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回白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話不投機半句多。
溫煦無意再多談下去,抬手揉揉額角,狀似疲憊道:“時辰不早了,娘也該歇下了罷。”
婦人抿抿薄唇,眼中露出幾許失望來,卻未再開口。
溫煦心中黯然,不知為何每次談話都這樣不歡而散,明明不是大家所願,卻總是跳不出這世事無常。
拍拍衣袍,溫煦起身作別。
婦人忽然伸手來想要留他,卻碰翻了石桌之上的古玩茶盞。那盞在桌邊滾罷幾圈,鏘然墜地,應聲而碎。
溫煦盯著地上的碎瓷片,歎了口氣,放軟了聲音,道:“娘的意思,孩兒明白了,今後多多回來便是了,只是朝中人多事雜,非我能力所及,還是順其自然罷。”
婦人將丹蔻染紅了指甲的手縮回袖籠中,眼波流轉,瑩瑩有水色:“這便又要走了嗎?”
溫煦點點頭:“有些事情,趕著去辦。”
婦人垂下頭,幾縷碎髮滑過額角,有些淒清:“為了他,連娘都不要了麼。”
溫煦無奈,轉身單膝跪下,雙手握住婦人寬大袍袖之下日益清瘦的手,道:“娘,別胡思亂想,這次我去辦的,是皇上親**代的事,小曦那邊……”溫煦低下頭,“自從我離開逆天府後,便再沒見過他。”
◆◆◆
回望暮色深沉的宮牆深處,溫煦如噎在喉。
遠方天邊泛白,隱隱透出青色,才是無憂無慮的去處,溫煦揪揪馬鬃,嘴裏嘟囔嘟囔:“馬呀馬呀,你也憋壞了吧,裏面的人也真是霸道,連叫都不讓你痛快的叫。”
馬兒被扯得疼了,仰天嘶吼幾聲,略表不滿。
溫煦呵呵大笑:“行了行了,我們這就上路吧!”
笑畢揮手揚鞭,一襲白衣,翩翩絕塵而去。
皇城頂上,一人俯看。
片刻之後,突然開口:“跟上他。”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也隨之一閃而逝。
◆◆◆
煙花三月,正是踏春好時機。
等到溫煦入得城來,已是黃昏過後,但想是最近各路英雄雲集,街道之上,竟然不顯冷清。
時隔數日,溫煦又回到了風光無限的白帝城,心境自然是出奇的好,下了馬來到處走走停停,早將昨日的勾心鬥角拋在腦後。上面交代的事情,他向來是打折打折再打折,反正混混也就過去了。
腹中正是饑餓,早晨為了離開那令人鬱悶的場所,走得趕了,連飯都忘了吃,此刻才覺出餓來。正說道要尋個打尖之所,忽然被人在肩膀上一拍!
溫煦心中一緊,有人近得身來,自己竟然毫無所覺——
回頭一看,竟是超級無敵大冰臉一張!
“決兄?!”溫煦有些驚訝,怎會如此碰巧。
決無傷仍是一張冷臉,淡淡得將溫煦的坐騎打量一番,開口道:“事辦完了?”
溫煦雖不知他為何對此事記掛在心,但卻也有問必答:“算是吧。”
但決無傷卻不再接話,也無意告辭,場面頓顯尷尬,溫煦不知如何處理面前這主動和自己打招呼卻又任由場面陷入僵局的冷面大俠,無奈之下,只得沒話找話:
“那個,決兄,你吃過了嗎?”
決無傷一愣,下意識得搖搖頭。
場面再度尷尬。
溫煦心中不停哀歎,【你若不打算聊天,又幹嘛要跑出來打招呼?!】不過也只得硬起頭皮做邀請狀:“既是如此,不如一道……”
正在這時,突然聽得頭頂一聲熟悉的聲音:“溫兄!”
溫煦抬頭,頓做茫然之狀,樓上這位又是哪路仁兄?
那人叫了溫煦名字之後,卻轉頭看向屋裏,對屋內某人說道:“你看看,剛剛你才說到他,他就出現了,真真可不是個巧字兒!”
