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团 圆 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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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夏季,相对其它地方来说是比较宜人的,温度不低,但三天两头有一场雨。那短短地的一阵凉正好消除前两天闷热带来的暑气。十四年前,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替在筹办药厂的雷坦收拾着乱糟糟的房间。空气中有点甜腻腻的湿润,我没有半点不祥的预感。舅舅与舅妈吵架后,两人都很伤心,所以决定把我送到成都,由雷坦送我去同济大学报到。
这个夜晚,天空中闪烁出星星。没有空调,雷坦把凉床搬到露台上,我们并排躺着,寻找着彼此的星座。嬉笑和打闹中,气氛变得不能够由我控制,当我想抽身时,一切都晚了,雷坦让我见识了一个男人的强势和粗暴。世界在一瞬间改变了模样,我一直以来视做半个父亲和半个兄长的雷坦,把我由一个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女人。事后,雷坦跪在我面前哭着,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对于雷坦来说,跟其它女人并没什么两样。雷坦不能把我当成妹妹,那么我就不能一相情愿地把他当成我的哥哥,我的亲人。以此类推,就会出现如多米诺骨牌的效应,我没有这个哥哥或者说这个所谓哥哥只不过是一个伪善的面具,其它呢?我的舅妈、我的舅舅、外婆、外公、雷泰、班德鲁……他们呢?他们真实吗?我童年所享受的爱那么让我迷恋,可是他们真实吗?我接受得起这样的虚假吗?我不敢想像。
第二天,我乘雷坦上班的时候买了当日上午最快的航班飞到上海,一刻不想停留。我是个逃兵,似乎我做了亏心事。我不但急匆匆地离开了成都,我再也不敢接雷坦的电话;他写给我的信我也不开封地直接烧掉;他寄给我的钱我转手寄给舅妈。我和雷坦都隐满得很好,家里也没觉得什么。从小我就不存钱在手上,有多的就放我舅妈那里让她给我存起来。直到第一个寒假过年,雷坦才发现我对他的恨意。那时侯舅舅与舅妈刚刚离婚,家里的整体气氛都不好,所以我和雷坦的不对劲也没引起太多的关注。我不大搭理雷坦,家长们完全可以理解为我长大了,女孩子知道避讳了。
这件事之后,我没有一天安全感。我很渴望成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我也尝试着跟追求我的男孩子交往,最后找最平凡的那个,因为我误以为看上去平凡的男人会安于和我共建一个家。恋爱中雷坦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事,当时还让我暗地里舒了一口气,然而我再一次错了。当我毕业后跟男朋友来到武汉打拼,我们准备结婚时,雷坦找到了刘海洋(我当时的男朋友)。
在一间咖啡厅的包房里,雷坦提出了要求,要刘海洋离开我。刘海洋当然不干,因为他觉得再没机会找到我这样的女人了。雷坦冷笑了一声,把钱开始一叠叠地往桌上放。刘海洋是个平凡的人,平凡得受不起诱惑。雷坦一万一叠地放着,放到第十七叠的时候刘海洋就支持不住了,十七万,那个时候在武汉已经可以买个一百平米的小三居了。最后刘海洋抱走了这十万,跟我提出了分手,理由是觉得配不上我。操,早说呀!好象他过去就配得上我似的。
我没挽留刘海洋,只是替他遗憾,十七万就把我卖了,他太亏了,雷坦告诉我他准备了一个亿。雷坦把刘海洋拿钱的录相给我看的时候,我的心碎无可碎。两个男人给我上了人生最生动的一课,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必须把幸福的希望寄托在我自己身上,超过我这一亩三分地,有的是伤害等着我。雷坦看着我把嘴唇咬出了血,想着不对,问我:“难道,我又做错了吗?”
