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贱 三 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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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了长江大桥,我笑次仁:“我以为我是好心人,结果没想到比不过你的爱心泛滥。”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拿着块汉正街的披风送人装善良。”
“汉正街出来的怎么了?那也是羊毛的,能挡寒阻冻!也花了我两百块呢!”
“那要是件法国披风呢?”次仁笑问。
“我保证不送,扒了你的制服送给他我也不送我的披风!”我也不含糊,我坚信是个人都只能有限地善良。
次仁哈哈大笑,不在乎我说些啥,更不跟我较真。我问:“你可是答应跟人喝酒了的呀!到时候可别嫌脏。”
“你会嫌我奶奶脏吗?”次仁问。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嫌平措老奶奶脏呢?
“我奶奶也乞讨过。”次仁说道。
我不信,我知道平措老奶奶放过羊、挤过奶、做过生意,一生洗澡的次数有限,但的确不知道她乞讨过。
“真的,我奶奶七十岁的时候准备去朝圣,就一路乞讨到拉萨。我们藏族人不会歧视乞讨的人,每一个到我们身边的人不是我们的亲人就是我们的客人。所以一路上我奶奶得到了不错的照顾,她有吃有喝,遇到帐篷她也能住进去。她花了三年才走了个来回,身体去更健康了。其实想简单点,乞讨也是一种人生呀!
所以我不会嫌那个老人脏,有机会的话我真的会和他一起喝酒!因为我是个藏族人,不管走到哪里都长着藏人的骨头,流着藏人的血。
在我们藏人的心中,只有肮脏的人心,没有肮脏的人体。”
我是第一次听到次仁讲平措老奶奶乞讨的故事,也是第一次在武汉听他强调自己是个藏人。次仁是在我读大学那一年接手七部的,十多年了,他的口音,打扮已经被当地文化同化了,只是细看他的脸,会发现那挺拔的鼻梁还挺象画中的松赞干布的。
回家后我一直想着明昌大师最后说的两句话:有缘自有相逢人,汉阳自留鹦鹉洲。没事儿我在家里唠叨来唠叨去,白芳端银耳汤来给我喝,看我魔症的样子,于心不忍:“我说你把事情想这么复杂干嘛,说有了有缘人就会有缘人,说汉阳就说明是汉阳人。你把复杂的问题往简单处看不就得了嘛!”
白芳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高兴,把他脸抱过来“哵几”亲一下。结果人家把我一推,边擦脸边埋怨:“人啊!怎么这么邪恶呢!”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乐着喝我的银耳汤。知道是找汉阳人,那就简单了!事不过夜,我晚上八点钟打了个电话,八点半就厚脸皮地出现在华中师范大学的沈教授家里了。
沈教授是武汉有名的风俗人闻学家,主攻汉阳文化。过去我以武汉地域文化特色写过一篇《尊重地方人文,发展个性地产》的文章,当时得到了很多地方学者和专家的认可。沈老就是其中一个。我找他当然不能说出真实原因,只是跟他从宗教哲学和历史相结合,谈到得道的人。我故意说汉阳的得道之人当属明昌大师。沈老表示认同,但却又说得道示必要从字面上来理解为出家。一心从善,看透世事,修行成功也是得道。我就问汉阳还能有什么样的得道之人呢?

沈老给我了一个重要线索——贱三爷。关于贱三爷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武汉人在“骂”那些有福不享、自找罪受的“倔人”时,嘴里时常会出现这样一句话:“汉阳过来的———贱三爷!”而被人称作贱三爷或说别人生得贱,都成了极其自然的事,就如同被别人亲昵地骂或亲昵地骂别人“你怎么像个苕一样”。
“贱三爷”是湖北机智人物群中颇具特色的一位,他是劳动人民智慧、愿望、理想的化身。他有豁达、爽快、机智、幽默、有勇有谋、聪明能干的性格,也有舍己为人、扶危济贫、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品德。他似愚实智,寓智于愚,寓智于诙谐幽默之中,给丑陋的世事予以讽刺。
关于贱三爷的故事很多,沈老拿出他收集的资料给我看,足足有六本,由B4纸打印,每本都有一指厚。我大至看了下,发现贱三爷的故事不但多,而且历经的时间长,从明朝到现代的都有。
关于贱三爷的由来,有两个故事,一则是:明朝有一个汉阳籍的秀才在省里(今武昌彭刘杨路一带)做大官,此人在家排行老三,人称三爷。由于汉阳和武昌相距不远,三爷老家的乡亲常有事找三爷帮忙,过去和现在有一点是相似的,就是要见大官不是很容易的,所以三爷的乡亲见三爷时每次都会受到看门人的盘问,三爷的乡亲每次都回答:我们是汉阳来的,我们是见三爷的。时间长了以后,三爷的乡亲与看门的都认识了,不用打招呼也可以进去了,如果这时有人问看门的,怎么随便放他们进去?看门的就会回答:汉阳的,见三爷。后来就演变成了:汉阳的贱三爷。
另一则就大相径庭了:事情发生在清朝,贱三爷是汉阳人,本名叫健,排行老三,故人称健三。由于他家里很苦,所以从小就在地里爬、泥里滚,反而长得结结实实。他聪明机智、喜管闲事、爱打抱不平。
有一年,正是春播大忙时节,健三家没有牛耕地,他就自己拉着犁来回跑。财主刘善人想雇佣他看家护院,七找八找找到地头上,啧着舌头说:“啧啧!健三,你真是造孽呀!绳子勒进肉里,天上太阳晒,地下水汽蒸,黑汗水流的,晓得几苦哟!干脆到我家里帮我吧,有你吃,有你喝,晓得有几好。看,这是定钱。”
健三撇撇嘴:“就这么一点点呀!”刘善人连忙说:“好办,只要你肯到我家里来,一切都好商量。”“这个商量只怕是打不过来哟。”健三嘿嘿一笑,指着脚说:“我拉一天犁,可以耕这么大一块地,秋天就收这么在一块地的谷,你能用元宝把这么大一块地铺满吗?”
“么唦?”刘善人吓得舌头伸出来一大截,半天缩不回去。
“我说这个商量打不过来吧。还是把你的几个臭元宝拿回去吧,用盐腌起来,莫长了蛆了!”
刘善人气得直跳脚,恨恨地说:“健三哪,健三!你真是生得贱哪!”
健三大笑道:“哈哈!我就是贱三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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