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奇取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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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暗!
坐在马背上,我身心俱疲,日夜赶路,不仅人受不了,就连马匹也不堪重负。这里离吴郡已不到数里,我咬了咬牙,回头望了一下众将士,多已是疲惫不堪。只有凌操与陆翁的那名仆人尚是一脸坚毅,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倦意。
凌操我之所以会叫他与我一起赶来吴郡,就是怕他挂念会稽家中妻儿,从而感情用事。而陆翁的那名仆人当日他报出名号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此人姓鲍名出,字文才,京兆新丰人也。因与其母避难至江东,逢其母身患重病,无钱就医,幸得陆逊出手相救,将他母子二人接回家中,请遍江东诸名医为鲍出老母治病。病好后,鲍出感恩涕泠,自愿为陆逊之仆人。
我当时为何会因为听到鲍出之名便吓一跳,只因我知鲍出之武勇世间罕有,史书上关于他武勇的记载,有这么一件事:那是在兴平年间,鲍出与老母及兄弟五人家居本县,由于贫困无食,所以鲍出便与几个兄弟出外采莲蓬,留老母一人在家中。采得莲蓬数升后,就让两个哥哥鲍初、鲍雅及弟鲍成拿了先回家,给老母吃,而鲍出则与最小的弟弟继续采莲蓬。鲍初哥三个回到家时,正好看到老母被一伙啖人贼掳走。啖人贼就是专门抓人去吃的,他们用绳索将抓来之人的手掌贯穿后牵着走,鲍初哥三个见了后胆战心惊,不敢追逐,就家门口徘徊不安。
等到鲍出回来时,跟他说老母被啖人贼抓走了。鲍出大惊,急忙就要追上去。哥几个赶快劝说:“贼众,当如何?”
鲍出怒道:“有母而使贼贯其手,将去煮啖之,用活何为?”于是攘臂结衽独追之,急追数里,终于赶上了断后的贼人。贼人忙列阵相迎,鲍出不打话,冲入贼阵就是一阵乱砍,立时杀贼四五人。吓得贼人四散开来,不敢接近,只远远包围起了鲍出,准备群而攻之。鲍出管你三七二十一,又是一阵乱砍,马上又有十馀人丧命,当真是勇不可当。
贼人被打怕了,仓惶逃去与前部贼众会合。鲍出穷追不舍,赶上了贼人的大部队,看见母亲与邻家老妇都被贼人贯手相连,鲍出气得头发都竖直了,猛喝一声冲入贼阵乱砍乱杀,其模样便似一头发疯的猛虎,吓得贼人肝胆俱裂。领头的贼人慌忙问鲍出道:“卿欲何得?”
鲍出指着自己老母,说那是我妈。贼人急忙就把他老母放了,然后想走。鲍出怒气未消,又见邻家老妇还在贼阵中,远远望着这边哀求。于是话也不说,又冲入贼阵,再杀了数人,贼人吓得哀求道:“已还卿母,何为不止?”鲍出虎目一瞪,指着邻家老妇道:“此我嫂也。”贼人闻言赶紧又把邻家老妇放了,鲍出这才背着老母与邻家老妇回了家。能以一人之力,打得这伙穷凶极恶的啖人贼魂飞魄散,鲍出之武勇可见一斑。
那日在候官县,我本想及时救援会稽,却被鲍出的一句话改变了初衷:“吾主言:‘许贡袭会稽,吴郡空虚,严公可趁势取之。’”
鲍出的主人正是陆逊,当时我在心中反复思考良久。这是一个大胆的计谋,从候官县赶往吴郡,路途遥远,且须饶过会稽,不可被许贡察知,此计方能奏效。然如此花费时日,恐怕还未取下吴郡,会稽便已落入许贡之手。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我根本不清楚吴郡是否真实空虚,我长途奔袭,若许贡有备,则我必将全军覆没也。
当时情况十分紧急,已不容我多作思考,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于是我打算赌上一场,这是一场豪赌,赌得是我对鲍出与陆逊的信任,我不知道为何我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年与眼前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大汉如此有信心,我只知道,我已经没有后路了。于是,在鲍出的带领下,抄远路来到了吴郡。这条路不必通过会稽,且十分的偏僻,如果没有鲍出带路,我们几乎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路。
鲍出从怀中取出一支信号箭,射向天空。这是他与陆逊的联络信号,我知道战争就要开始了,果然须臾间,吴郡城头的守兵就出现了骚乱,因为有人在城门不远处放起了火。趁着一些守兵跑去救火的空挡,陆逊的人悄悄的摸到了城门,将看门兵杀死,打开了城门。
我于城外黑暗中见状急忙挥兵冲上,两千骑兵鱼贯杀入吴郡,左突又冲。大家虽然疲惫不堪,但均知此战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全都咬紧牙根,战斗力丝毫无减。
我与凌操兵分两路,凌操领兵平定众守兵,我领兵直取府衙。快至府门时,忽见一黄衣男子仗剑大跨步而来。我身旁数名亲骑挺刀迎上,却被那男子几个纵跃,半空中剑光闪过,刺下马来。我不禁一怔,心想我这数名亲骑刀法过人,又是联手出击,竟无一招便被刺杀,此人当真了得。

我急问:“来者何人,可留姓名?”
