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向红将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膀。孙向红瞬时收了枪，一下子指向了后边的这个人。等到孙向红看清是傻兮兮笑着的来喜的时候，孙向红愣了，迅速收起了枪。
“孙校长是好人！”来喜笑嘻嘻地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推开了孙向红，自己一闪身跳进了海棠家的院子，顺势关死了大门。
孙向红使劲推了一把，见来喜已经销死了门闩，无奈而又沮丧地快步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刚一进院子，就迎面撞上了他的老婆。显然，他老婆直直地瞅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的目光。孙向红顾不得自己老婆盯着自己的眼神，转身赶紧关死了院门，拉着老婆的手就往自己书房里走。他老婆很生气，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自己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就在孙向红刚要和自己家里解释，还没等他张口，几个人咚咚地跑步声已经从房根过去了，紧接着，就听到海棠院子那边咣咣砸门的声音。
“海棠开门，快点！”孙向红听清了是杨家人再叫门。
孙向红和他家里都怔怔地站在屋子里，俩人都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海棠似乎没有去开门，杨家人砸门更厉害了，这声音在已经没了枪声的水淀村寂静地空气中显得异常刺耳。大年三十，很多人家都在守夜，没有睡，听到从海棠家方向传来的声响，人们都支楞起耳朵听着，有的怕冷则紧贴着自家的窗户纸听着，有的则出了屋子贴着院墙听着，但没有人再像以前上房顶去看热闹，水淀村的人都知道炮楼哨兵的厉害，前些日，腊八那天，村东头刘家的一个老太半夜听到鸡窝的鸡叫，猜想是黄鼠狼偷鸡来了，心疼那下蛋的鸡别叫黄鼠狼给吃了，便举着灯出了屋子，结果一声枪响过后，人就被炮楼上的哨兵给打中了，没多会儿，就死了。柳小会他们啥都没陪，老刘家也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人家手里有家伙呢！不过打那以后，柳小会叫人贴了布告说明四种军事禁忌行为将会遭到哨兵枪击：一是凡夜里举灯出屋者枪杀无论，二是夜里爬上屋顶者枪杀无论，三是夜里向炮楼靠近不听制止者，四是夜里不走进村大道在村子周边游荡者一律枪杀。实际上，水淀村民都知道柳小会这帮黑狗在给自己的恶毒杀人行径找借口，但也无奈，在水淀，柳小会已经取代了杨二爷，成为了新的统治者。
海棠家这时更热闹了，孙向红还听到了好像是杨二爷的声音。孙向红的心里一下子为海棠有些担心了。
“哪个跳进去把门开了。”孙向红听到了杨二爷在大声呵斥着。很快，孙向红听到了海棠家大门被重重地摔向门楼子墙上的声音。
“海棠是好人，海棠是好人！”孙向红又听到了来喜傻兮兮的声音。
“原来是来喜这个进了海棠院子！打死他个花痴！对，揍死他！”
“不许你们打他，他什么都没做呀！”
孙向红听着越来越嘈杂的人声，还有海棠的哭泣声。他有些害怕来喜会被这帮疯狂的人真的打死。他把手枪重新放在了书屋的抽屉里，打算出去。他刚刚踏出书屋一脚，他的家里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孙向红回头看到自己家里有些害怕的眼神，轻声地说了一句：脚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孙向红自然地打开了自家的大门，他大步地迈过了自家那高高的门槛，昂首挺胸地朝着海棠家走去。就在孙向红出了大门，拐过墙角，他看到了柳小会的十几个士兵端着枪从自己面前跑了过去，前面领头的就是柳小会。孙向红有些吃惊。他停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
柳小会已经到了海棠家的院门口，他的士兵则端着枪把杨家一大群人从大门口往后驱赶着。柳小会一手提着枪，一手摘下了大沿帽。他抬头仔细看着这座青砖院落，他的脸上流过一丝没有人能读得懂的表情。海棠站在大门口，用自己的身体挡护着来喜。来喜的衣服已经被杨家的人撕扯开了口子，脸上也被抓破了，有血流出来。
“海棠是好人！海棠是好人！”见到提着枪的柳小会，来喜似乎没有丝毫的恐惧，他从海棠的身旁钻了出来，依然笑嘻嘻的说着。
柳小会依然打量着青砖小院，他没有理会来喜，而是一把扒拉开来喜，径自走进了院子。柳小会进了院子，看到了那棵熟悉的海棠树。柳小会站在树旁，仔细端详着矗立在黑夜里的青砖瓦房，明亮的烛光映透过白色的窗纸，显出一丝家的温暖。屋里这时传来了柳儿的哭声，嘈杂喧嚣的人声惊醒了熟睡的孩子。柳儿在哇哇地哭着，海棠听见孩子的哭声，一下子跑回屋里，解开怀低头一边哄着受了惊吓的柳儿，一边将奶头放进柳儿的嘴里喂着孩子奶。柳小会也慢步走进了屋里，站在里屋门口，他看见了明亮的烛光里袒露着雪白胸口的海棠，和使劲嘬着奶水的柳儿。柳小会没有在往里多走一步，他呆呆地看着海棠憔悴的面容和柳儿稚嫩的小脸，他发现这孩子有点像自己妹妹柳红小时候的模样。海棠并没有抬头看走进屋的柳小会，但她的泪水已经淌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流着。
