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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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煦自以為做出了對小小君好的決定,誰知等他再一次見到小小君時,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許久不見的依人突然出現在白煦的院子裏,一下子撲倒在白煦的面前,哭著企求白煦救救曦少爺。
當時白煦正在影子師父在過招,剛開始練烈陽劍法起劍式,影子師父正用劍氣挑起地上一注泥土射向白煦,招式很基本,力道也很小,只用了一層不到得內力,只是白煦功力尚淺,饒是這一層不到的功力,也需要他全力以赴。
依人的突然出現還不足以讓白煦走神,她淒慘的叫聲中提及的那個人名卻讓他的動作略作停頓,雖然就是這短暫的一瞬遲疑,激射而來的泥土碎石便擊中了側避不及的左胸。
白煦只覺一陣悶痛從胸腔傳來,連退幾步仍站立不穩,耳邊響起依人的一聲尖叫,回頭果見依人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剛想說話,口中一甜,一口鮮血變噴了出來,腳下也一片虛軟,只得撐著手裏的劍半跪了下去。
影子師父冰冷的聲音傳來:“練武之人,最忌諱的就是與人打鬥時分心旁騖,心神不靜。真氣走岔,輕者可能內傷,重者可能走火入魔,你可知道?”
白煦連忙跪下,老老實實道:“徒兒知錯,請師父責罰。”
影子沉默一陣,道:“今日之事,我自會向主上稟報,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話音剛落,白煦再次抬頭時,便只看到影子師父灰色的衣角飄出院門,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知道那懲罰會是什麼樣子的,一張臉頓時變成苦瓜,卻聽見依人飽受驚嚇的聲音叫道‘大少爺’。
回頭見依人還匍匐在地上,只抬著一張煞白煞白的臉看著自己,眼裏全身迫切,心中道:也罷,反正若是他們真要體罰自己的話,自己也阻止不了,還是先去看看小小君怎麼了再說。
白煦撐著劍從地上站起來,擦擦嘴角的血漬,問:“小曦怎麼了?”
依人帶著哭腔道:“曦少爺被夫人叫去了……”
什麼!
白煦心中大驚,恨自己一心只想著讓小小君獨立起來,忘了他在府中的地位是任誰都可以欺負的,而最看他不順眼的,恐怕便是自己那個‘娘’了吧,之前她一直被府主軟禁起來,也沒辦法找小小君麻煩,自己也就掉以輕心了,誰知……
不等依人說完,白煦拔腿便往門外走去,路過依人身邊時,頭也不回的道:“還跪著幹什麼?還不跟上!”
依人回過神來,抬起衣袖擦擦臉,一路小跑地跟上白煦,聽見白煦用前所未有的的暴躁語氣問道:“不要只會哭,快說到底時怎麼回事?”
所幸白煦雖然暴躁,畢竟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再加上原來的白煦本就囂張跋扈,平時以打罵下人為樂,依人倒也沒太吃驚,只是抽噎著,斷斷續續述說了自從白煦開始疏遠白曦之後的事情。
白曦雖然只有七歲,但卻有著比常人更痛苦的經歷,心思自然也比常人更敏感得多。自從白煦開始少有去到白曦的院子後,白曦很快就察覺出了哥哥的冷淡和疏離,不僅是他自己,府裏的下人也看出了大少爺的有意冷淡,於是很多隔岸觀火的人紛紛認為,大少爺已經玩膩了‘愛護弟弟’的遊戲,又有了新的目標。因此,一些勢利小人開始故技重演,刻扣白曦的膳食和生活用度,又或者尋事挑釁。
白煦聽到這裏,額頭青筋暴起,咬牙道:“為什麼沒人來告訴我?”
其實這不能怪依人,或者任何人,白煦知道這事全賴自己,恐怕是有人從中阻撓,比如說自己的那個娘……
這時卻聽依人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是曦少爺不讓奴婢說的……”
白煦不由腳下停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低頭甩出‘繼續’兩個字。
按照依人的話來說,是白曦自己要求依人不要把自己的情況說給自己聽,察覺到自己的刻意疏遠之後,只是待在院子裏面,他本來體質就弱,之前的一場大病更傷了元氣,沒過幾日,竟又反復發作了。只是這一次,沒有人認為白煦會再為他出頭了,更加變本加厲起來。之前因為刻扣藥錢被白煦責罰的幾個小廝更是藉機報復。
三天前,牡丹園解禁了,所有的人也都摒住了呼吸想看這次夫人到底會怎麼做。
三天,三天按兵不動。
三天過後,牡丹園的人突然發難,今天早晨,派人把臥病在床的白曦傳去了,依人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曦被帶走,再抱著僥倖向大少爺求救。
白煦腳步不停,腦子裏面也再不停思考,自己這次是太大意了,把毫無自保能力的小小君獨自扔在這連自己都步步為營的狼窩裏。夫人那邊之所以有三天按兵不動,恐怕是在觀望自己的態度,他們定是以為自己之前只是一時好奇,只要玩膩了,便沒興趣再管了。

說到底,全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一邊埋怨自己,轉眼人已經來到牡丹園。
牡丹園內春光好,只是園內的眾人卻無心欣賞這繁花美景,如今園內眾多丫鬟小廝,或偷偷摸摸,或正大光明,或隔岸觀火,或於心不忍,目光全都落在院內大廳中,匍匐於地上的小小身軀上。
白煦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俯視的關係,白曦瘦弱的軀幹似乎比記憶中更瘦小了,黑色的長髮糾結成一縷一縷,很久都沒有仔細梳理過的樣子,如今被汗水浸透了,粘在頭皮上,一張小臉泛著淡淡的青色,眼睛緊緊閉著,蒼白的嘴唇乾裂著,整個背部幾乎被鮮血浸透了,幾股未乾的血水,順著脊背流下,在青石地上流成一灘。
我到底在做什麼……
白煦一步一步走向屋子中間的小人。
我到底可以為你做什麼……
這個世界,處處都是虛偽,會真心沖我微笑的人就只有你而已……我為什麼還要推開你?
