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妄念江湖,又值多事之秋。
若要说如今的江湖,那么绝对少不了要提一个人,这个人总令江湖人很是头疼,却偏偏又不常露脸与江湖,甚至不能称他为江湖人,可无论黑道也好白道也罢,总之是惹他不得的。
银凤酒楼是京城之中最大的一家酒楼,每天人流不息,此际又是正午时分,酒楼里面满满的全是客人,其中自然也不乏那些江湖人物。
便见那说书人一手敲扇一手负于身后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只把那位神秘人物描绘得声色俱显淋漓尽致,便是未见他提那人的名字。
“话说他一人被众多武林高手所困,却依旧谈笑风生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莫说他身负旷世绝学,就算他不会武功恐怕也未必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因他仅一句话就让离心宫四大暗使之一的余尘星横尸当场,根本毫无翻身余地,再来又揭穿了崇道人监守自盗的秘密,并将觊觎乾坤令之人全部带往归藏之冢,最终了结了这件武林中乾坤令被盗的奇案,各大门派掌门无论好坏全部被活埋,这就是惹到他的下场。”
“又说他运筹帷幄,本人更是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次子虚真人率人前往荆州欲为之前死于归藏冢众掌门人报仇,却不料他早已设下陷阱,结果竟惹上了当朝的王爷,还被官府下令通缉,搞得灰头土脸不得安生,而他在另一边却早已布下一局让本来掺入这一行动的千行宫中途背叛,让千行宫宫主自作聪明以为还有其余八冢,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又同时揭开陶玉秦的阴谋,可谓是一箭三雕之举,谁也没有从中得到一点点的便宜。”
“仅凭这些事他的厉害就已可想而知,更遑论一贯被称为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派枉生楼竟也被他调用,千行宫众教徒自然不敌枉生楼里的枉生鬼,要知心魔**杀人无形,毒娘子武功尽废便是枉生楼那来去无影的楼主的杰作了。”
说书人越说越神,在座的客人听得津津有味,先不说这些事是真是假,但江湖之中无论何事总有些耳闻或者风声,又在说书人口若悬河之下生动无比玄乎其玄,直叫人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起来。
只是对这种江湖奇闻表现出不屑神情的人也有,例如眼下一位很不以为然的青年公子,他一身淡青色的长袍简单利落,手中折扇“啪”地一收就打断了说书人的话。
“说了半天你也不说清楚他是何人,本公子就偏偏不信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他道。
说书人停了下来,显然不是很高兴被人打断他正在编的故事,这时便斜睨着那人说道,“看这位公子玉树临风俊美非凡,想必混这个江湖日子还浅,他出道可是十几年之前的事了,只不过有些事不为人所知,直到最近那些自认为是武林正派人士的人惹到了他头上才会上演了这样一出,好让那些觊觎之士彻底死了心。”
“哦,听你这么说竟是很了解这位大人物了?”青年公子不甘示弱反问道。
说书人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过是一名小小说书人,怎么攀得起像他那样的人物。”
“这么说来刚才那些事都是你信口胡编,根本无凭无据了?”青年公子一点也不肯相让,就是咬着不放。
说书人却一笑说道,“凭据?那些死了的人都是凭据,只不过他们的徒子徒孙绝对不可能承认是他们的师傅贪图宝藏秘密这点罢了,不过公子你爱信不信,这点倒是与我毫无关系的。”
“既然他的事你了解得这么清楚,那么你可知这位大人物如今身在何处?”青年公子冷笑一声,话语里竟有些挑衅的意味。
“哦?”说书人一抬眸,问道,“听公子的话似乎比我更清楚。”
青年公子冷哼一声道,“我不只比你清楚,我还知道你口中的这位人物根本是伤重在身,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处处要人帮忙,已跟一个废人无异。”
“住口!”他话音刚落忽地一个男人沉厚的声音传来,众人回过头时看见一个身着普通布衣的大汉怒目圆瞪,盯着青年公子看着,“你若再敢胡说,莫怪在下对你不客气。”
青年公子一见是个相貌平平的大汉,虽听他的语气三分有点像江湖人,可看他的样子七分倒像是一个普通百姓,青年公子不由笑了起来,挑高了眉毛问道,“看你的样子难道也知道这位人物么?”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大汉回答道。
“哦,这么说来你竟是认识我们口中所说的这位人物?”青年公子一怔问道。
“是又如何?”大汉看着他。
“那你可知现在他人在何处?”青年公子又问。
“这——”这位大汉似乎面有难色,顿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有幸见过他一次,如今他身在何处在下并不清楚。”
“既然你不清楚那么谁又会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呢?”青年公子讥讽的笑了起来,感觉很是得意。
大汉看着他片刻,然后说道,“他身受重伤是事实,可如今早应痊愈,绝不是你说的那样。”
青年公子不屑的一笑,凉凉反问,“是么?”