最错的就是这个问题了。这是让我最恨的问题。我能跟一个不会犯错的男人说什么呢?我无话可说。当然,回到长辈面前,我们还会相亲相爱,谈笑风生。私底下,我不跟雷坦有有任何交流和勾通。雷坦也要面子,就这一点,让我还有回家向舅进孝的生机。我每天春节还能找到个地方团圆,感受一下我那底气不旺的天伦之乐。

又大约过了半年,听说刘海洋在广西出车祸的消息,我头脑里最敏感的神经甚至都懒得跳动一下。还能说什么呢?有的人,是这么喜欢控制别人的命运;有的人,可以自己让我痛苦,却容不得别人欺骗我。我只能克制我自己,习惯,习惯,保持距离地习惯。只是,心深处我再不自信自己能经一个女人的面貌去给男人什么幸福。没有男人是不受诱惑的,哪怕对于雷坦来说,我不也只值一个亿吗?反思过来,无论什么男人,我未必愿意为他出到十万,未必愿意为他双手沾血,我无权遣责他人。甚至能不能做发我自己,我都对自己打个大大的问号。这世界,谁又能比谁真正的高尚。
晚餐时,我觉得没有比让白芳变**更幸运的事了。相信我的几个兄弟们也是这样的认为的。白芳完全抢了我们的风头,家里的老太太老头没一个客气的,挨个儿排队把他从头到脚地摸了一遍。白芳几次用眼神向我发出求救地信号,我不理他,还给他一个见死不救、幸灾乐窝笑脸。
中国过年时的餐桌是最能看清楚一个家族的构成的。我们的家族,有个名称,叫太极门。这是由我国的一个开国元勋的弟弟组成的。老爷子当年为了躲避政治风去,改名换姓,退隐到我们这个小小县城,行医济世。当然也带着后人在这里开枝散叶。但是无论怎么散,都会有些枝叶会聚在一起。这些聚在一起的枝叶,总是会被部队选拔走。当然,有时候有些编外人员会因为一定的机缘被吸纳进来,比如说我、班德鲁,当然,白芳也算。我们从小就受着一些特别训练,似乎永远在为什么事做准备。然后当我们**后,正常的渠道也会是当兵,我们服役的地方只有一个——基地,远在西藏。至于为什么会在西藏,我错过了走正常道路的机会,所以我无从知道。
这样的家族,很神秘,也不是那么愿意跟外人有太多的来往,不管我们平时的生活是怎么跟平常人作善良地打着交道,但到了过年过节,或商量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家庭的团结性就非常重要了。
象今天的团圆饭,外人来看肯定会不知所措。一桌上至少有四家人。舅舅家、老胡家(老胡的太太是我的奶妈也是我们家的管家)、赵家(赵妈妈跟我舅妈是亲姐妹,赵伯伯跟我舅舅是发小,赵伯伯的父亲是我外公的助理),还有就是主人——我的干妈家(干妈是赵伯伯的妹妹)。光从家族谱就已经够复杂了吧!但这四个家庭却盘根错节,怎么拆了也拆不散。
现在能够幸运地坐在餐桌上的长辈有外婆、赵公公、赵妈妈、老胡、胡太太、干妈和舅妈。小字辈的就是我、雷坦、胡刚(老胡的二儿子)、赵立行(赵伯伯的长子)、肖莉(行哥哥的妻子)、梁国栋(干妈的儿子)、白芳,最后还有个最下一辈的代表,豆豆,他只有十四岁,从我进这个门起就一直跟着我的脚,赶都赶不开。当然,我是他最好的姑姑嘛!他要是想找个第二好的,可惜没有啊,我是四家人唯一女儿。可能是太极门阳气太盛,家里生的尽是儿子。我来了后,尚还在世的外公带头视我如珠如宝,他老人家的口头禅是:男打女娇,养育之道。
现在因为在外未归的有我舅舅、雷泰夫妇及子女(龙凤胎)、胡坚、赵立志夫妇、还有我干爹。就算他们不回来,一家子也凑足了十几口人,开了两桌火锅。我们家就压辈底的习惯。就按辈分分桌,但每桌基本上要找一个晚辈陪吃。过去在父辈桌上压辈底的人是我,今年我解放了,有白芳嘛!
我涮了片毛肚,得意地朝白芳晃晃,丢进嘴里嚼起来。我看见白芳的碗里堆着小山一样的菜,乐死,那都是长辈的爱呀,不能不吃呀!白芳看见我乐,嘴角象下撇撇,朝我的桌前指了指,我低头一看,晕哦,我碗里的东西可不比他少。一双筷子夹着一片午餐肉放进我碗里,一看,居然是豆豆。晕哦,这晚辈要是心疼起长辈来了,也够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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