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二)齐郡郡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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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郡郡丞张须陀站在锐锋军营寨外,等待入寨,一面观望着这支幽燕铁骑整肃的军容,过一刻,他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又抬眼去看那绣着威风凛凛白虎的黑地纛旗。
他今年已近五旬,做了许久的齐郡郡丞,张须陀此名却只在最近才广为人知,齐郡一带揭竿而起的贼兵都畏之如虎,在这各处郡县主官常常被贼所败之时,说来确实风光,可贼众势大,他手下始终只有为郡丞时的那些人马,仍是众寡悬殊的局面,固然贼人多是乌合之众,可官军既少,便往往让贼人头目逃脱,待到他收兵回城,那些头目过些日子,又能蛊惑到一批人众,再度啸聚山林。
“郡丞为什么叹气?”站在他身后、身着立信尉服色的少年诧异地问,也随他去看那黑纛旗。
“士信,倘若我等人马多上一倍……”
“要是人马多上一倍,我早把那些贼人杀个尽绝了!”听主官那般说,罗士信不觉兴奋起来,但很快的,他就也叹了口气:“原来郡丞在想这个。那我也没办法。表兄,你和来大将军关系好,要不,去向来大将军要些人马来?”叹气毕,他便转过身,向一旁着宣惠尉服色的高大中年汉子道。
“孩子话!”那宣惠尉和张须陀都苦笑起来,他抬起手在罗士信头上拍了一拍:“你以为人马是什么?想要就要得到?”罗士信微有些恼火,将他手掌拨开后转向纛旗下大帐看去,却见帐门开处,有许多人走了出来,便又道:“郡丞,他们来迎你了?”
张须陀也已看见,不免有些惊讶,整理一下身上袍铠,领着罗士信二人从寨门前略略退开,看着那北平王世子快步走来,将到面前,正要行礼,已被那素罗袍的少年抢上前来一把扶住,便听那少年笑道:“我在涿郡便听闻张郡丞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张郡丞无需多礼,请随我进帐叙话。晚辈有许多事想要向张郡丞请教呢。”
“岂敢。”张须陀逊谢着,直起腰背,那北平王世子便将托住他双臂的手抽回,转而又把住他右臂,十分亲热地与他并肩向前方大帐走去,这相待太是殷勤,他竟有几分不适地微微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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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郡丞也是往东都去的吧。”落座之后,罗成略扫一眼张须陀座后立着的两名尉官,向正襟危坐的中年人问道。张须陀点头后他又问:“张郡丞带来了多少人马?”
“三千人马。”
“张郡丞竟只有三千人马?”张须陀回答得自然,罗成却听得微微吃惊,他只知张须陀兵少而能以少胜多,是以名声卓著,并没想到这齐郡郡丞手中真只有这些兵力。
“确实只有三千人马。”张须陀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暗自叹息,北平王下辖幽燕九郡,坐拥虎贲十万,这小世子所问,就是俗语中说的“饱汉不知饿汉饥”了。随后,他听见身后侍立的宣惠尉秦琼也叹了一声,便还是微微苦笑一下,刚要说话,身后罗士信已怒道:“三千人马又如何?郡丞只有三千人马,一样将那些贼人打得抱头鼠窜,那些人马上万的将官,倒是被那些乌合之众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仗着人马多瞧不起人吗!”张须陀阻止不及,便索性安坐不动,只看罗成如何回应。
“立信尉误会了吧。”听罢那一顿怒斥,罗成有些讶然地向那少年立信尉看去,而后笑起来:“我岂敢瞧不起张郡丞。只是委实想不到张郡丞能凭这数千人马平定山东各处叛乱,便是古之名将,也无如此功绩。”罗士信见他如此说,心下稍微畅快,却仍用怀疑目光在他面上打转。张须陀便逊谢道:“燕山公过誉了。”

“我说张郡丞过谦了。”罗成又笑道,接着便问:“张郡丞身后的,想必是赫赫有名的万人敌,秦琼、罗士信吧。秦尉官深得来大将军器重,罗尉官更是年少有为。实在令我羡慕。”秦琼听他夸奖,拱手以谢,罗士信也随着表兄拱手,心下自是得意。张须陀也捋须笑道:“张某与贼人作战,确实多借助他们之力。可惜张某人微言轻,两位尉官在张某帐下也算是明珠暗投,立了许多功劳,却还只是如今身份。说起来,叔宝若是仍在来大将军帐下,如今怕已升建节尉了。”
罗成就又向张须陀身后的两人望去。罗士信正道:“身份有啥大不了的,我只愿在郡丞帐下。”说着又向秦琼道:“表兄,你说是不是?”秦琼微笑点头,待罗士信转回头去,他却又微微摇了摇首。将这两人举动收在眼内,再看向张须陀时,他便道:“张郡丞立下如此功劳,圣人必定重重恩赏,何愁功名不立。来大将军固然位高爵显,又是爱兵如子,谋武过人,张郡丞却也不逊色,秦罗两位在张郡丞帐下,建功立业又哪里是难事。”待张须陀再度逊谢后,他低头向案上半展的一幅地形图望上一刻,皱一皱眉,又抬眼朝张须陀道:“杨玄感叛军已经进占上春门,围住东都。以张郡丞看,我军应该如何进兵?”一面将那张地图展开,请张须陀至大案前,一同细看。
那张地图上绘了山东河南诸郡图形,图上一些郡县关隘被用朱笔勾出,东都城亦被朱笔圈定,张须陀看上两眼,便知那朱笔圈出处是杨玄感叛军的屯扎地,他看得片刻,叹息道:“真想不到,杨素之子竟会起兵反叛。”
“我看他是想趁火打劫。”罗成只道,手指在黎阳到东都一线来回一画,又道:“听说蒲山县公李密也到了杨玄感军中,被杨玄感尊为谋主,袭取东都便是他的主意。”
“李玄邃当日也算是杨素看重的。”张须陀将目光投在黎阳上,又叹一口气:“杨玄感提兵包围东都,燕山公大可进兵黎阳,袭其后。”罗成顺他眼光看去,便拊掌笑道:“我也正有此想法。杨玄感提大兵围东都,黎阳等地守兵也不过数千人,纵然据寨死守,等圣人回军,大军一至,便成齑粉。我真不知,他究竟为何如此贪得无厌。”张须陀听这番言语,只是微笑,并不接话,只和罗成细细计议行军,正想黎阳叛将元务本是何等样人,尉文通忽然进帐,罗成抬头看他一眼,有些恼怒地皱一皱眉:“我和张郡丞正在计议军务,你有什么大事,竟然擅闯中军?”
尉文通立即告罪,随后道:“寨前来了一支队伍,说是东阿乡兵,要来投靠。”
“东阿,乡兵?”罗成不禁和张须陀对望一眼,见那齐郡郡丞面上也微露惊讶神色,便又问:“有多少人马?”
“不上一千,但为首的看去十分英雄。”
又与张须陀交换一下眼色,罗成便命道:“请那头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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