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挑旧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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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原来的计划没完成,下午5点多就回来了,在家写完文看《士兵突击》,很好看。
ixisi:我也看过《尼罗河的女儿》,可惜名字都忘了,只记碉面有个黑发子特强悍。
端:谢谢你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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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雁很少喝酒,可每次喝酒都会喝上很多,然后一个人站在湖边默默出神。
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酒比以往喝的更多。
他直直地站着,身影坚韧挺拔。楚雁在站着的时候,永远不允许自己的姿势不标准,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将他打倒。
天地渺渺,水空茫,他的衣袖被风轻轻扬起,卷做片片流云。
他就那样站了很久。
我在远处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无比寂寞。
半个月后,楚雁动身到沧州,要我随他同行。
到了沧州,楚雁出去一整天,回荔很沉默。
第二天一早,暮蝉拿过来一包衣物。
衣裙、鞋和珠都是白的,如冬日初雪,一尘不染。我换了衣服,暮蝉帮我梳好头发,再别上珠。楚雁早在外面等着,白衣白靴,连腰带都是白的。我一时有些怔忪。
他翻身上马,然后伸手把我拉上去。
我问:“我们去哪儿?”
他轻声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骏马长嘶,蹄飞轻尘。
路上所有人都停住脚步痴痴看他,他却浑然不觉。
从城里到荒郊,只用了半个时辰。
下了马,他拉着我的手又向密林里走了一段,前面赫然是一座孤坟。
坟前立着矮矮的石碑,上书“慈母严清怡之墓”,字迹很浅稚,象是年幼的孩子写的。
他松开我,细心地把坟头的荒草拔去,再把石碑上的灰尘慢慢擦净。
我呆呆地望着他。
不必问,我已经知道他要我见的人是谁。
楚雁转头对我道:“果儿来拜见娘。”
我随他燃跪拜,心头阵阵恍惚。
他握紧我的手,微笑着凝视石碑上的字,轻声道:“娘,孩儿把您的儿媳带来了,您看她是不是和孩儿很相配?以后您再也不必担心了,她会陪孩儿一辈子。”
他眼睛已经红了,可还在强忍着。
明明那么难受,他还要强忍着。
我想抚去他眼底的忧伤,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天下最强的楚宫主,想必不会需要别人的安慰。
我在街上落,暮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街道上到处是散乱的纸钱。
有人小声议论:
“穹雪门的林门主死了。”
“听说魑魅宫宫主前几天去了穹雪门。”
“啊,他杀的?”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那个楚雁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正愣神,只听“啊”一声惨叫,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从我身边发狂般跑了过去,嘴唇周围订了一圈铁蒺藜。
暮蝉捋了捋胸前的散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怒了:“暮蝉?”
“奴婢在。”
“是不是你干的?”
暮蝉道:“确是奴婢。”
我气的说不出话,闷头往前走,暮蝉动作又轻又快,天外飞仙似的在我身边乱飘。
我十分烦躁:“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她摇头:“奴婢需遵宫主之命。”
“宫主宫主,宫主让你去死你也愿意?”
暮蝉天真一笑:“如果宫主让奴婢死,奴婢当然会去死,就象秋萼。”
我一下子哽住了。
秋萼曾说全天下的子见到楚雁然迷恋的没有几个,她说的没错。愿意为他送死的人前仆后继。
脑袋忽然疼的要爆炸。
旁边过来个小乞丐,脸蛋儿和小手黑的跟锅底似的。
暮蝉盯着他看。
小乞丐直接冲暮蝉去了:“仙,给我买个馍吃吧,买个馍吃吧。”
暮蝉一叠声地道:“好好好。”伸手拿出锭银子。
小乞丐磕头作揖地去接,然知怎么歪了一下,撞到暮蝉身上,暮蝉的裙子立刻黑了一大块。
小乞丐吓的快哭了。
暮蝉软声道:“不要紧。”
她对小孩还真是好脾气。
小乞丐千恩万谢地走了。
“你喜欢小孩子?”
她看了我一眼:“宫主说人世间只有孩子还算比较干净的东西。”
孩子是东西?有没有搞错。
她又道:“而乾主很乐意帮助人。”
我小声嘀咕:“他不杀人就不错了。”
“姑娘说什么?”
暮蝉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
“姑娘也请回吧。”
“我在这里等你,你换好衣服来找我。”
暮蝉这次听话了。
暮蝉有两大特点,一个是健忘,另一个是爱。
裙子黑了一块,当然不能继续在街上走。
暮蝉一走,我马上接着四处落。
才穿过一条窄街,刚才那个小乞丐又冒了出来。
“酒窝。”
这孩子嘴还真甜。
我弯下腰看着他:“什么事?”