對不起……
“煦兒,怎麼來了也不知道叫娘?”美婦人皺著眉頭。
白煦置若罔聞,只走到白曦身邊,蹲下,伸手扶住白曦的肩膀,輕輕將他掰轉過來。
整個園子裏鴉雀無聲,一旁執鞭的中年婦人上前扯著一個笑臉道:“是少爺呀!怎麼來了也沒人通報一聲啊,這群小蹄子,平日裏就會搬弄是非……哎呀,少爺啊!你別碰他,仔細您的衣服!”
白煦連頭都懶得抬,冷冷道:“閉嘴。”
美婦人不滿道:“煦兒!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為娘和你說話你不答反倒為難起我的人來?”
白煦扯起一個冰冷的笑容,看到屋裏一干丫鬟個個脊背冷汗直冒,誰也沒想到一個年僅十來歲的小孩會有這等氣勢,就連美婦人也不由愣住了。
“娘,我不過叫她閉嘴,這就算‘為難’?那麼……”白煦小心翼翼地將白曦摟進懷裏,眼神溫柔無比地審視著白曦臉上和身上的傷痕,嘴裏卻不帶任何感情:“那麼你們把我的人傷成這樣,又該怎麼算呢?”
美婦人陡然睜大了眼睛。
“煦兒——你在說什麼?”
白煦勾起一個笑容,目光掃向一旁執鞭的中年婦人。“我說,動了我的人,又該怎麼算呢?”
懷中的人突然動了一下,白煦連忙低頭,正好看見白曦眼皮微微抖動了一下,緩緩睜了開來。
哥哥……白曦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小曦乖,不要動,乖乖躺著,哥哥來接你了。”白煦心疼地騰出一隻手摸摸白曦髒兮兮的小臉。
“煦兒!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為了那個小孽種,和娘做對!別忘了,娘也是在為你出氣!”
白煦已經懶得說什麼了,現在什麼都沒有把白曦帶離這裏重要,摸摸小曦的頭髮,白煦輕輕說:“小曦乖,哥哥這就帶你走,好不好?”
白曦眨眨眼睛,沒有說話,似乎在用眼神詢問:「哥哥,你又來騙我了嗎?」
心中一陣抽搐,自己毀了這個自己唯一在乎的孩子眼中僅有的一點信任,這個小小的孩子,只是想依賴自己而已,為什麼自己要把他推開?白煦抱著白曦的手臂緊了緊,卻聽見白曦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坐在主位上的美婦人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兒子的視若無睹,卻又捨不得真對自己的孩子發火,只把一切怨憤都發在白曦身上,對著一旁的執鞭婦人道:“奶娘!”
那執鞭婦人得了主子命令,越發狐假虎威起來,居然上前拉扯起地上的白曦來,白煦沒想到在自己面前還有人會直接搶人,在看見白曦因為傷口被扯開而痛苦得皺起眉頭,一股從沒有過的怒氣陡然冒起,想也沒想,便伸手捏住那奶娘的小臂,再一扭……
大廳中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喀嚓’……
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號叫,所有人都呆呆的,不敢相信才十歲的少爺就這樣一扭,讓那彪漢的奶娘手肘彎成了個不正常的角度。
美婦人也呆住了,只愣愣地看著屋子中間異常陌生的孩子。
白煦一手扶著白曦肩膀,一手探向他的腿彎,稍微使力,就這麼輕輕巧巧地將小曦打橫抱起,轉身向院門走去。
“煦兒……”美婦人下意識地開口。
白煦腳步不停,冷冷地說:“從今天起,誰再動他,就是和我過不去!”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除了我娘,如果我再看到誰欺負他……就不是今天這麼簡單了!”
話音剛落,人已在幾丈之外。
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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