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稠所制的**城内亦有殿堂重阁，乍一走入，绝看不出这不过是行帐的替代，随着使者向**城内圣人所在走去时，罗成向四方望去，心下不得不赞叹少府令的非常巧思。他随着那年长内侍行过曲折长廊，耳中突地收入隐约马蹄声，不禁微微一愣，扬声向前方腰背伛偻的宦者问：“是谁在那处骑马？”
“是沈大夫。”宦者停下来，躬身恭谨回答，掀起眼皮看见罗成面带诧色，又道：“燕山公忘了？就是攻辽东城的时候，那个最敏捷的卫士。哎哟哟，老奴活了这么四五十年，还未见过那般厉害的。圣人特赐他朝散大夫，听说他马术好，特让他献艺呢！”说毕，他又掀起眼皮朝罗成看看，见对方无话，则又小心翼翼地佝偻着腰背在前方引路。
朝散大夫为从五品，沈光在登城时穿着的还是无有品级的寻常卫士服色，不过短短一二个时辰，竟连跃了八级，以此与锐锋军铁卫对比，罗成不禁吃惊。他在长廊中呆站了一会，醒过神后，急忙敛去面上神色，加快足步跟上前方缓缓而行的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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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如内侍所言，正御偏殿观沈光马术，罗成到得跟前时，沈光已献完艺，正从圣人方赐的良马上下来，身上穿的，果然已经是朝散大夫的服色。于阶下拜毕圣人，罗成又去和那朝散大夫见礼，趁机着意打量了这赫赫有名的“肉飞仙”一番：沈光也不过是个和宇文拓差不多年岁的青年，面目英俊，满身精悍之气，眉宇中还含着一丝市井浮浪子弟的顽皮神气，看上去容易亲近。见礼毕，他便向沈光笑道：“沈大夫当真身手不凡。我于远处观看，真想不到沈大夫竟能重新登梯。”
“些小伎俩，不足挂齿。能得圣人青眼，沈某也受宠若惊。”沈光谦逊回答，却又同时似有些不舒适地微微一皱眉头，垂下手时稍稍扯了一下身上衣袍。罗成见他动作，目中闪过一丝了然笑意，与他并肩走向圣人座前时便低声笑问：“沈总持尚穿不惯这官服？”沈光稍有些惊讶地瞧来一眼，转即也笑起来：“让燕山公见笑了。”
“我都还穿不惯。”罗成又低声道，与沈光相视一笑，此时他已拾阶而上，来到圣人御座前方，便听见圣人笑声：“两位爱卿看来是一见如故。可惜罗小爱卿来得晚了一步，未能见得沈爱卿马术。”
眨一眨眼，谢过圣人赐座后，罗成有些惋惜地越过殿前朱栏，向空地上那匹宝马望了一眼，回圣人道：“臣听说沈大夫非但马术极佳，剑术也十分神妙。”
“哦？”听见这么一句，圣人似乎又有了兴趣，捻须向沈光望去，辽东城下的连番受挫他竟似当真未放在心上，只令承衣取来内库宝剑，亲持剑递于沈光，道：“总持可持此剑当庭起舞。让朕一开眼界。”罗成偷眼看他镇定悠哉神态，也不禁有些服气，再看沈光受赐的那剑，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仔细思索许久，直到沈光除去朝散大夫官服，结束齐整后下阶时方才想起，随驾的唐国公长子李建成手中便正有与这剑相差无几的一柄。却也是十分巧合，不久，李建成便也由一名内侍引领着，匆匆行来。多日不见，唐国公长子脸色不很好，满面却还是温和敦厚神气，陛见之后与罗成相见时，他仔细打量了罗成一番，而后微笑道：“某听说燕山公阵前受了箭伤，现今痊可了吧？”
“一点小伤，流矢而已，李大哥怎么知道的？”才微讶地向李建成问去，罗成就得了圣人答复：“休说毗沙门，朕亦知晓。儿郎子只顾上阵逞英雄，毫不留心。这是大将之道吗？”闻得圣人语中有一丝怒意，罗成急忙回身告罪，圣人却又挥手道：“罢了罢了。朕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儿郎子，不吃大亏是教不会的。朕说得口干，尔等也只当耳旁风。只是可怜安吉公主为你提心吊胆如此多时候！”
听圣人提到“安吉公主”，罗成立即便红了脸，欲要说什么，却只是口中呐呐。此时殿内屏风后又有微微脚步声向殿后去，他下意识地朝那边张望，却见到金芙蓉冠一角与屏风下方露出的曳曳华裙，面孔便更是红得厉害。圣人也望一望屏风，看回来时便哈哈大笑，抬手指着庭下道：“好好！毗沙门，驸马，与朕同看朝散大夫舞剑罢！”沈光在庭中已等了许久，这时便领旨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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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总持剑法确实精妙。”观得一阵，李建成向罗成赞道，罗成面上红晕这时已渐退去，点头道：“是啊。等我到他年纪，有如此功夫便好。这剑术，当得起万人敌了。”
李建成微微颌首，将目光由沈光身上收转向罗成，途中，从圣人满面笑容上掠过时，他目中划过些微异色，待得双目看到罗成面上时，又是一如以往地微微含笑。“留神莫要有勇无谋。”他开一句玩笑，再道：“沈总持剑术出众不假，你小小年纪就带兵出阵，也不差了。”
嘴角微微一抽，罗成有些闷闷地“哦”一声：“算了吧。险些就坏了圣人的大事。我真能算是无谋无勇。”他继续看着沈光剑术，沈光舞毕收剑、向阶上走来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地转回头来，扯一下李建成袍袖：“李大哥，圣人御驾渡辽时，那对大鸟，究竟是什么模样？怎么一个人一种说法。”
“我也只是远远望见，那对大鸟虽是雪白毛羽，身上却披着五彩霞光，也并不畏人。而后振翅长鸣，直冲云霄，转眼便不见踪影。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异的禽鸟。我读书不精，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还是诸位长者忆起来，必是五凤中的鹄！”李建成徐徐道来，最后，他微微仰头望着殿外青天，叹道：“高句丽贼子纵然死守辽东，又怎能违背天意。”
“那是自然。圣人文韬武略，高句丽人懂得什么。”罗成亦不屑道，随后，他与李建成一同起身，伴着兴致极高的圣人一同转向另一偏殿，那殿内，便陈着由阎毗绘制的雪身朱足的异鸟图形，看见图画，罗成才知方才与李建成对话已被圣人听见，便有些尴尬地偷偷向李建成吐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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