彼時視窗出現了另外一張臉,一張熟人的臉。
楚修文一貫十分具有正義感的臉,低頭看了見溫煦時,露出一絲笑意,目光掃過溫煦身邊一臉木然的決無傷時,透出些驚訝來。
“原來是修文兄,幾天不見,更添風采呐。”溫煦張開就說,絲毫不經大腦。
楚修文見慣不怪,直接無視這等溜鬚拍馬之言,跳過溫煦,對決無傷道:“若是決公子不介意的話,便同小煦一同上來喝一杯吧,也好讓在下為家妹先前無理賠罪。”
決無傷略作沉吟,開口道:“若是溫兄不反對,在下倒是樂意之至。”
好嘛,大家一起玩太極,這種情況下,溫煦不認為自己有勇氣說個‘不’字。
◆◆◆

進門,將手中韁繩交予童兒,便早有青衣小童下了樓來引路。
溫煦藉機將四周打量一番,心中哀叫一聲,這是酒樓還是青樓?!瞧這一路病急亂投醫的。
待進了屋子,除了數十位各類好漢之外,果見幾個頗有姿色的女子,不過並不若想像中依偎在某某英雄懷裏,那些個女子只是或彈或吹或咿咿呀呀得唱著小調兒,似乎也只是助興而已。
屋內已經喝過幾巡酒,氣氛十分活絡,楚修文抬起看見溫煦進來,笑得隨意,“小煦過來,看你情形,倒是像剛趕過遠路。”
溫煦拉了決無傷坐下,張口應道:“確是如此,正餓得緊。”
……
一頓飯倒是毫無新意,因為有外人在場,這次場會充其量也就是一次見面會,各路英雄各有各的門路,都希望混個臉兒熟罷了。楚修文是現任盟主的公子,自然不得不多些應酬,不管樂意不樂意。溫煦竊以為他叫自己上了不過也就是想拖自己下水而已。
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不過,為何向來不謔於各種私會的北劍也跟著下水,便不得而知了。
酒過七巡,有些公子哥兒已經開始調戲那些女子,幸而都還算發乎情,止乎禮,想來是有現任盟主公子坐鎮,不敢造次而已。
其中有三人,從始至終都在沉默,能不開口便不開口。
楚修文,決無傷,溫煦。
溫煦倒是無所謂,連日來趕路確實累了,這種場面偶爾參加參加有助於德智體全面發展,有利於拓展人際關係,有助於打造平易近人的親切形象,總之,能免費蹭飯不蹭就是傻子。
至於決無傷,阿彌陀佛,是你自己要上來的,怪不得我。
喝得無聊,突聽得門口有人路過之時,嘴裏嘟嘟囔囔道:“什麼世道,連殘廢也要!”
在座之人內力都不低,自然都聽了個清楚,有人不禁好奇起來:“怎麼回事?”
眾人注意到屋角幾個女伶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無奈,便吩咐讓他們有什麼委屈儘管說來,這裏自然會有人為他們出頭。
一名素衣伶人幽幽歎道:“眾位皆乃狹義之人,自然不會欺辱於奴等。只是總有些個客人們會動手動腳,實在難防。”
一邊一名黃衣琴手道:“我們這等風月場中混飯吃的,又能如何,何況既是開門做生意,受點委屈也再說難免的。”
一名藍衣漢子開口問道:“方才他們提起的殘廢,又是怎麼回事?”
溫煦認得此人便是之前在視窗喚出自己名字之人,後來才知他時常出入楚府,見過自己幾次,只是自己向來行色匆匆,每次出現也多半是被楚家妹子折騰的焦頭爛額,因此沒留意過此人罷了。
那伶人答道:“我們生意做久了,便知並非所有客人都如在座各位大爺,有些客官……有些常人沒有的嗜好……”有些欲言又止。
眾人卻都有些明瞭了,眉宇間都有些憤憤之色。
黃衣女子歎道:“今兒個有位年輕公子專點了月兒的牌子,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時辰了,還不見出來……怕是……”
楚修文皺了眉,默默飲下一杯酒。
藍衣人繼續道:“這月兒又是何人?”
黃衣女子道:“大爺既問奴家,奴家自不敢隱瞞,只求各位大爺看這我們開門做生意的情面上,切莫生事,讓我等難做。”
楚修文將空杯置於楠木桌上,發出‘篤’的一聲,“你但說無法,我等自有主張。”
黃衣女子咬咬嘴唇,道:“這月兒也算個苦命之人,人倒是生得極其標緻,就連我們這些女人都自慚形穢,可惜來到我們樓裏的時候,便是四肢具廢,也不知是誰下得這般狠手。老闆雖同情他,可總不能這麼白養著他,況且每日看病吃藥總得使些銀子,便只得讓他掛牌接客,總比讓他流落街頭餓死的強。”
聽罷一陣,接著道:“可惜每每總有那些紈絝子弟,偏好折磨旁人,專點了月兒侍候,老闆再三聲明不讓陪宿,但多的也幫不了了。今兒個不又是……”那女子說到此處便再也說不下去了,淚光浮現,看來每每陪客之後,場景都十分慘烈。
眾英豪自是義憤填膺,紛紛吵著要幫月兒出頭,但卻都被楚修文按了下來。
溫煦側頭,見楚修文將欲訴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自然心領神會,起身拍拍衣袍,笑道:“人有三急,在下去去就回。”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