“这位公子若真的清楚刚才你们所说的那位人物现在在哪里,可否告知在下?”这时位于右手屏风后方的一位客人忽地出声,他的声音平平常常,却让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年公子闻言一怔,眼神瞥了过去,过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听兄台的话,似乎是很想见一见那位人物了?”
“不错。”
“为何?”
“有事相请。”
“这么说来,兄台倒是对刚才那位说书人跟这大汉的话深信不疑了?”青年公子微抬眉道。
“深信不疑不敢说,不过九爷的事在下倒是略有耳闻的。”那人道。
“看来你们对那位九爷倒都是很神往。”青年公子却极为不屑道。
“不知公子可愿告知呢?”那人又问。
“是啊,知道的话干嘛不说出来,神神秘秘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了。”在座的客人之中有些人似乎不耐烦起来。
青年公子见状微微一笑,却也不着急明说,只是问道,“大家可曾听过那蔽日旌旗,连云墙舻的七居士?”
“七居士为了戚芳芳甘愿深居千璜居十二年,虽保住了千璜居却损失了他一身的功力,之后他将里面的事务留给了现任居主便只身离开了那里,从此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一人出声说道。
千璜居一劫武林中人大多数都是清楚的,只是不清楚那七居士是为何损失的功力,为何离开的千璜居。
“说得不错。”青年公子点头,“你们可知七居士是因何人所救?”
“听公子的语气,那么救下七居士的人自然就是九爷了,在下说的对么?”屏风后那人淡淡开口道。
“这就是了。据我所知,七居士后来隐居阴阳山庄,而最近那九爷便是去了阴阳山庄做客。”青年公子这时一语道破。
阴阳山庄,隐于天然屏障,再加上七居士巧手阴阳五行布局,寻常人绝难找到此处。
清晨时分,山庄被一层轻轻柔柔的薄雾笼罩,看上去有几分闲适。
林掬儿醒来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感觉。
房间雅致清幽,窗外是扑鼻的浓郁花香,整个房间充满一种极其舒适的味道。
“姑娘你终于醒了。”忽地她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转过头,看见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发髻的丫鬟端着脸盆走进这个房间。
“你是……”林掬儿想起身,可一动腰腹部猛地一阵抽痛,胸部肋骨处也疼痛得紧,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姑娘别忙着动,你受伤太重,最好安静躺着,否则伤口再度裂开我家庄主又要忙一阵了。”那名丫鬟笑嘻嘻地对林夕掬说道。
“庄主?请问贵庄是何山庄,庄主在的话容我跟庄主道谢。”林掬儿开口说。
“我家庄主吩咐姑娘好好养伤,至于这里是哪里还请姑娘不要多问,等见了庄主自会知道了。”丫鬟却说。
林掬儿微微一蹙眉,看着那名丫鬟说道,“那我何时能见贵庄庄主?”
