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红尘之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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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抱了朱濂之回到客栈房间的床上,虽说这个房间是客栈里面最豪华的一间,可黄泉还是嫌那张床太硬,不够舒服,因朱濂之即使本身不甚恋床,但如今却因为身体的缘故让他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最多,所以早在来之后的第一日黄泉便命人去买了一大堆的软垫、毛毯、棉絮被褥跟干净整洁的被单过来,此时这张床虽说比不上朱濂之王府里用的,但却还是十分舒适的。
朱濂之这时仍是睡去的,他一般一天醒的时候加起来也不会到两个时辰,可纵然是这样,黄泉也觉得很足够了,因为自从朱濂之一睡不起到醒来已过了足足六个月,再次醒来之后便没有燃过一次香。
他每次睡去黄泉心里的担心就会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要他能再次醒过来便觉得比什么都好。
黄泉凝视眼前这张脸,闭上眼睛时的朱濂之神情沉静,只唇角那一抹似有若无优雅的笑依稀存在,看久了又会消失不见,但是那股漫不经心就连睡着的时候也能觉察出来,也许是跟这个人相处时间长了的缘故,他说话的神态语调无一不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属于这个人的每一个举动笑容他都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他已睡了那么久也依然是清晰如故的。
而最让他无法忽略的便是他脸上那缠绕已久的倦意,这疲倦比以前更深更重,一刻也不曾消亡过,也时刻纠结着他的心。
这份加重了的疲倦,不可否认的,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
攥紧了拳,黄泉的眉也不由得拧紧了。
该如何是好?
他知晓朱濂之的这份疲倦不是表面上漂浮着的,而是从疲惫不堪的身体心里反应出来缱绻在了眉宇间流连不去,真相未明之前他仅仅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可一旦当他知晓一切之后,每次瞥见他这份倦意心底就开始纠痛了,就算这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可他却是十分的在意,他的一颗心仿佛自从那次在归藏冢救起他之后就活了过来,就像凝眉所说的,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人而有心的。
这个人,其实早就出现了,只是他一直也没有发现罢了。
抬手轻轻抚上苍白的脸颊,朱濂之睡了多久,黄泉就会看他多久,这张睡颜他再熟悉不过,于是心底有一种眷恋便这样生了根,缠绕入心肺,刻入了骨髓。
这一站便又到了黄昏,朱濂之微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这个男人笔直的背脊,端正的脸庞,他一身都浸浴在了自窗外洒进来的霞光之中,只神情静默依旧。
虽是没什么表情,却总让朱濂之想叹息,因他的眼神太专注,而他的眼里,有他。
“你啊……原来竟是个这么执拗的人……”朱濂之轻轻笑了,他从不知道脱下面具后的黄泉竟是这般认真,像个孩子。
但是他也知晓,这个男人的执拗,大多是出自心里对自己的自责。
“你醒了。”黄泉的声音平滑圆润,却一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听上去总是有些单调的味道,不过在对朱濂之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完全不会像对待别人那般冷冰。
朱濂之此时依稀记起了叶卿的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的,嘴角边上有一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可却不是那么真实的,黄泉虽然极少笑,但他的笑容却是真真正正摆在眼前,能触摸得到的。
不过到今天为止,朱濂之见他笑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几乎等于零,对于这一点,他也勉强不得他。
“从叶卿的角度看,真的很难想象……你跟他竟然是同一个人。”朱濂之坐了起来,他右肩的伤势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是曾伤到了骨的,再加上半年多没有活动过,现在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每每起身穿衣都要黄泉的帮忙,而他刚醒没多久闻讯便赶来了荆州,更是没有恢复行动的能力,虽说每天黄泉都会替他按摩,可是再不自己走路恐怕以后都很难恢复,这也是黄泉要早些回去的理由。
听了他的话黄泉抿起了唇不语,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弯腰替他轻轻缓缓套上一件外袍,随后又垫好了软垫让他舒服地靠坐起来。
“他对我来说,是存在的。”朱濂之见黄泉面无表情便知他此时心里并不好受,可他依然对他低语道。
“我知道。”黄泉只是淡淡道。
是他做的,他不否认,可他却害到了这个人,这是他自己也不能原谅的。
“可是你为我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朱濂之慑人的眸紧锁住了黄泉,“你并不欠我什么。”他只想说明这一点。
黄泉不语,虽然对着他的视线,却什么也没说。
那双眼纯粹清明,不含丝毫杂质,皇叔曾告诉过他那个孩子就像是一尊佛。
佛本无心,人却有心。
他的心,系在了一个名叫朱濂之的人身上。
不愿立地成佛,宁愿走火入魔。
朱濂之低低笑了起来,“算了,就知道你还是死脑筋。”
黄泉这时却开口了,他一字一句缓缓言道,“我说过,我会还你。”他的眼睛黑亮得惊人,也认真得惊人。
朱濂之不由自主也专注了起来,望进他的眸,“直到我伤全部好透为止么?”
