?”

那船家道:“这有什么不行的。”说着船东闪西窜,可就是冲不过去,杨简见了笑道:“还是我来吧。”那船家话说过头了,这时听杨简这么一说,拉不下脸,道:“小子胡吹大气,你试就你试。”杨简道:“我们两人划,听我的。”那船家不置可否。
杨简接过船浆,依照九宫之理,在众船之间穿梭。这时那绿船之上一把小旗子忽左忽右,大小船皆依势而行。那小旗子本来不怎么惹眼,可是杨简深谙阵法,知道总有一艘船是指挥的,那绿船无疑是最值得怀疑的,是以他一眼就看了出来。看到这儿道:“把你头上的那个簪子用一下。”菱儿想也不想就给了他,杨简接过信手打了过去,直冲那个小旗子射过去。菱儿见他扔了,惊道:“你怎么扔了?”杨简道:“我回头再买你一大把,包你把头上插得跟刺猬一样。”菱儿不快道:“我就要这个。”
杨简见那簪子要突然飞回来了,心知遇到高手了,一时好胜心起,手指在簪子上一拨,道:“再去。”那簪子在船仓上折了两下又飞出去。这时却见一只棕色袖子一闪即没,显然是将簪子收了去。杨简见了心叫不妙,从船舷上捏下一块木头,正准备射出去,谁知那船上的人把旗子反而就随便插在了船头上,任由他射。这么一来,杨简就算是射到了也不长脸,不由放下,心道:“这般做法是欺负我冲不进,我偏要凭真本事冲给你看看。”想到这儿再不玩使破坏的把戏,大船不进反退,让出一程,然后斜插进去,这时他再不以快来抢占先机了,而是开得极慢,倒像是在看风景,那些画舫也只有跟着慢了下来。
这么一来,他们船多的优势就消失殆尽,杨简左三路,右三路,过了一阵,眼见要冲进去,那几艘大船却似大山一般硬拦在他的船前面,将他的船围在一个圈子里面出不来。杨简见状心叫不好,这个阵势如果是用在打仗中那是求之不得,那些船近身就可以直接派人进攻,或者撞沉它,可现在是在游湖嬉戏,不是战场对垒,对方使这种类似耍无赖的法子,他还一时没法可取。就在这时,那艘紫色画舫突然动起来,徐徐前进,正好挡在了那艘绿舫前面,任由绿舫怎么移动它总是阻在前面。杨简笑道:“这下好,来援兵了。”这么一来,那些大船失去了指挥,杨简一冲一搅,不一会儿便冲了出去,直冲绿舫而去。
这时紫色画舫中一人悄然独立,眉目含情,笑吟吟地站在船舷上。杨简见了心头一颤,对船家道:“掉头去那里。”那船家不等他说完,已经桨板缓摇向紫色画舫去了。
杨简待走近些,一步跨过去,上了紫舫,道:“夏小姐,你好大的排场。”夏晓菲笑了笑,向他身后努了努嘴,道:“人家的排场更大。”杨简上了紫舫,问道:“这些船都是你派来的?正说着,那绿舫上出来一个棕衣男子,邀夏晓菲上去。夏晓菲哼了一声,道:“我哪有那么子大阵仗,带这么多船,是他们要找我谈生意呢。”杨简向那绿舫看去,见了那棕衣男子,心知就是他收了自己的簪子。
夏晓菲笑了一下,道:“这位杨兄是本姑娘的朋友,不知你们敢不敢让他也上去。”杨简笑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我又不吃人,哪来什么敢不敢的。”那人并不回答,进去一下,接着出来一个五十上下的蓝袍男子,扫了众人一眼,只一愣,既而笑道:“生意人交天下客,这位兄台,还有两位姑娘,不如都上来一叙。”杨简还没回答,夏晓菲抢道:“好啊,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先自个儿上去了。杨简三人此时也只好跟着上。
上了绿舫见里面有七八个人,正中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麻衣男子,见了杨简点点头,道:“在下赵正,是北方的一介商贾。”说着向那个蓝袍男子摊手道:“这位叫钱雄,是在下的朋友,这些都是我们手下。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杨简拱拱手,道:“杨简,临安人。是夏小姐的朋友。这是小妹。”
赵正也笑了一下,向杨简道:“生意上的朋友?”杨简冲夏晓菲笑了笑,道:“不是。”说着见他身旁有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喇嘛,年纪虽小却神宇不凡,心下有心结交,向他点头示意,那个喇嘛见了杨简单手在胸前行了个礼,道:“檀越。”杨简知“檀越”是密宗僧人向施主的称呼,也回了个礼,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小喇嘛道:“八思巴。”
“八思巴”在藏语中是“神童”、“圣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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