丫鬟轻轻一笑说,“时候到了便能见到了,请姑娘莫要心急。”
林掬儿问了半天毫无所得,只好不再多问,可日子一天天的过,直到她已经能下地行走了还是没能见到这个山庄的庄主。
她好生奇怪,总觉得这个庄主太过神秘。
这日趁那个丫鬟还没有出现替她换药送饭的时候林掬儿悄悄溜了出去,昨日她也曾走出房间,不过那只是在院子里稍稍走动走动,但是她发现这个山庄其实很大,院落也不止一座,若要走遍整个山庄恐怕要花上大半日的时间。
她从自己住的房间慢慢沿着一条小径走着,小径全是用五彩石子铺的路,周围是不知名的花草,还有几棵高耸参天的大树环绕,将整个小径衬托得有些神秘,走了好久,林掬儿忽闻有一丝人声。

她悄悄凑过头去,看见一个开满芬芳淡菊的庭院之中一人立于案几之后静静地磨墨。
远远地有些看不太清楚,但见那人一身清淡,浓墨黑发垂于身侧,低垂首的样子只能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感觉上很是削瘦,而他专心一意磨墨的样子只让人觉得他周围的空气都是静止的,风似乎只是很柔和地在流动,似乎生怕打扰了他。
他的动作很慢,看似没什么特别,但总有一种滞缓感,似乎每一下都要微微用力一番,林掬儿看了很久,忽地眼前一闪,这名男子身后无声无息竟多出来一人,那人一身藏青色锦缎外袍,站在男子身后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影子。
林掬儿再看,却发现刚出现的那名男子这时竟然很自然地握住了男子磨墨的手,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味陪着男子磨着墨。
这种感觉很奇妙,至少林掬儿从没见过世上有哪两个男人像这样亲密接近的,可却又自然得紧,让人完全不会有一点的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画面很自在,也很闲适,十分符合这个山庄给人的感觉。
磨好了墨,男子身后那人放开了手,却没有走开,只负手站在他身旁,看着男子沾墨写字。
林掬儿又看了片刻决定离去,刚转过身的时候眼角却瞥到了右边廊下走来的一人,看他的穿著像是山庄的管家。
“九爷。”那人来到案几前站住,垂首唤了一声。
九爷?林掬儿愣了愣,脚步马上停住了,她的目光不由又望向了案几后的两名男子,心里已经在思忖究竟谁才是九爷。
“何事?”说话的是前面那个,只觉他的嗓音里是极其的疏懒跟漫不经心的,不过仍未见他抬首,只依旧垂眸一笔一笔缓慢划着字。
“庄外有人求见,那人自称是冥火教右护法,有事请教九爷。”来人言道。
“哦?”九爷似是抬了抬眉,淡淡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小人不知。”来人摇头。
九爷似笑非笑,口吻甚是平淡地道,“冥火教跟阴阳山庄一个东一个西,有什么事能让他们的右护法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这里找我?”
“自然是烽火令失踪这件事了。”九爷身后那名男子忽地淡淡出声道。
他一开口,林掬儿不由惊了一惊,一手猛地按住了胸口,这时又听九爷低低轻笑言道,“这是他们自己教中之事,我可不想费心思。”
“九爷的意思是不见么?”来人问道。
“嗯,不见。”九爷简单说道。
“知道了,九爷。”那名管家说罢便退了下去。
林掬儿却是纳闷,她自然是听说过这九爷能知晓天下江湖事,可冥火教的右护法武功高强,又聪明绝顶,既然找到了九爷就绝不是那么容易任他说不见就不见的。
不过她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这位江湖上最神秘的“九爷”,因为此时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并不像那个早已闻名江湖的人物。
“看来我在这里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
林掬儿正想着,却听九爷低低一叹,甚是无奈地道。
“只要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他身后那人道。
“也是,我们也在这里打扰青曜好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九爷淡笑说道。
林掬儿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青曜”是谁,可听来像是这里的主人的名字,只是她一下子却也想不出来江湖中有哪个人物的名字是叫青曜的。
她还想继续听他们说话,却在微微转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脸畔枝叶,声音虽是极小,可林掬儿知道若是有高手在此这样的声音是绝难瞒过那人的耳目的,谁知却在几乎差不多的时刻一声脆响传来,完全压过了之前那声细微的响动,林掬儿一听便觉像是搁笔的声音,这时再看去,却见九爷身后那名男子把手掌覆盖在了九爷原本握笔的手上,顺手便把笔抽走了。
