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林雪骋在前，我在后，中间隔着一段结大的红绸子。
珊瑚珠随着脚步在眼前乱晃，弄得我心烦意乱。
各门派的代表都已坐好，不管真假，人人脸露喜，恭喜盟主贺喜盟主地乱嚷嚷一气。
彤聘仙尊也到了，但显然名声在外，没几个人和他搭讪。
主婚人上台，罗罗嗦嗦讲了一大堆套话。
我紧拽着那根绸子，注意力完全集众门口。
林雪骋低声道：“小果，转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一拜天地。”
我僵硬着没动。
林雪骋把嘴唇贴到我耳边：“今天晚上我们杀几个人？”
我弯腰就拜，透乎贴到地面，凤冠没有戴牢，竟脱落下去。
场面安静得吓人。
想想也是，有几个新娘子结婚时把凤冠都丢了的。
抬起头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主婚人痴痴呆呆地望着门外，象是忽然间傻了。
全天下能令人如此失态的，除了楚雁，再找不到第二个。
心脏猝然缩紧，我捂住胸口，又失措地放下。
凤冠仍在地上轻晃，珊瑚珠堆叠交错，如残秋乱红。
林雪骋牵着我的手站起，转身。
“楚宫主大驾光临，林某不胜荣幸。”
楚雁没说话，通常这种时候他是浅笑着点点头。
我始终没勇气抬头。此时别说看他一眼，哪怕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有可能彻底失控。
彤聘仙尊道；“楚宫主可是来得晚了。”
这句话说得很客气，想必他对楚雁仍旧心存忌惮。
楚雁道：“的确有些晚了。”
语气柔和，轻如薄羽，并无一丝狂妄之气，反而异常平和谦逊。
众人震惊莫名。
我内心的惊讶并不亚于别人，只不过我明白，他这样做，显然是向彤聘仙尊示弱。
雄霸武林的天下第一宫宫主，为了保护背弃他的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烂人低声下气，真替他不值。
我抬起头，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瘦了，但看起来精神还好，黑眸不似往日那般明亮，仿佛蒙着层透明的薄雾，然而比往日更加好看。
彤聘仙尊旗开得胜，立刻得寸进尺：“楚宫主，这里热，把外衣脱了吧。”
楚雁垂下长睫，默不作声。
我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又被林雪骋拽了回去。
林雪骋道：“楚宫主既然来了，就是林某的客人，请仙尊不要挑起事端。”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呼啦一下朝后散开。
这些人还不知道楚雁已经武功尽失，自然不敢招惹他，但看见有人去摸老虎须子，还是不免好奇，因此都挺着不走。
彤聘仙尊越加猖狂：“要不我帮你脱？”
楚雁道：“先把解药给我。”
有反应快的恍然大悟：“难怪彤聘仙尊如此嚣张，楚雁被他下了毒了。”
原荔退的人群听了这话，齐刷刷恢复原位。
彤聘仙尊尖声笑道：“你不听话，我就毁了那个东西。”说完还故意看了我一眼。
楚雁沉默片刻，竟然真把外衣脱了。
丝缎层层叠叠堆到脚下，如颓落的水墨瓣。
几缕黑发自肩头滑落，轻贴在单薄的白衫上，显得异常柔亮。
我以为他至少会有些尴尬，可是他没有。
停了几秒，他从黑衣上迈了过去，动作不紧不慢。黑眸半眯，清冷绝，恍如樱粟盛放。
明明是虎落平阳的境遇，他却给人一种掌控全局的错觉，甚至人人都觉得被侮辱的是彤聘仙尊。
我怔怔地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又似迷茫一片。
虽然没了武功，没了爱人，但他内心深处依然是那个骄傲狂妄的楚宫主。
他本应是天上的仙子，却被我拽落凡尘。
都是我害了他，
都是我害了他。
彤聘仙尊彻底疯了：“大人，让本尊抱一个。”
我终于失控，尖声道：“不行。”
除了楚雁，所有人一起看向我。
林雪骋柔声道：“小果，不要乱发脾气，对胎儿不好。”
我脑袋嗡地一响，脸猛然涨得通红。
那些看向我的目光立刻添了几分暧昧。
