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涯静处无征战 (二)君恩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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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廓话音未落,众人又是一通大笑,李靖便在这笑声中,倒背双手,潇潇洒洒一径走回大帐内,挪过大案上地图,再度细细研究起来。苏烈跟过来,探头进帐看一看,眉梢一挑,抽身自去寨前来回走动巡视,不时向对面右候卫将军的营寨望去一眼,那边军容整肃,佽飞卫士个个精神抖擞,乍一看去,这边寨内的锐锋军精锐卫士亦不如他们。“这治军法子,和崔燕南差不了多少。”巡了一会,他和其余卫士笑道。再过得一刻,罗成犹未归寨,从右候卫将军牙帐中倒是走出一名顶盔贯甲的将领,率着几名宣惠尉穿过营寨,径向锐锋军寨门走来。
“那是谁?”向部下卫士诧问一声,苏烈抬手扶着腰畔刀柄,走去寨门,正和那员将领碰个对面,两边人都站住后,他上下打量一下那员将领,满面微笑地拱手道:“锐锋军前军旅帅奋武尉苏烈见过虎牙郎将,敢问郎将为何事前来?”
“原来是苏尉官,末将右候卫将军帐下虎牙郎将尧君素。”那将领拱手还礼,笑道:“燕山公正在右候卫将军帐内商议军务,特遣末将前来请李司书佐。”
“李司书佐?”乍一听这称呼,苏烈居然有些懵懂,转了转眼睛才想到他说的是现仍任马邑郡行书佐的李靖。“尧郎将请进寨暂坐,我去寻李司书佐。”
“不敢,末将在此等待便可,有劳苏尉官了。”尧君素却道。苏烈于是又一拱手,转身匆匆过去大帐。帐内,李靖听他说完尧君素来意,立刻变了脸色,急忙起身要走时才记起身上装束不过是便服,又只得苦笑一声赶去借出司书佐的官服,整理一番仪容后才与苏烈一同走向寨门处。尧君素正在那处立等,见他过来便微笑行礼,而后,便请他与自己前往屈突通寨内。苏烈目送他们去远,转身朝走到身边的王君廓肩上敲了一拳:“老王,说风凉话能耐见长,不过这话可别让对面寨子里的大忠臣听见。否则兄弟不好做啊。”
“苏老弟玩笑吧。这等事我还不懂?谁人会毁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满不在乎地一笑,王君廓又捋一把长须,而后,他问苏烈:“尧君素看上去倒像儒将模样,不知战场上能耐如何?”
“能在屈突老儿手底下混到虎牙郎将,也不寻常了。不论如何,如今右候卫将军部下那些人马不碍锐锋军的事。杨玄感那边终究是个寡不敌众的下场,那些王孙公子都没经过什么阵仗,官员们也差不多,没啥了不起的。”摸着下巴上冒出的短短胡茬,苏烈沉吟着:“危险麻烦的事儿不在这里,只在圣人可汗的朝堂上,和罗成见的那些官宦贵人口中。”
王君廓领着一帮兄弟入锐锋军的时日还不很长,于官场一道并不熟知,苏烈说话时他虽也在思想,却总是跟不上对方,于是也不再想,哈哈一笑将这些事体抛去脑后,在苏烈肩头拍一拍。“俺是乡下人大老粗,这个不懂,不打扰苏老弟了,”他又压低了声音:“那屈突老儿到了,咱们兄弟那些小乐子看来也寻不成了?”
微微眯起眼,苏烈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啧了啧嘴:“罢了罢了,暂时忍了,反正日子也不长。再说你们兄弟赢得我都快精光了,还贪得无厌!***,老子的银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待王君廓大笑着走开,他仍皱着眉,却转看向涿郡所在方向,又用手摸着下巴,再度沉吟起来:固然,他十分厌烦崔翙口口声声所不离的军纪法令,但亦知未奉诏旨、擅离驻地在军中乃是重罪,纵然知晓罗成为圣人未来驸马,可圣人日渐喜怒无常,兼杨玄感谋反一事十分令人恼火,前些时日又有那“蒲山公舍人”前来,他终是担忧,圣人会听信谗言,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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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刑部尚书卫文升又送来文书,禀报军情。”
苏烈思虑不安之时,圣人御营已离开临朔行宫,向东都而来,沿途驻扎时,讨杨玄感诸军大将送来的军情文书便由内侍们献于案上,起先很有些败绩,圣人阅过后便大发雷霆,内侍宫婢们在此时偶有小错,必受重惩,过一些日子,获胜消息渐多,圣人颜色方才稍霁,但,偶尔仍有战败消息传来,内侍们无由得知文书中消息好歹,只得日日悬心掉胆,一接过文书献至案上,往往就惊骇得面无人色,这一日,策快马赍书前来的卫士是刑部尚书卫文升部属,想及卫文升此前的屡屡败绩,接过经层层传递过来的文书,内侍不禁面如死灰,强抑着全身颤抖,捧着书走入御帐内,将文书跪送到圣人面前。
“卫文升……”从刀人手中接过文书,圣人带份对写书人的不悦,微皱眉头展开书子向上看去,见他面色不佳,帐内侍者都煌煌不安地屏住呼吸,帐内座中,方才与圣人相谈甚欢的北平王罗艺这时也收起了面上笑容,伸手从面前案上端起茶盏,慢慢品啜内里茶汤。
圣人从头至尾细细看了那文书一遍,到末了将书子重重拍在案上,侍者们都吃了一惊,正不知圣人会如何雷霆震怒,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个卫文升!杨玄挺已丧,叛军军心大乱,杨玄感又能有几日活路!”
“卫尚书已击溃了叛军?”放下茶盏,罗艺惊喜地问,随即他起身向圣人深施一礼:“臣贺喜圣人!”
“北平王少礼安坐!”圣人捋着胸前乌须,皱了许久的眉头终舒展开来,他吁一口气,命刀人们更换新茶,随后又拿起那文书,向罗艺笑道:“荥阳等地的叛军也被剿灭,诸贼子都被擒获。这些战事上,北平王世子和锐锋军居功不小啊。卫文升这书子上写得有功人等,朕要好好封赏!”
“小儿行事莽撞,多亏齐郡张郡丞及右候卫将军指点,才能为圣人效力。臣只请圣人恕他不经奉诏便擅离驻地之罪。封赏二字,臣实不敢当。”罗艺慌忙离座,恭谨又惶恐地道。圣人却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那有何罪!较之那些只会从贼,只会败阵的废物,朕倒想多几位罗小爱卿这般肯为朕分忧的少年儿郎。”而后,他向内侍吩咐:“去唤虞秘监来,替朕拟旨。”他见罗艺要辞出,便又笑道:“朕过会还要与北平王叙话。朕与你是儿女亲家,这些事上无有如此多的嫌可避。谄佞中伤之言,朕自知晓!”
闻听圣人如此说,罗艺只得谢罪后重新入座,不久,秘书监虞世南便奉召前来,依圣人之意,琢磨一刻字句后,书就草稿,再以二王体誊为圣旨,着即使人发往东都一带。旨意发出后,虞世南便拜辞出去,圣人于是又转向罗艺,再谈起圣驾幸临朔宫时,由罗艺献上的供飞黄闲的数匹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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