“嗯。”黄泉点头。
“若一直不好呢?”朱濂之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黄泉凝视他那对暗夜一般的眸,抿唇低语,“我不喜欢你身上有任何伤痛。”
朱濂之听着他那么认真的口吻,不禁又轻轻叹息了,本以为会引他说下一句“我会一直还”,却不想从黄泉口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难怪凝眉会这么喜欢你……”朱濂之看着黄泉扬唇轻喃。
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朱濂之跟黄泉只包下了客栈的住房跟后院,并没有干涉到客栈酒楼三餐的正常营业,经过住房跟酒楼相连的走廊之后再下楼梯便是客栈前厅的酒楼,此时正是傍晚时分,虽算不上座无虚席,可一眼望去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人坐了。
不过他们既然包了住房掌柜自然也早已预留好了座位等着他们了。
此际正是很多人用饭的嘈杂喧哗之时,忽地,因一个黑衣人出格的举动让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大多是带着好奇的。
这个黑衣人碧云是见过的,就是替那位王爷抬轿子的其中一人,此时他面无表情单手提了一张黑漆扶手太师椅走下楼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两只看上去软绵舒适的垫子。
只见他来到一张空着的桌子边上将那椅子轻轻放下,又将垫子垫好在靠背上便退了下去。
于是,当黄泉旁若无人般把朱濂之抱下楼的时候便迎上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事人倒是一脸的不在意,似乎还附耳互相说着些什么,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瞥上楼下那群人一眼。
似乎,楼下空空并无一人。
碧云终于了解到“惟我独尊”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了,分明就是眼前这两名男子目中无人的程度跟态度。
一个是王爷,自然有这个资本,至于另一个,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咦、咦、咦?
碧云忽然瞪大了双眼。
因为她直到现在才发现一个天大的问题。
那个一直带着面具的男人,此时……竟是摘下了面具的!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好好看上一眼,两人已经下楼转到了那张桌子边上,虽然此时能看见王爷削瘦的侧脸,可那个男人却正好背对着她。
霎时她不禁扼腕叹息声连连。
不过——
又是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因为即便只是一瞥,但那张五官深刻的脸容也是极好看吸引人的,特别是一贯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双晶亮瞳仁,此时衬着那样淡漠的脸只觉空芒之感惊人,清明透彻到了极致,仿佛已看破一切。
真不像是普通人的一双眼。
这是碧云唯一的感觉。
扶着朱濂之在椅子上刚一坐下,店里的小二便迎了上来,“两位要来点什么?”
“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朱濂之看了看黄泉问。
黄泉摇摇头,只道,“你点吧。”
朱濂之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随意笑笑便抬眸对店小二说道,“听说荆州的竹节鳝鱼很有名,给我们来一份。”
“好的。”小二记下。
“再来一份三丝春卷,鱼丸糕子,长江三鲜,冬瓜鳖群羹,石首鸡茸鱼肚,网油砂,清蒸武昌鱼,沔阳三蒸……”他一口气就报了十几个菜名,虽说有些是荆州当地的特色菜,可还有几道却是高贵名菜,都是官员们专门用来宴请皇亲国戚的佳品。
碧云每听一样菜名就不禁咽一咽口水,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阳春面不禁食欲大减。
“好了,就先点这些吧。”
就先?碧云搅着碗里的面条。
以后再也不想吃面条了。碧云有点郁闷。
“客官对荆州的小菜知道的很清楚啊……”掌柜这时迎上前来笑着说道。
自从四日前这两人包下了整个客栈之后他就一直注意他们,而眼前这位客人自从来了客栈之后除了偶尔坐轿出门之外几乎都在房里足不出户,但是看他的吃行用品似乎要求都不是一般的高,而此时见他的谈吐气质更是觉得隐隐有一种尊贵的味道,恐怕是从京城里来的什么大官,所以他特别留心,这才亲自走了过来。
“也不是,我府里曾用过一位荆州来的厨子,他走了之后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吃到这些菜了。”朱濂之淡淡笑了笑说道。
“客官真不愧是吃客。”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符合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掌柜不由微微弯下腰略显恭敬地问道,“不知道您还要来点什么酒水?”
