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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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肯定都觉得雪儿跟新的太慢,偶会尽量加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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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富阳街后,我们走到了一条破败的窄巷,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石板路已经磨去了纹路,两侧是低矮破旧的木屋。
路上,我已经知道了小男孩的一些基本情况,他叫卢杰翼,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今天他去东门大街就是为了替他的母亲去请大夫,可惜没有诊金,大夫不肯出诊。
当时知道了这个我就马上问他既然这样等着钱用,为什么不把捡到的钱据为己有呢?
他摇摇头告诉我,他母亲曾经跟他说过,不是自己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要,即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才,他决不会取之用之。
这就是人穷志不穷吧,小男孩有一个好母亲,他自己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这让我由心底产生了一种敬佩,于是,主动提出到他家去给他母亲看病。
忘尘的马在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卢杰翼回头看了我一眼,叫道:“凌姐姐,到了,这就是我家。”
我们从马上跃了下来,忘尘把卢杰翼也从马上抱了下来,然后,我和金亦宣把马缰递给了忘尘,跟着卢杰翼走进了院子。
卢杰翼推开了主屋的房门,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屋里除了简陋的床,破旧的桌子,破旧的椅子以外,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娘,我回来了,我请来了大夫。”卢杰翼快速地走到床边,欢快地说道。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像是要起身。我赶紧走上前去,扶住那妇人,笑道:“大娘身子不好,就别起来了,躺着看病也一样。”
那妇人怔了怔,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在我,金亦宣和忘尘身上,喃喃自语道:“见到神仙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大娘你真逗!”
那妇人这才真正意识到我,金亦宣和忘尘的存在,面上微微一红,尴尬地笑道:“对不起,姑娘、公子,民妇失礼了。”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我赶紧扶她在床上躺好,笑着摇了摇头,看这妇人面色腊黄,瘦得不成样子,就知道她被病痛折磨已久,我把她的右手拉到床沿,中食指切在她的脉搏上,柔声道:“大娘得这病多久了?”
那妇人叹了口气,道:“该有三、五年了吧!为了我这病,家里值钱的东西该当的都已经当了,真是难为这孩子了!”说完,她转头满脸疼惜地看了一眼卢杰翼,回头接着道:“我这病怕是也挨不了多久了,姑娘就不要隐瞒我了,尽管实话实说吧。”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这病与她无关似的。
我愣了一下,这人是不是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就特别能看破生死呢?我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她这病是劳累过度,又没好好的休息,再加上营养不良,身体已经超前的透支了。她,多则还有半年的命,少则就只有三个月了!
我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会儿,嗫嚅道:“大娘……”
那妇人见我欲言又止,笑了笑,“姑娘但说无妨。”
“大娘,你这是痨病,已经到了晚期。”我顿了顿,“稍后我给你开一付药,但这也只能维持你半年的寿命。半年后……,我就……,无能为力了。”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肺结核晚期也是无药可救的。
“娘……,呜呜呜……”卢杰翼跪倒在那妇人的床边,哭了起来。
金亦宣走到床边,看了我一眼,伸手也把了把那妇人的脉,摇摇头,道:“太晚了!”
“金哥哥,凌姐姐,凌哥哥,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卢杰翼跪爬到我们的面前,拽着我们的衣角,猛磕头,“你们不是神医吗?一定可以救我娘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小翼,你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我一边将他扶了起来,一边说道,“不是我们不救你娘,是真的已经没办法了,医者父母心,如果能救又怎会见死不救呢?或者你觉得凌姐姐我们是见死不救的人?”
“翼儿……,咳刻……”那妇人着急地想起身,但还没有坐起来,就咳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赶紧上前扶她坐了起来,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道:“大娘,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她喘着气看着我,脸上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姑娘,是民妇教子无方,才让他不分青红皂白,错怪了各位。”接着她转头看了卢杰翼一眼,语气严厉地说道:“翼儿,还不过来给姑娘,公子们认错。”
卢杰翼走过来,咬咬唇,刚要俯身,被我一把扶住,笑道:“大娘,小翼他没有错。作为一个病人的家属,他有这样反应是正常的,这说明他太在乎你了,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那妇人听了我这话,怔怔地看着我,道:“姑娘,谢谢你!”