他甜甜地说:“那边好象有个死人。”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用手指了指,先跑了过去。
我跟在后面,七拐八拐地绕了一通,钻进一条胡同。
只往里看了一眼,世界转眼成了冰川。
是安佟。
虽然四肢和嘴唇都被割掉,象个血葫芦一样挂在墙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长眉秀目的少年,此刻已成了一具断臂残肢的尸体。
身体刹那间凉透,我猛然跌坐在地上。
他怎么会死的这靡,他怎么能死的这靡?
不知是怎样从胡同里出来的,也不知到了哪里,后来清醒时才发现不过是出了胡同口。
我有很长时间炕清东西,总觉得周围的东西在转。
我慢慢蹲下,头埋进膝盖。
有人轻轻握了下我的手。
我惊跳起来。
林雪骋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安佟死了,安佟死了,安佟死了……”
本来只想告诉他安佟死了,却成了反复自语,怎么也停不下来,每多说一次力气便减少一分。
林雪骋怔了怔,然后猛然发现了什么,俯身从地上捡起个东西——一块“雁”字铁牌。
我僵住了。
又是楚雁。
据说秋萼死的时候手里握的就是这样的铁牌,难道她也是被……
力气抽丝般消失怠尽,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林雪骋伸臂将我抱住。
楚雁来的真是时候。
我的头靠在林雪骋肩上,连眼睛眨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
他眼底什么表情也没有,脸很不好,仿佛久病缠身之人。
“果儿,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林雪骋扶起我,我晃了一下,又原样倒了回去。
楚雁微微抬起手,我以为他要杀了林雪骋。
“别杀他。”
因为没有力气,声音也很轻,但楚雁还是听见了。
他忽然一笑。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杀人了。
我张开嘴,却没有声音。
林雪骋道:“因为她和你在一起不开心。”
楚雁静静地盯着我:“我要听你说。”
我想摇头,可惜办不到。
楚雁的脸越来越不好,良久,他淡然道:“我明白了。”
林雪骋带我到千童镇。
我仍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郎中来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的结论是惊吓过度。
吃了几十碗苦到令人作呕的汤药,到了第十天,我终于可以自己扶着墙慢慢走几步。
我想打听楚雁的消息,然知该去问谁。楚雁是林雪骋的杀父仇人,自然不好问她。梅轩一心向着林雪骋,问她更是问不出什么,说不定还被奚落一顿。
身体恢复的太慢,急的想拿头撞墙。
熬过夏季,数过秋季,又到了冬季。
我坐在窗前默默出神。外面银绒飞降,千树万树梨白。
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有人轻轻为我围上披风。
“红果,再有几天就过年了。”
我”嗯”了一声。
“过年你就十八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又“嗯”了一声。
林雪骋叹了口气:“你越来越瘦,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回头看了看他。
他微低着头,目光中满是怜惜与忧虑,哪里还象当日丰神俊朗、豁达洒脱的林公子。
我有些发怔:“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
他已明白我的意思,低声道:“我等你,愿做尾生抱信柱。”
我呆住了。
大年梅轩包了许多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浮在水里。
吃饺子的时候满天爆竹乱响,小孩在街上闹成一团。
林雪骋笑吟吟地看着我,一个劲儿地给我夹饺子,夹之前还要先吹吹。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
九乌先挺不住了,跑到外面哇哇大叫,被梅轩追上去给了两脚。
九乌呻吟着跑回来:“公子,你也不管管她,这么野,将来哪户人家敢要她啊。”
梅轩“哼”了一声:“用不着你操心。”
拨了拨前额的碎发,脸还是红了。
林雪骋又给我夹了个饺子。
我摇摇头:“吃不下了。”
“你只吃了六个。”
“真吃不下了。”
林雪骋放下碗:“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外面不是太冷。”
梅轩歪过头:“公子,我也去。”
九乌特无奈的样子:“公子陪心上人散步,你去凑什么热闹。”
梅轩上去又给了九乌一脚,九乌抱着腿在地上乱跳:“最毒人心啊,最毒人心!”
这两个人放到现代,当小品演员肯定能红。
我几乎快笑出声,却在这一刻想起楚雁。
去年的这个时候,空寂静,我和他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这个世界只剩我们两个人,仿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到天荒地老。
胸口忽然痛到无法呼吸。
我微微弯下腰。
林雪骋急忙扶住我:“怎么了?”
我赶紧直起身,冲他笑了笑:“没事,可能刚才起来的急了,闪了一下。”
在附近转了一会儿,街上的爆竹声渐渐稀落。
新挑换了旧符,数不清的红灯笼在屋檐上闪耀,十分惹眼,宝石般的红光与天上的星辉交织成一片。
这是真正的人间景,不仅有自然的灵气,更有人世的生气。
我默默看着,竟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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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尾生抱信柱”的典故:古代有个男子尾生,和心上人约好在桥下见面。天上下了大雨,尾生在桥下等啊等,心上人没有来,他还抱住桥柱子等,最后山洪爆发(还是涨潮了?),把他淹死了。
可以称为千古痴情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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