“你暂时不能喝酒。”黄泉却忽地开口。
“我知道。”朱濂之瞅着他勾起了嘴角,“我不喝就是了。”他说罢吩咐掌柜道,“就上一壶糯米酒。”

“知道了,客官您请稍候。”掌柜笑着说罢,转过身低声吩咐小二道,“好好招呼他们,千万不要怠慢了。”
“是。”小二谨慎答道。
“荆州菜我很早就跟你提起过的,还记得吗?”朱濂之待小二跟掌柜都下去了便回头对黄泉说道。
黄泉盯着朱濂之半响,方吐出两个字来说道,“记得。”
他怎会不记得,朱濂之睡去的时候他把跟他相处时的点滴回忆了个遍,这人用一颗真心相待,却偏偏换来了自己对他的背叛。
因那时,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游戏。
等上菜的功夫,小二给他们端来了冷菜跟醇香酒,糯米味的酒闻起来馨香诱人,引得朱濂之食指大动,不过事先已说好了不能喝酒,他当然不会食言,只翻起了桌上的一个酒杯,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了黄泉,“尝尝。”
黄泉似是微微怔了怔,接过酒杯饮了一口。
“味道不错吧?”朱濂之笑问。
黄泉点头,“你似乎很钟情这种酒?”
“你喜欢么?”朱濂之抬了抬眉。
“我不常喝酒。”黄泉道。
“为什么?”朱濂之不禁好奇。
“凝眉不喜欢我喝酒。”
“哦?”朱濂之更加好奇。
“她说男人喝酒容易乱性。”黄泉淡淡回答,却又喝了一口。
朱濂之的嘴角不由弯起了一个美好的弧度,笑着说道,“看来凝眉打算把你塑造成一个好男人。”
黄泉看着他半响,没说话。
“有武功的人并不容易醉。”朱濂之又道。
“嗯。”黄泉轻晃手中的杯子,点了点头。
正在说着话,小二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中央。
这道菜的样子非常好看,颜色纯白,微点缀了一些青红佐料,像极了一朵盛开的雪莲,又似雪地上的点点梅花。
“这是网油砂,它的做法很考究,里馅选用的是上好红豇豆,经过大火煮、小火煨,剥壳去水用其泥,据说这个馅一年也不会变色走味,而且清香四溢。肤面是洁白无破绽的猪网油皮,里馅卷成条状,外层涂以鲜鸡蛋清加黄粉,经过麻油温炸,刀切成形,白糖撒面,咬起来很香脆可口。”朱濂之似乎饶有兴致,边说边夹了一块放进黄泉的碗里,随后才给自己夹了一块。
黄泉咬了一口尝了尝,果然外层清脆,而中层柔软,吃到嘴里馅味醇甜。
却见朱濂之扶着下巴正看着自己,黄泉不禁注视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容半响,然后低语道,“掌柜没有说错,你果然是个吃客。”
听了他的话,朱濂之眼底那抹笑意则更深了,“这道菜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美味的。”
“他们在说什么?”从黄泉跟朱濂之一下楼,注意他们的人就不曾间断过,有因为好奇正在猜测身份的,有惋惜那位年轻公子身上的病的,也有本来就栖息在暗处查探的,柳乘风正是最后一者。
“好像只是在品尝酒菜而已。”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人称千里毒行的毒娘子,她一脸媚笑似是咬着柳乘风的耳朵细语,实则一边暗自观察一边运起功力听黄泉跟朱濂之的对话。
“你说……那个人,真的会是九爷吗?”柳乘风借着喝酒的动作对毒娘子说道。
“这是千行宫里来的消息,应该不假。”毒娘子回答。
“千行宫是不是真心跟我们合作还不清楚,凭什么相信他们的话?”柳乘风越看越觉得不像,九爷怎么可能是看上去年纪那么轻的公子?
“就凭他们是仅次于九爷的消息搜集之所。况且他们跟九爷不同,九爷的消息从来不卖,可他们的消息却是要用重金买的,买来的消息若有假以后还有谁会去买?”毒娘子瞟了他一眼问道。
“话是没错……”
“而且见他面色苍白、一脸病容,又不能走路的样子,若非因归藏冢那一役伤势严重怎么可能过了那么久仍未恢复?”毒娘子又道。
柳乘风脸上担忧之色不减,只道,“传闻九爷运筹帷幄,从不亲自出面,而且聪明绝顶,又掌握了那么多的秘密,就算他真的是九爷,你难道敢就这么轻易下手?”
“怎么能说是轻易呢?这次可说是天衣无缝,请君入瓮之计,再说要杀一个重伤之人又有何难?”毒娘子自负道。
“九爷有伤,可他身边的人却各个武功高强,况且到现在为止,他身边这个人的资料仍未到手,我看此事胜算不大。”柳乘风越说越肯定,因他隐隐感觉到此时谈笑风生的人心计决不会那么简单,若他不是九爷只是一个平常的公子的话倒还好,若是九爷,恐怕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此时才会做出如此轻松侃侃而谈。
而且很可能就是这样!