“够了。”她听那名男子低低说道。
九爷这时终于抬起脸来,林掬儿乍见到一张带着倾动笑意却掩不去疲倦的脸容时不由怔了好半响,她直觉这个人不简单,不仅仅因他是“九爷”而已。
“你说够了那便够了。”便听九爷淡淡地笑,回头看向那名男子。
“你该休息了。”那名男子又道。
“嗯,我们回房罢。”九爷撇下一桌子的东西朝另一端的走廊走去,便见一旁伺候的人收拾了笔墨案几,整个庭院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了。
三日后,林掬儿已差不多走遍了整座庄园,庄园内的人比她预想的要少得多,除了之前的九爷同那名不知姓名的男子之外,便只有管家和几名侍女,到今天为止她连庄主在哪里也不清楚,若不是之前知道了那位九爷不过是在这里作客,她几乎要以为这里的主人就是他了。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那位冥火教的右护法竟然都没能出现,山庄从头到尾安静如初,完全没有一点点骚动。
正当她琢磨不定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打开门便是一怔,竟是那位九爷,而她甚至都没有听到这个人来时的脚步声。
九爷面带微笑,对着她淡淡开口,“姑娘手中若真有烽火令,还请快快离去比较好。”
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着实让林掬儿吃惊不小。
“你真的是九爷?”林掬儿不禁呆呆问出了一句连自己也觉得是废话的话来。
九爷淡笑不语,可笑容疏离,像是隔了层什么。
回过神请他进来坐下林掬儿才又开口,“既然九爷已经知晓烽火令的下落,那必定也应该知晓冥火教近来所发生的事了吧?”
九爷微微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跟尊贵,而嘴角的笑容又是那么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了若指掌却又不甚在意,让人丝毫都无法看透。
“九爷觉得我应该离去?”林掬儿问。
“冥火教内乱,教主失踪,右护法又已经找来此处,万一烽火令被叛教之徒夺走,那么到时姑娘就算能救出你们的教主恐怕也已来不及了。”九爷又淡淡言道。
林掬儿闻言不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猛地盯住九爷说道,“九爷是否能助掬儿找出背叛教主之人?”
“我不过是来这里作客,并未打算把麻烦带来此处,毕竟这里的庄主是我的好友,至于冥火教教中的事务,我并不打算插手。”九爷甚是随意地说道。
林掬儿不由微微一怔,却在转念之间言道,“九爷只是不想插手,而掬儿只想要九爷的一句话,不知九爷是否方便?”
九爷这时不由低低笑了,他深邃的眸子注视眼前的女子片刻说道,“姑娘想要我一句什么话?”
林掬儿对视他的眸,答道,“掬儿需要一句能证明右护法就是叛教之人的话。”
“哦,姑娘你就这么肯定他是?”九爷不由扬起唇。
林掬儿沉了沉眸,声音冷了几分说道,“右护法利欲熏心,背着教主偷练紫霞神功,那日联合教中三大长老偷袭教主,幸好教主及早防范将烽火令交给了我,否则他早坐上了教主之位。”
九爷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言道,“姑娘不愧是秦教主最信任的人,难怪他会把烽火令交给你保管了。”
“烽火令是本教信物,令出如山,谁都不能违抗,掬儿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此令落入他人手中的。”林掬儿定定说道。
“是么?”九爷淡淡地笑,忽地转头朝门外唤道,“秦瑟,你还不进来?”
林掬儿乍听名字不由一怔,倏地起身盯紧了房门。
房门猛然洞开,便见一名男子面目中尽是瑟然之意,他盯紧了林掬儿,眼神中的愤恨像是要立时将她吃了似的。
林掬儿却是猛然一笑,似是早有准备蓦然间便出手,只见她掌法辛辣,招招带着浓重的杀意,令人完全想象不到这竟是出自一个看似很文静的姑娘家之手。
那名男子也是早有防范,他最清楚这女子狠毒的程度,但他出手却处处被林掬儿所致,似是有所忌惮,招式完全无法用尽。
只他们动手间门外早已闪进来一人把屋里的九爷带了出去,步伐诡异无比,丝毫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身法。
“紫霞神功对冥天掌法,哪个更厉害?”淡淡的笑意,事不关己的口吻。
“自然是冥天掌法厉害。”一人回答他道。
“哦?”他抬眸。
“只不过他处处留情,恐怕一时间还无法分出胜负来。”
他懒洋洋的笑,淡淡道,“那就等他们分出胜负之后再说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