我轻笑道:“大娘客气了。”顿了顿,“对了,别叫我姑娘,姑娘的,叫我雪……,小雪吧!”
那妇人眸光一闪,急忙道:“那怎么可以?”
我笑笑,“怎么不可以?莫不是大娘不愿与我们结交?”
“不……,不是的。”她急忙摆手,神色有些黯然,“姑娘和公子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我们怕……高攀不上。”
我愣了一下,笑道:“长相是爹妈给的,谁也没有办法选择,但是性格、素养、品德、思想却是后天形成的。人,只有心灵美,才是最美的;人,只有心地善良,为他人着想,才会被人尊称为‘活菩萨’。美人和神仙是不能等同视之的。”顿了顿,眼睛灼灼地射向她,反问道:“大娘,你说……我说得对吗?”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回头,是金亦宣和忘尘,他们此刻正一脸柔情地看着我,眼中是宠溺,疼惜,欣赏,赞同……
金亦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娘不要再推托了,我们家蝶儿也是敬重你是个明理的人,小翼又是个孝子,才愿来这一趟帮你看病,才愿跟你们结交的。”
听我们这么一说,那妇人的心结总算打开了,她一脸释然地笑道:“姑……,哦,小……小雪,我夫家姓卢,你们就叫我卢大娘吧,”顿了顿,她眼中闪过一道异芒,转头对卢杰翼道:“翼儿,过来,扶娘起来。”
卢杰翼擦干了眼泪,点点头,走了过来,我帮着他将卢大娘扶到床沿边坐好,随后拉着金亦宣和忘尘到屋里仅有的那三张凳子上坐了下来,刚坐定,出人意料地卢大娘跪了下来,随即她伸手用力一拉,卢杰翼也跟着跪了下来。
“小雪,金公子,凌公子,大娘有事相求。”
我愣了一下,回头,金亦宣和忘尘也愣了一下,卢大娘此举真是让我们很意外,我赶紧站了起来,“卢大娘,叫他们亦宣和忘尘就可以了。你要有什么事也先起来再说。”
卢大娘微微遥头,依然跪在地上,“小雪,亦宣,忘尘,大娘知道自己的请求很冒昧,但我也是别无他法了,希望你们能够同意。”

我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静静跪着的卢杰翼,再看看卢大娘,垂眸静思片刻,倏而一笑,我好像已经知道她的要求是什么了。上前,金亦宣和忘尘也走了过来,和我一起将她和卢杰翼扶了起来,“大娘,快起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用对我们行这么大的礼,你这样跪着,对身体不好,而且也太见外了。”
卢大娘看看我,再看看金亦宣和忘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她咬了咬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字字有力,“请你们帮我照顾翼儿。”
我笑了笑,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她知道自己死后,卢杰翼就会变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这么小的年纪,没有谋生的技能,要么沦为乞丐,要么沦为奴仆,要么成为地痞流氓,这是她不愿看到的,而且从她的言谈举止间我知道她读过书,卢杰翼也读过书,她应该是想让卢杰翼走仕途这条路吧。
“大娘,我们答应你!”
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她,满脸错愕,“你,你说什么?”
我觉得她的请求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我答应她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她置于如此吃惊吗?
这时,却听金亦宣开口道:“卢大娘是想让小翼继续读书吧,……”
听到那句“继续读书”,卢大娘微微动容,不待金亦宣说完,抢白道:“小雪,亦宣,忘尘,不瞒你们说,翼儿的父亲出生于书香门第,可惜家道中落,他又不懂营生,没几年的光景就坐吃山空了,他总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郁郁寡欢,最后不治而亡,他临死前的心愿就是让小翼好好读书,考个功名,重振家门,光宗耀祖。”
她说得很诚恳,很真切,眼中还有向往的神情,向往着卢杰翼金榜题名,重振卢家。
“娘,翼儿不要离开你,翼儿不要读书,不要求取什么功名,翼儿只要你,你不要离开翼儿,好不好,好不好?”卢杰翼听到卢大娘这样说,转身一把抱住她,一边摇头一边哭道。
“逆子……”卢大娘气得使力推开了卢杰翼,手起,眼看一掌即将拍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改而紧紧揪住自己胸口,而另一只手则捂着嘴,“咳咳……”
她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毫无血色,额上全是冷汗,捂着嘴的手也慢慢地溢出红色……
“……血。”
“……血。”
我和金亦宣同时惊呼起来,相互望了望,赶紧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娘……”卢杰翼也吓得大叫起来。
他刚想跑过来,却被忘尘一把拽住,“想要你娘活命的话,就不要打搅他们。”忘尘的语气非常的严厉。
卢杰翼望了眼忘尘,坚定地点点头,“凌哥哥,我娘……她会死吗?”
