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两旁的监门卫士齐齐向后退一步，一前一后两骑快马便在此时匆匆驰出，有卫士退得步子稍小，便被马蹄扬起的黄尘扑了一身一面，不免连声咳嗽起来。
“方才出去的是唐国公府的郎君吧？”向那两骑马扬起的飞尘望去，那抹着面上尘土的卫士眯着眼向同袍问道。
“不错，唐国公府的第二郎君，领着从人。背弓挎剑，看来，是去追赶勤王队伍的。”拄着矟，年长的卫士摸着生了满腮的短须，啧啧连声：“真好气派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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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再给坐骑加上一鞭，段志玄更加紧叱马前行，一面，他朝前方数尺远处的少年骑手叫道：“可是要去投唐国公的勤王军？”
“吁”一声勒停奔马，李世民在鞍上调头向段志玄看来，他皱眉片刻，扶着腰畔剑柄摇了摇头：“你我去投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的勤王军。”
“云定兴？那人除了谄事宇文述外，还有什么能耐。”上前和李世民并骑徐行，段志玄十分不屑地捻一捻上唇处翘曲的髭须，嗤笑道。“要是真的遇上了突厥人，左屯卫大将军只怕是自己第一个逃命。二郎投为他的部属，岂非是十足的明珠暗投。”
“岂有此理。他逃得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同样不屑地笑笑，李世民抬头望一望明朗得万里无云的高天，再向段志玄道：“大人远在弘化郡。再说……好男儿该凭自己能耐建功立业。怎能总托庇父荫。”
一愣，段志玄便大笑起来：“二郎君说得好。那么，我们就快马加鞭，追上云大将军的队伍！”
“好！”李世民点头应道，他正要挥鞭催马，突然隐约闻到几声大雁鸣声，便仰头看去，一面伸手摘下背上铁胎硬弓，抽箭搭在弦上，臂上用力将弓一下撑圆，向天一箭放去，高天上，两只灰羽大雁正在上下飞动，被这一箭将两只串在一起，连声哀鸣着扑着翅翼再飞一段，直坠下地，段志玄见双雁坠下，已策马而去，此时一把抓住，朝收弓立马的李世民高高举起。道边三三两两的行路人见这少年箭技出众，都立住脚看那双大雁落于何处，这时，不禁都喝一声彩。
“二郎果然箭法如神。若是去到塞上，我看亦能同长孙将军般一箭双雕。”带着箭雁回到李世民马边，段志玄笑赞道，李世民极力沉着，面上却仍隐约透出得意神色，段志玄提起长孙晟时，他便收敛了得色，从雁身上抽出自己那支黑羽箭，看着箭头上沥沥雁血叹道：“我若能如岳父般扬威塞上，令突厥诸胡不敢正眼视中原之土，也算是不枉此生。”
回身于马背上搭好那两只雁，段志玄看一眼李世民满面向往神色，便又笑道：“就凭二郎能耐，何愁不能建一场不世功业！”
“那就借段大郎吉言了！”将羽箭掷回箭囊内，理一理囊上佩着的豹尾，李世民向段志玄微一拱手，随即他便扬鞭催马，大笑着沿着官道之上先前行动的大军留下的车辙蹄印，与段志玄二人急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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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郎君说笑了，李二郎君岂能为我之马前卒呢？”听毕李世民言语，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连连摇头，见李世民在座中挺直腰背要反驳，他便呵呵笑着，伸手示意对方安坐，而后甚是关切地微微倾身向前，和气道：“此番的对手是突厥人，那群是狼崽子，十分凶悍。李二郎君若是有些闪失，我怎能向唐国公交代。”
“多谢大将军关心。”起身一礼，李世民面上隐露不悦神色，云定兴修饰精洁的面孔衣袍在他目中便有些腻味。重新落座后，他谨记着出门之前慈母与长兄的叮嘱，极力令自己的言语中不显露出鄙夷神气，只笑道：“还请大将军赐我一样营生。”
再一笑，云定兴微有些踌躇，再看那满面急切神情的少年郎君一眼，他再持小梳梳着蓄长的浓密黑髯，沉吟片刻，依旧不能拿定主意。
“云大将军莫非是要教我原路返回？”见云定兴迟迟不语，李世民便再问道，说话间，他终是微微冷笑了一下。
“我素闻二郎君弓马娴熟，更兼熟读兵书，智略超群，实为将门虎子。想请二郎君为我参赞军务。”将小梳放回大案上，云定兴又微笑道，说话时，他仔细打量着李世民面色。
云定兴话毕，李世民亦踌躇起来，“这……”虽在大兴时常与诸尊长、友伴对着家中地图计议军务，也常得尊长夸奖、友伴赞叹，此刻当真要由“纸上谈兵”转至真正战阵，他平素固然十分自负，也不禁有些心虚，但转看见云定兴那似乎要等他自己知难而退的眼神，他便又在心底发出声不屑冷笑，再度起身，向端坐的云定兴一拱手：“蒙云大将军青眼，小子敢不用心！”然后，他便再行一礼，告辞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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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大将军是让二郎明日打道回府，还是让二郎在军前效力？”帐外，段志玄正与几名羽林卫士围坐在篝火旁，随意说笑，见李世民出帐，他便一跃起身，大步走去。
“云大将军‘请’我为他参赞军务！”在段志玄肩上拍一拍，李世民将双手负在背后，环视了一遍牙帐周围的处处篝火以及篝火边羽林诸卫士，颌首道：“军容还算整肃。”
“突厥始毕将圣人围困在雁门郡城的有数十万精强控弦，这些人马军容再整肃也恐不够用。”说着，段志玄嘿嘿笑了两声：“云大将军虽说请二郎你参赞军务，二郎你为他出谋划策，他只怕还不敢用呢！”
“事急临头，他不用也得用。”慢慢向云定兴为自己特备的穹帐行去，李世民一面摩挲着鞢躞带上悬挂的小小佩刀，过一会他又摇头冷笑一声：“也不止只有左屯卫大将军这一支勤王军，其余诸重臣宠戚也不会放过这个为忠臣的大好良机。江都的王世充也已提了南兵日夜兼程北上。那胡人在军中日夜哀泣，睡茅草吃粗饭，不以己身为念到连每日的梳洗都忘了。”
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段志玄几乎要立即狂笑出来，急忙用力咳嗽，而后向露出不齿神色的李世民笑道：“二郎可以教云大将军依样葫芦。反正云大将军必定先到雁门，可较王世充先讨好圣人。此事要较云大将军殚思竭虑地构想新巧车仗方便得多。”
“段大郎休要玩笑。此去勤王，十分艰险，我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应付。”一边进帐，李世民向段志玄皱眉道，而后他走去取中包袱内由唐国公府**的地图，展开在案上，与段志玄一起，望着雁门及周围各郡县仔细思量。当目光移向图上不远处的涿郡时，盯着那座被用浓墨重重勾勒了一圈的城池，紧皱着眉头，有一刻，李世民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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