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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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作回想了一下子,脑海里确是依稀记得曾经见过这人,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准确的得出此人是谁的答案。大概看出来了我的疑惑,面前这名帝国百夫长再度开口道,“张将军贵人多忘事,几日前你与呼延都统比试刀法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姓刘,叫我老刘好了。”我听罢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当日自己确是在呼延若水帐的中与我们联队的几名百夫长都打过招呼,可自己到头来却只记得了莫邦武一人而已,不仅如此,即使是我只记住了一个莫邦武,但也仅仅是记住了他姓莫,至于他的全名也还是刚刚在呼延若水说起来的时候我才知晓的。“岂敢,岂敢,还望刘将军恕在下一时疏忽之罪。”我脸上微红,连连拱手向刘将军致歉道。“张将军,”刘将军倒是并不介意,反而一脸笑容的拉住我的手,丝毫不见外的说道,“也不别怪我老刘嘴快,这儿要说你两句。”我微微一愣,却当即说道,“刘将军请说,在下洗耳恭听。”“别刘将军,刘将军的,叫我老刘,要不叫我刘三也成。”不待我再客套两句,刘将军接着道,“张将军你能够接住呼延都统三刀,我们这些人都是挺佩服你的,再加上那天你一个人在城门口大发神威烧了胡蛮那些杂种的破车子,我老刘自问就没那个本事。”我又欲谦虚几句,刘将军下一句话就将我的谦虚之辞给堵在了喉咙里面。“可是咱们当兵的都是些大老粗,上了战场杀人,要不被杀,打完仗就都是兄弟朋友,谁像张将军你一般满口文绉绉的,让人听了颇不痛快。换句话讲,你这个人就是有点婆婆妈妈的,礼仪那种玩意儿是那些贵族老爷们学得,我们学个啥?学得再像也是烂命一条,倒不如图个一时爽快。”我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帝国竟然还有在部下面前这么说话的军官,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模样,刘将军反手拍了下我的肩膀道,“张将军你也别和我见气,我刘三就是这么一个直肠子,想到啥就说啥,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不敢,不敢”我闻言礼节性的打了个辑,忽又觉得不妥,忙直起身子也笑道,“那以后我就叫你老刘好了,不过你也别再叫我张将军啊。”“痛快!”老刘又一次狠狠地拍了下我的左边肩膀,我只觉得左边肩膀伤口处在老刘的拍击之下传来一阵酸疼,老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又说道“那我就托个大,叫你名字吧。”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道,“那个,张将军你叫啥来着啊?”周围帝**士听到老刘竟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当时就哄的一声笑开了。
“张启昌,启示的启,昌盛的昌。”我虽不爱与人多言,但心中却也颇喜欢这位刘将军的直爽。“看,你又来了,刚还叫你别满口文绉绉的,现在就又来了。哪像这帮兔崽子们个个都知道我刘三大老粗一个,除了在发饷的时候勉强能把自己名字给画出来,其余斗大的字也认不全一箩筐,”他边说还边用手指指了指挤在身边的一群部下,“反正我知道你叫张启昌就得了呗,讲那么多还不是一样听不懂。”我有些勉强的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虽说军队里面粗人不在少数,可像刘将军这样的也实在没有几个。想来即使有如呼延若水一般粗豪的武将,但在今天也说了几句让我颇值得玩味的话,若和这刘将军比起来还是要强上了不少。但再想想呼延若水的本性,估计在中高级军官里面也算是一个异类了吧。真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我暗暗转动着这样不敬的念头。“那我以后就叫你启昌得了。”刘将军将我的名字念了几遍,估计还觉顺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刘将军,哦,是老刘。”我急忙改了口,刘将军听我叫他老刘,也龇着牙“嘿嘿.”笑了两声。“今日我到这里是特意来谢谢你们支队的什长熊亦文的救命之恩的。”我正色向熊亦文拱了拱手,郑重道了声谢。“不敢当,不敢当。”熊亦文见我此刻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认真的向自己道谢,也颇觉不好意思,也只得谦逊的向我连连作辑还礼。