柳乘风心里猛地一跳,正在想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一个声音轻轻对他说道,“你们放心今夜动手,我早已在他身边安插好伏击之人,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是谁?
这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柳乘风知道这是千里传音。
然而当他抬眼四处张望,却不见身旁的有哪张桌子上的客人像是给他发话的人。
酒楼此际乱哄哄的,身边一个小姑娘吃完面起身上楼,另一边几个大个子正在聊着江湖上的闲事,最可疑的好像就是另一桌上一个公子模样的人正安安静静地坐着喝酒,似乎周围的嘈杂都跟他无关,只一味垂着眼。
“你不用到处看,我不会露面。”那个声音又道。
柳乘风忽然转向身边的毒娘子,“你有没有跟我说什么?”
毒娘子摇摇头,“没有,你怎么了?”
柳乘风盯了她片刻,忽地起身扔下几枚铜板作为饭钱径自出了酒楼。
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毒娘子怔了怔,瞟了一眼朱濂之跟黄泉两人那桌,嘴角似是弯了一弯,随后便也起身离开了。
柳乘风还没走远,毒娘子就在小巷中截住了他。
“你似乎想阻止他们今晚行动?”
柳乘风看着她,“是又如何?”
毒娘子摇摇头,“是的话你就休想那么轻易地离开了。”
“为什么?”柳乘风微一皱眉,“难道——”他心念微动,一个念头刹那间浮现在脑海里面。
毒娘子斜斜勾起了嘴角,“难道什么?素闻柳公子心思甚密,恐怕想到了什么不该想到的事情吧?”
听她这么说不禁验证了柳乘风心底的猜测,他此刻冷冷说道,“毒娘子,你这么希望他们晚上行动,恐怕是想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吧。”
毒娘子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哎呀,柳公子的洞察力果然强,不过为什么你非要说得那么明白呢?”
“毒娘子,你果真是千行宫的人。”柳乘风话音刚落手中铁扇倏地出手,几点寒光自其中急射向毒娘子的周身大**,他自知功力不敌毒娘子,只好先下手。
“你知道的太晚了。”毒娘子阴瑟瑟一笑,飞身出掌,寒光顺着掌风离奇地拐了出去,柳乘风趁隙夺路而走,可才跨出一步便僵在了原地,因为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背后彻骨痛意袭来,再低头的时候发现一只血手当胸穿过,而他连出手那人的脸也见不到就软软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吩咐下去,今晚不能出差错。”用丝巾缓缓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人低低吩咐毒娘子说道,“你去跟他们说柳公子被九爷身边的人杀死了,行动照旧。”
“知道了,宫主。”毒娘子回答。
“去吧。”说罢那人身影骤然消失,空气中只留下阵阵粘稠的血腥味道。
“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朱濂之细细品尝美味佳肴,脸上的笑意不曾淡去。
黄泉点头。
“子虚真人门下柳乘风其实还算不错,不过武学天赋不高,派他出来查探自然周到,但见他印堂发黑,估计也活不过今晚。”
“我已经闻到了血腥味。”黄泉手握酒杯淡淡言道。
“哦?”朱濂之长指抚上了唇,眯眼笑着,“看来今晚他们势必出动,真不知道这螳螂跟黄雀……到底最后谁才会占了上风呢?”他的语调调侃之意明显,脸上神情像极了一个贪玩的孩子。
黄泉盯着眼前之人,蓦地想起了好久以前两人之间的对话来。
难道堂堂王爷也怕玩过了火?
王爷不怕……九爷却怕……
很熟悉,却总让他心痛,因那个时候面对他的,并非真正的他。
而现在,他知晓,这个人……其实从不怕玩过了火,怕只怕那些飞蛾引火上身仍不自知。
“看来,遇上你,是我的幸运。”黄泉忽地开口。却是你的不幸。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出口,朱濂之却能了解。
他不禁摇头。
“我永远都不会针对你。”朱濂之低语。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那个时候想过要来救他之人。
对他来说,弥足珍贵了。
小时候被刑囚、被折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除了疼痛跟疲惫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而黑暗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互不相识,却在眼光相对的瞬间,产生了某种牵绊。
这种牵绊完全没有由来,也说不清楚,于是,便有了如今这般局面。
“可惜如今我的精神不能算好,不然就可以跟你好好喝上一杯了……”朱濂之说着微微闭了闭眼,嘴角是依稀的淡笑。
黄泉原本就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这时一见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也不顾一桌子的好菜,起身微一弯腰便自然抱起了朱濂之,稳稳走上楼去。
朱濂之的睡意说来就来,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真是麻烦你了。”安然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朱濂之轻轻说道。
“睡吧。”黄泉低语。
朱濂之点头,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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