柳小会没有再多看，他打了个哈欠，就转身拎着枪走了，临出屋时把门轻轻地带上了。来喜依然站在院门口喊着：海棠是好人！
杨二爷挤过了端着枪的士兵，来到了海棠院子的门口，正好和走出来的柳小会走了个对面。
“柳营长，这大年三十深更半夜的海棠家有男人，这是我们杨家的事，我是族长，这事就不烦柳营长了，您让您的兵退了吧！”杨二爷眼巴巴地看着有些倦意的柳小会。
柳小会停下了脚步，一脚站在门槛里面，一脚在外，看着站在台阶上拄着拐棍弓着腰的杨二爷。没有说话。杨二爷看柳小会没有打理自己，心里有些着急，他在想：周半仙说了，只要按照他的办法，杨家大院就会重新交好运，说不好柳小会他们都会拆了炮楼乖乖地走了。想到这，杨二爷堆起了一脸的媚笑，冲着柳小会说到：柳营长，这都深更半夜了，我看您老也累了，这边就交给我吧！
来喜依然站在门楼子里说着“海棠是好人”！杨二爷见柳小会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心里着急，听着来喜的话，气一下就来了，张口喝道：你个花痴来喜半夜进海棠的院子，海棠这孩子是你弄出来的吧！杨家的人都死绝了？还不上来把来喜这个混账花痴打死。
杨家众人又试着突破柳小会士兵的阻挡。柳小会这时慢慢举起提着枪的右手，杨二爷见状，以为柳小会要杀死来喜，便说到：柳营长真英明，要杀死这个坏蛋了！杨家的人一听杨二爷的呼喊，胆子有些大了，更用力地往前挤着。可是，让他们，包括孙向红惊讶不已的是，柳小会的枪口慢慢地举起，并没有顶到来喜的头上，而是顶到了杨二爷的脑门上。
柳小会的食指慢慢往里收着，杨二爷则睁着惊恐的两只老眼望着柳小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柳小会突然扔了手枪，打着哈欠，流着鼻涕眼泪，瘫坐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卫兵看到了柳小会犯了烟瘾的样子，赶紧跑过来，一个架起了柳小会，一个捡了枪就带着人退回炮楼了。
柳小会这帮人已经进了杨家大院，杨二爷却依旧拄着拐棍惊恐地站在台阶上，还没有缓过神来。孙向红快走了几步，到了众人面前，佯装不知道刚才的事情，问到：咋的了，我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杨家的众人也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觉得纳闷，这不明明听见有人大喊孙向红进了海棠的屋子，却为何从屋里出来了没用的废物来喜，从人家老孙家院子里出来了孙校长。杨五爷一下子跳到了孙向红的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到：孙校长，有人刚才大喊说你**海棠，海棠那肚子里的孩子该不是你的吧！要不怎么前一阵你让你老婆那么关心照顾海棠啊！
孙向红看着杨五爷恶心人的样子，真想举手抽他一个耳光。可是刚刚微微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平静地望着杨五爷龌龊的样子，说到：孙向红为人正直，更不好男女偷情龌龊之事，作为一名堂堂水淀小学校长，怎么会和女人偷情呢？
“杨五爷，孙向红喜欢女人还费那么大劲头，他要是答应个县里的职位，什么样的女人睡不到啊！谁像有些人一把岁数了，净干些跳墙头的能事。”杨六爷这时走了过来。
“哼，我可没养一个不要脸的和土匪头子天天睡觉的女儿。”杨五爷插着腰，歪个头望着黑黢黢的天空得意的说到。
“你，你个……”杨六爷显然很生气，指着杨五爷的鼻子气的手直发抖。
天树这时也挤到了自己爹的旁边，见到杨五爷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和父亲，眼睛瞪得溜圆，也不顾什么叔侄关系，上前揪住杨五爷的脖领子，骂道：你个老绝户，你这头上的疤瘌是咋弄来的？
“五爷偷看海棠窗户被来喜砍的！”来喜突然换了词居然搭了下句。
“你才是不要脸的老东西！”天树说着挥拳就要砸下去。一只马鞭架住了天树正欲落下的手臂，天树扭头一看，妹妹玲玲一身戎装站在自己旁边。天树看到玲玲也是很生气，没吭声扭头拽着父亲就走。杨玲玲望着哥哥拽着苍老的父亲离开的身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杨玲玲扭头看着旁边正欲溜走的杨五爷，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说到：五爷，你不是离不开女人吗？今天我这个侄女赏你一个海棠，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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