“这算什么,”刘将军大手一挥打断了熊亦文正准备要说出口的谦逊之词,听他口气估计早就知道了熊亦文救我的事情,“咱们当兵的脑袋就是系在裤袋上的,没准啥时候就给丢了,除了自己谁他妈的会去珍惜,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只能靠身边的战友互相援护,否则上了战场谁都甭想活下来。为这种事情启昌你用不着特意的去道谢啦,这是小熊应该做的嘛。”说完还鼓励似的重重在熊亦文的肩上拍了两下,熊亦文苦着脸受了,照着刘将军那下手的劲道,大概熊亦文也觉得颇为疼痛。我看着熊亦文那遭罪的表情,稍觉尴尬的和他相视一笑。刘将军也不顾及熊亦文的感受,继续扯着喉咙说道,但这次对象却不是我们,他蓦地将身子转向他们支队的全体士兵,目光一溜圆的扫了一圈,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上了战场你们都他妈的小心性命,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周遭战友们的。要让我知道谁不顾战友死活,我刘三第一个劈了他!知道吗!”“是!”包括熊亦文在内的人一齐挺胸高声应道,却把我着实吓了一跳。看来自己是真的有些适应不了这个刘将军的带兵方式。
刚好城壁上的帝**击退了上一次胡蛮的进攻没多久,估计暂时胡蛮也不会再次前来骚扰袭击,加之帝**这几个月以来也实在被磨得倦了,自然城上众人也就不再像开战以前那样随时都要保持着军容的肃整。我与刘将军还有熊亦文三人随便聊了几句,就被我借故又扯到了熊亦文的箭术上面,毕竟我对那天胡蛮攻城的时候第二支队有人射出连珠箭的兴趣颇大,而且可以射出这连珠箭的我几乎断定是这个熊亦文无疑。对于这点,熊亦文倒不作丝毫隐瞒,爽快的便承认了。其实我也知道,熊亦文根本不可能去隐瞒这件事情,战场上这么多的人都看到是他发出的连珠箭,试问除非射出连珠箭的人真的不是他,否则怎有可能隐瞒的住?对于我来讲,真正感兴趣的却是熊亦文以弱冠之龄,到底是如何练出这等精妙箭法。在我想来熊亦文大概是不愿说出来,毕竟自己的秘技总是敝帚自珍,谁愿意讲出来与他人分享。基于这样的想法,我反倒是大吃了一惊,熊亦文好像根本丝毫没有隐瞒不说的意思,就这他手上的弓箭,当即就与我细细的讲解了一遍他射箭的手法以及姿势,只是在说到他自己在瞄准开弓之时,还有一套独门的心法辅助,而这却是他师门的秘法,倒是不可能教给我了。我虽觉稍有遗憾,但也不禁为熊亦文的大度而暗暗心折不已。稍稍应证了一下自己平日的开弓手法,我实感大有斩获,但熊亦文所说的手法也有许多极难深奥之处我却一时无法尽数掌握,这恐怕就必须得配合他的师门心法才可以了。我一时好奇,也就顺口想求证一下他的师门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帝国箭神仲于其,熊亦文只是露齿一笑始终不答。刘三大概是对于弓箭不太感兴趣,听我们聊了两句后就借故离开了,我倒是为他未能听的如此精妙的箭法而深感可惜。不过熊亦文言之倒不尽然,而是说即使刘将军听到了此等箭技也不会去练习,帝**中一直有一种人,特别鄙视躲在盾牌后面受人保护的弓手,认为这种行为太过于懦弱,没有男子的气概,这刘三虽不是这种人,但似乎也全非完全否定这种态度。我这会与熊亦文聊得极是投机,不觉间已到夕阳下山的时候,抬眼望向天水城外的一片苍茫景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萧索之意。“启昌何故叹息?”熊亦文本不是故作姿态之人,在刘三这个将军麾下待的久了,更是无甚太多上下之分,加上现在与我混的熟络不少,便也不再已官职称呼。听着熊亦文问我的话,我才意识到自己此际胸中闷闷的情怀,但一时之间仿佛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了什么会滋生出这种情绪,只得借口答道,“或许是因为秋风萧萧,触景生情吧。”熊亦文听我此言,也只是扯动嘴角笑了笑,便亦不再多言。斜眼看到熊亦文面上这幅神情,我却仿佛感觉到熊亦文身上多了种高深莫测之意,这种感觉依稀在不久前的呼延若水身上见到过,我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熊亦文。念及于此,心中不由得有点意兴阑珊,藉口天色将晚,和刘将军招呼了一下便回营去了。

在回营路上我准备顺便去趟叶医师的住处,既然自己现在行动无碍,便也不愿再麻烦祥子每日跑去替我取药回来换。一路行来,心中郁郁之情却是丝毫未减,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谢长风前几日送给我的书中的一首词来着,“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归休去,去归休,不**总要封侯。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心中默默地念诵了几遍,却道更是愁上加愁。“启昌哥,一会老骆他们可要骂你来了。”祥子还微带童音的说话声将我从这片愁云惨淡般的情绪中揪回。现在我们正在天水城内大街上慢行,没有了军中那种束缚的感觉,祥子也就和我说话随便了起来。