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东 湖 边 上 的 枪 声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不要怕,宝宝,要用你的心去感受,用你的心去感受,用你的心去感受,用你的心去感受,用你的心去感受……舅舅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遥远,我安静下来。
湖水,冰冷的湖水,浑浊的湖水,飘过的菱叶,腐土的腥味穿进鼻腔,穿进肺。来呀,来呀!水中的女人朝我招着手,我想逃走。东南西北,四个女人围住了我,无论朝哪个方向,都没有出路。女人的双脚被流动的逆影锁住,她们把手伸向腹部,掏出血淋淋的孩子,朝我抛过来。血比孩子先向我游来,形成又一套枷锁,我的手被反锁向后,我不能呼吸,四个孩子向我游来,狰狞地笑着,露出尖利而残缺的牙……
“啊——”我惊叫起来,水灌进了我的口腔和鼻腔,浴液发酵后温润的味道呛进了我的肺。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玛,白玛!我的好姐姐,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呀!”我睁开眼,看见了白芳的银发。
“白芳,我还没有失去你。”我努力想笑一下,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白玛,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要失去你!我也不要失去班德鲁,班德鲁也不会失去我们!”白芳的泪滴在我脸上。
这样的泪,我跟我的兄弟们交换过。我们从小就要受这样的训练,直至我们放弃眼耳口鼻的感觉,只有心。每一次训练都是一次磨炼,当那些未知的东西,那么真实地靠近你,意图制约你,然而你必须去找到解决的方法。也曾经有人深陷其中,再也没有醒来。他们没有死亡,但灵魂却已经不知游荡在何方。对外,部队宣称是他们由于军训失误,受伤成了植物人。我们很怕,很怕我们的家人任何一个出这样的事,幸运的是没有,一次都没有。这种训练,叫空灵喻。从专业的角度分析,就是用大脑中的灰页探知世界,也就是科学界所称的第三只眼。哪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明确的数据说明如何能成功地运用这第三只眼。残酷一点地说,我和我的兄弟们,是试验品。
在基地训练时,舅舅、军医、士兵会守在受训者身旁,一次只能训练一个人,而且还会安排另一个受过训练的人在现场,以防不测时,用灰页唤醒另一个人。他们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们。在没有救护准备的情况下使用空灵喻,是不被允许的。
今天我如果是迷失在我的感知里,白芳是没办法救我的。水呛了我,差点夺了我的命,但把我从感知里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感谢白芳,他有着比狗还灵敏的耳朵,在听出情况不对劲时,及时把我从水里捞了起来。感谢白芳。不对!刚才我在洗澡,这小子,岂不是……
我用我仅有的精神瞪大眼望着白芳,说不出话来。白芳看着我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也意识到了:“瞪什么瞪?你丑得跟个人似的,有什么看头!”
呕,吐血呀!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还非得是个人呀!我晕,我真晕,我晕着晕睡着了。

早上一走下楼,就发现好多邻居没上班。原来东湖路这边戒严封路了。我们习惯了,只要是国家领导人来武汉必从此过,从此过就要封路,因为中央领导下榻的梅岭宾馆,必然要从此经过。
我坐在小区的中心花园给林登城了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同时我还提醒白芳,应该给庄北冥打个电话,员工跟老板之间,有些规矩是千万不能省的。
白芳打通了庄北溟的手机,好一会儿对我耸耸肩说:“没人接。”
我教白芳把电话打到办公室去,向办公室请假。就在这时,我和白芳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因为我们听到了“扑”的一声。对声音敏感是白芳的专长,但对枪身敏感是我的专长。我听出,对,我听出是88式狙击步枪采用5.8mm机枪弹,配置消音器发弹的声音。我朝天空望去,看不到任何线索。我朝小区门口奔去,护送领导的车队正有序地一辆接一辆缓缓地开过去。我丝毫不怀疑我刚才听到的声音,但是那一声太短,我找不到任何线索。一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越过一丝惶恐不安。
“白玛,首长的车遇袭了,就在你家付近。”半小时后,林登城给我打来电话。
天啦!是我舅舅,林登城说舅舅近期要到武汉,我早该想到的。我只是没意思识到我舅舅的职位早已经到了来趟武汉需要戒严封路的地步。我的个舅舅哟!
我把白芳打发上班,自己却回到家里。我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块牌子。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牌子,这是我高考后的那个暑假,一个老人在中南海给我的。凭着这块牌子,我可以进入任何中**事要地。到今天为止,我还从来没用过。
梅岭里的十七号别墅内的一个书房里,一个穿军装的老者正捧着一本《周易》翻阅着。林登城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吭。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把茶端上来,放下,离开,依然是一声不吭。房间里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再无其它的声息了。冬日的太阳从大的窗户投了进来,来进树枝婆娑的身影,让整个房间更暗淡了。
“出来吧!柜子里的味道应该不是那么好。”等服务员走远了,老者才开口道。
林登城惊恐地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的衣柜,右手握紧了烟灰缸。
我故意咳嗽一声,再慢慢走出柜子,里面的樟脑味的确不是很好闻。
“舍得来见我了?”我正准备坐到林登城身边,老者开口问道,我立即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动。
“坐吧!”老者又道。林登城立即拉着我坐了下来。
“刚才不过是个小事情,你其实不必这么担心。”老者又说道,眼睛还是没离开那本《周易》。
“我能如此轻易地潜进来,你叫我怎么不担心?”我答道,尽量把语气往冷淡里控制。
老者把书放下来,看着我:“担心就不必要了,来了这么久,喊声舅舅总是应该的吧!”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