忘尘淡淡一笑,坚定地说道:“不会。”他相信他的雪儿一定能救她。
金亦宣拽着卢大娘的手,把了把脉,轻轻地问道;“大娘,你觉得怎么样?”
卢大娘望了我们一眼,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金亦宣从怀里掏出银针,递到我的手上,“蝶儿……”
我微笑着接了过来,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们先出去吧。”
金亦宣,忘尘和卢杰翼出去后,我把卢大娘的上衣脱了,在她的背上、手臂上扎了几针,一刻钟后,我取下银针,把她的衣服穿戴好,扶她躺下,此刻她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大娘现在觉得怎样?”我问道。
大娘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小雪,我感觉好多了。”
“没事就好。不过,大娘可不能再生气了,这病最忌发火,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跟小翼说,他是一个很听话、很孝顺的孩子,你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卢大娘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我了。
“你们进来吧。”我对着门口叫了一声。
话音刚落,卢杰翼推开门飞快地跑了进来,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床边,跪了下来,“娘,翼儿知道错了,翼儿一定会好好的读书,考取功名。”真是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
“翼儿……”卢大娘眼眶微红,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卢杰翼的头。
母慈子孝,真是令人羡慕!我笑了笑,“大娘,我明天要到京城办事,半年后,我自会派人来接小翼,现在就让小翼好好的在你身边尽尽孝道吧!”只怕他以后想尽,也没有机会了。
说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接着道:“小翼,有纸笔吗?”
卢杰翼点点头,道:“有,凌姐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半晌,卢杰翼拿来了笔、纸、墨,我接过,递给了金亦宣,眨眨眼,娇笑道:“宣。”
我的毛笔字写得很难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从来不会动笔的,金亦宣笑着接了过去,看了我一眼,走到桌子上写了起来,片刻后,他把单子交到卢杰翼的手中,“小翼,明天就按这个去找药。”顿了顿,“哦,对了,这个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到卢杰翼的手中。
卢杰翼还没有接过,卢大娘却急忙道:“这怎么使得,小雪你们愿意过来帮我看病,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再让你们破费。”
我笑了笑,柔声道:“大娘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既然都把小翼托付给我们了,我们自然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还用得着这样见外吗?这银子就当是我们几个做晚辈的孝敬你的,再说了你这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自己受罪不说,小翼也担心着急,难道你想让小翼一辈子生活在遗憾和自责中吗?”
卢大娘听了我这话,怔怔地看着我,道:“我们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到像小雪你们这么好的人。”
我不由得“哼哼”怪笑了一声,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像你这样又自私又冷血又无情的人。现在想来,不知是环境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环境。
“大娘,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花得多才能赚得更多,你就不用太介意了。”
“花得越多,赚得越多”这还是我父母从小教导我的话,后来上班以后,我基本上是一个月光族。
卢大娘“呵呵”地笑了起来,“小雪的道理总是特别的多,特别的奇怪。”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我笑了笑,知道她已经接受了,又见她有些困了,便道:“大娘,你歇着吧,我们先下去了。”
卢杰翼服侍卢大娘睡下后,就带我们往他家的客房走去……
这是无月之夜,没有月亮的星空,显得格外的冷清!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起今日的种种,总觉得愧对卢大娘,当年信誓旦旦答应要让小翼考科举、做官,可小翼受到我的影响颇深,对官场不抱任何幻想,居然弃文从商,成了我的一位得力助手,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巨豪。呵,这些都是后话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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