我大怒：“你不要胡说八道。”
林雪骋的脸竟然也红了：“小果，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有人在旁边插话：“林盟主，向姑娘，反正你们今日就正亲了，有什没好意思的？”
楚雁朝彤聘仙尊走过去，我再也无心理会别人，用力甩脱林雪骋的手，冲上去拽住他。
楚雁停下脚步：“林夫人有何贵干？”
我语无伦次：“雁，我没有，你相信我。他们骗你，不要找彤聘仙尊要解药。”
“林盟主在等你。”
我干脆抱住他：“要死我们一起死好了。”
他浑身一颤，犹豫了几秒，伸臂回抱住我，下一刻却又将我推开。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轻轻笑了：“果儿，你骗我。”
我急火攻心，大声道：“我喜欢你，除了你不会再喜欢别人。如果你为了救我去送死，不如现在我们一起死了算了。”
他象是完全呆了，咬住嘴唇，望着我发愣。
我伸出手，慢慢抚上他的唇：“别咬伤了，我会心疼。”
彤聘仙尊声音徒变：“你这个贱丫头，都快成亲了还到处勾三搭四，你要不要脸。”
觉得我不要脸的自然远不止彤聘仙尊一个。
可惜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名声等同于零。
未住楚雁的脖子，掂起脚尖，凑过去亲他。
楚雁噗嗤一笑，低头吻住我。
此刻，再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人更真实，也再没有什么比他的亲吻更加甜蜜。
我闭上眼，用舌尖轻触他的唇瓣，他温柔地含住，无比缠绵。
骂声越来越高，只不过换了群子：“小贱人，小精，应该下猪笼沉到河里淹死。”
话音未落，周围一阵扑通乱响，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惊鄂地偏过头，越过楚雁的肩，只见人群中倒着十几个子，浑身发抖，面无人，咽喉下方的衣襟上缀着暗红的雁字形暗器。
彤聘仙尊象吃错了药，拔腿就跑。
楚雁没有动，至少我没有看见他动，但彤聘仙尊忽然向后连连倒退，接着腿一软，狼狈不堪地跪倒在楚雁脚下。
楚雁似笑非笑：“刚才你说，这里很热？”
彤聘仙尊冷汗直冒，僵了几秒，开始脱衣服，两只手抖的不行。脱到最后，只剩一条贴身的短裤。他抬起头，满脸乞。
楚雁道：“学青蛙跳。”
彤聘仙尊立刻鼓起肚皮，趴在地上。边跳边呱呱乱叫。
任是再古板的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也忍俊不，哄笑声顿时响成一片。
我叹了口气。楚雁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论多严肃多诡秘的场合，都能被他搅好一塌糊涂。
彤聘仙尊跳到林雪骋跟前，忽然一把拽住他，转捅急地道：“楚宫主，我是上了林雪骋这小子的当了，他才是主谋，血蚯蚓在他那里。”
林雪骋并不返，盯着我，表情比黑白无常还要无常。
我赶紧转移视线。
他一字一顿，恍如字字千斤：“楚宫主足智多谋，林某佩服。”
楚雁道：“如果青蛙不跳，那就只能是死青蛙。”
彤聘仙尊一个激灵，重又开始活蹦乱跳。
林雪骋冷笑：“小果，楚雁假装武功尽失，就是为了骗你回心转意，你不是最恨别人骗你么？”
我想也不想：“我偏愿意上他的当。”
楚雁亲亲我的脸，柔声软语的：“果儿最好了。”
周围的人立刻麻倒一片。
林雪骋不知从哪里弄出把扇子，摇了几下：“楚雁，今天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把血蚯蚓交给小果，如果你输了，你就亲手杀死她，如何？”
楚雁看了我一眼。
我急忙拉着他往门口走。
林雪骋笑的活象个神经病：“小果，你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我，或者两个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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