我泛起一阵苦笑,刚才自己突然之间就情绪无比低落,匆匆和熊亦文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连就在隔壁处的隶属于自己的百人队都未去瞧上一眼,的确着实有些说不过去。祥子当时对我和熊亦文研讨弓术没什么兴趣,就自行跑去找老骆他们闲聊,看来这次想瞒住老骆他们说自己没来过城墙上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祥子,你先回去吧。”我懒得再去多想,一时间脑中却滑过另外一个念头,“怎么了?启昌哥。”祥子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用嘴努了努街边一家小酒坊。西北民风一向彪悍,无论男女皆都擅饮,更勿论我们帝**人。虽然围城时日已久,但城中对围城之事早已习惯,加之天水城中存粮极多,所以战争并不太过于影响城中百姓的正常生活。除了无法像往日一般从城外运来新鲜蔬果以外,城内其他店铺都是拿出库存照常营业,反正胡蛮在冬季到来之前必然会撤兵,倒时再购置些足够的原料就是。而且因为战事原因城内驻兵一下翻了数倍,虽帝**中禁酒,但依然不时有兵士偷跑出来买上些烧酒用来驱寒提神,这也是一种所谓的军中惯例了,就连军法处的人也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点倒是让战时的城中酒坊生意比平日反而更加兴隆。“启昌哥,你现在还是不要喝酒比较好吧。”祥子以为我酒瘾上来了,想要去灌上几杯黄汤解馋。“少给我胡说八道的,”我狠狠的瞪了祥子一眼,毕竟即使我想要喝上两杯,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哪会是祥子想象中那样就在大街上开怀畅饮。“帝**令我岂会不知。”我一脸正色,祥子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嘿嘿”干笑了两声,眼神中却满是那种让我恨得牙痒痒的笑意。我无奈的向祥子摆了摆手说道,“我是准备买瓶酒去送给叶医师,也好顺便感谢他一下这些年来对我们的照顾。”祥子见我是为此般,也就不好多说,再关照了我两句便自行回营去了。
我下了马走到酒坊跟前,老板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中年男子,估计因为店面太小,也没请什么其他人来帮手,就自己一人又当老板又当伙计的干了起来。店里只有个三、五张桌子,擦得倒甚是干净,不过现在离吃晚餐时间还早,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见我穿着军官制服,光头老板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军爷是要在这里用餐,还是带点东西走?小店后面好栓马,小的这就去给您系上。”说着,光头老板伸手过来牵我马缰,我微微一个侧身让过他来牵马缰的手,“不用了,给打些个酒带走。”我淡淡的说道。“军爷是来打酒的?”光头老板话刚说出口,就自己用手将嘴给堵上了,天水城内的老百姓与帝**相处的时间多了,自然也清楚军队中的一些规矩。哪有人敢在大街上就叫卖酒水给帝国官兵,他用惊惧的眼神看着我,唯恐自己一句话而招致我的不快。我微微一笑,也不怪罪于他,只是问道,“你店中有些个什么酒?”今天因为是准备买来送叶医师,所以不好买些太便宜的,就像上次谢长风送我的那坛烧酒,也算是不错的了。哪像我们平日都是喝些最低廉,却也是最劣质的烧刀子。正是因为其口感过于劣质所以我们才称呼这种酒叫做烧刀子,因为它喝到口中的感觉就像一把烧得火烫的刀在喉咙里乱戳,酒性极烈,没有丝毫绵柔、醇厚之感。即使酒量极佳之人,也不敢喝上太多。“军爷,您别看本小店小,但货品倒是备的十足,各类酒水都有齐备。”见我不怪罪,光头老板脸上瞬时又布上了笑容,压低声音向我介绍道。估计他瞧得我穿的不是普通士兵服饰,应该身上有些钱财,就又加上了一句,“我们店里还有些以前从帝都运来的仙人醉,要不您老来点尝尝。”闻言我倒确是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个小店竟然还有仙人醉卖,这种酒以前我也喝过,但到现在却是有着多年再不曾尝到了。仙人醉是由帝国南方酿制的,酒味不似西北烧酒般辛辣,但口感却也比烧酒要强上不少,至于价钱方面那自然也贵上了许多。我咬咬牙对老板说道,“那就打上两斤吧。”光头老板的胖脸笑的像一朵绽开的菊花,以着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速度,迅速捧上一个陶土所制的小酒坛子送到我的面前。我有些不舍的从怀内摸上几枚大钱递去,手指在触碰到怀中的帝国银十字勋章时,心中也暗自升起了一种要是把这换成一锭银元的话也要比这劳什子勋章强上许多的念头。最后在光头老板一叠声的“慢走,不送,欢迎下次惠顾。”的声音之下,我将酒坛牢牢的系在马腹之上,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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