那男子朗声应道:“某乃许翼是也!”许翼是许贡门下三剑客之一,不仅剑法高超,更兼捷速过人,当世罕有敌手。眼下吴郡只剩他与许贡之子许荣留守,其余二剑客则随许贡前去攻打会稽。只见他奔跑中左脚一蹬,整个人飞身而起,直向我冲来。我急将三尖刀对准许翼撩出,半空中许翼将剑一横。“锵~~~”的一声,刀剑相撞,迸出火光。此时令人诧异的事发生了,许翼手中的长剑竟未被弹开,而是顺着我三尖刀的刀柄直削而下,这股粘力,当真惊人。
眼看手臂便要被削下,匆忙中我只得弃刀缩手。许翼落地,不及停顿,又是跃起一剑斩来。我左手已将龙渊剑拔出,格挡而去。两剑相交,并无声响,许翼长剑又贴着我龙渊剑剑身削来,我有了堤防,急将龙渊剑奋力一转,刃口翻上。
许翼“咦”的一声,速将长剑收回,脚往马首一瞪,向后跃去。落地后说道:“焦公所言不差,龙渊剑果在你手。”
我心中已暗暗吃惊,刚才许翼若非悸惮我龙渊剑锋利,恐怕此时我右臂已被削下。我正要回话,座下战马却由于被许翼蹬了一脚而低嘶一声,倒将了下来,事发突然,我已来不及跳开,倒地后,直被战马压住了右腿。许翼冷笑一声,又是一个飞身,长剑自空中急刺而下。
我心中暗道:“此番休矣。”
“锵!”一声金铁交鸣,许翼人飞出了数丈,落地后,脚下连退数步,还站不稳,重重摔了一跤。而我眼前则横着一柄巨斧,正是这柄巨斧的到来,轰退了许翼。巨斧的主人大喝一声,左手扯住马腿将马提开,转头向我恭敬的说道:“严公勿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鲍出。
许翼站起后恼羞成怒,纵身飞来,快至鲍出身前时,手中长剑忽地一抖,顿时便有无数道银光,分刺鲍出全身各大要害。鲍出不慌不忙,将巨斧猛砍入地面上的踏石,使力一拔,生生将踏石整块拔起,轰向了许翼。
我见状大惊,这块石头少说也有四、五百斤,竟被鲍出一斧挖起,这力量实在是令人匪疑所思。许翼亦是惊骇非常,所出剑招在踏石面前皆无用武之地,自知远非鲍出对手,忙一脚蹬在踏石上,接力后跃开去。鲍出将巨斧猛地一挥,那踏石便整块抛出,砸向许翼。速度之快,令人反应不及。许翼匆忙中只得将剑斩出,“砰”的一声巨响,踏石被一斩为二,然许翼也吐出了数口鲜血。他不敢停留,急忙几个纵跃,撤出十数丈,跃上一匹战马,向西门飞逃了去。
“严公无事否?”鲍出过来一问。
我站起身,笑道:“无妨,多亏文才及时出手相救也。”腿上隐隐做痛,幸而未伤及筋骨。
鲍出道:“府衙中已无许荣身影,想这厮是早已撤走。”
原来鲍出早在之前就赶到了府衙,且已搜寻了一番。我还以为是我最先到此,闻言心中颇为惭愧。
这时,见凌操打马而来,大声呼道:“主公。你没事吧?”飞身下马,“方才许荣那厮提着个人头,诈称主公已死,真吓刹某也。”
看凌操惊慌的表情,我心中感动,乃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嘛,战场上,身为大将,凡事皆须冷静,切不可感情用事。”
凌操点有称是,我又问道:“郡中守兵如何?”
凌操道:“郡中仅守兵两千,皆已平定,降者六百多人。尚有一千多人随许荣突围而走。”说着愤愤不平,一脸怒色,“当时我听得许荣那厮大呼主公已死,我便急追上去,正要擒住这厮时,这厮却将手上的人头抛向我。我接住一看,才知那人头并非主公,只不过有六、七分相似而已。再想追去,却因战马脚力不济,且心中又挂念主公安危,所以便转身而回了,未能抓住许荣,实可气也。”
我笑道:“甚好,甚好!许荣走得好。凌将军你可莫要一心急,就把下一个计谋给忘了。”
凌操闻言方才想起先前所言之事,失声道:“吾几忘却,真该死也。”
我笑道:“凌将军不必自责,若果我闻将军出事,亦会心神不宁也。”
凌操尴尬一笑。我心中暗想:“凌操虽有缺点,但他对情义却是无比看重,对他妻儿如此,对我这个主公亦是如此。在听到我被杀时,便忘记一切,虽不冷静,却是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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