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鞑靼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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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双手拽着比自己手腕还粗的鹰爪瞬间飞翔在鞑靼海峡上空,眼就看到西海岸连绵起伏的群山,他想,再一眨眼,就会飞过这波涛汹涌的海峡,一落地,就去找比金、亚卡和啾啾它们。
正在寻想比金他们此时在哪里、在干啥的时候,鹞鹰正降低高度,向西海岸悬崖上的一块平坦地方俯冲下去。谁知还没接近那块悬崖,一股裹着妖气的邪风猛然卷来,鹰没有防备,翅膀一下失去了平衡,掠着悬崖边斜斜地向左飘去。
这股妖邪之风似乎故意在刁难或者是考验鹰的飞翔技术,用强劲的气流把鹰托到高空,再一用力,鹰已不能自控,斜斜地向左飞去,复又盘旋在波涛汹涌的鞑靼海峡上空。
鹰几次调整飞行方向,想继续向西,它试了多次,那股妖邪之风就是横挡在西面,并用气流一直将鹰裹卷着升到高空,沿着苦兀岛海岸的走向,一路向南飞去。
一会儿,鹰爪悬着黑龙飞到了苦兀岛南边隔海想望、被伊邪部落人称为北海岛的上空,鹰和黑龙感到奇怪,这股妖风为啥裹着自己往南飞去。
转眼间,鹰带着黑龙飞临到被黑龙称之为日本的上空,从身体惯性能够感觉到,邪风仍在裹着它们继续飞去,从高空上看,黑龙才发现原来日本主岛的南端还有一个很大的岛,在这岛的周围,散落着几个不大的小岛。
从高空向下望去,从北边的苦兀岛一直到下面的这个岛,这四个岛简直在一望无际汪洋的大海中,就是连接在一起飘浮的四片小树叶一般。在深蓝色海水的涌动中,这几个岛的周围翻卷出一圈白色的浪花,象是大海给这些海岛的边缘镶嵌上了一圈闪闪发光的银子。
令黑龙和鹰都感到奇怪的是,飞到再也看不到海岛之时,忽然那股邪风改变了方向,又裹着自己围着南端的岛子转了一个圈,划了一个弧线,转身向北,沿着来时的路线飞去。
一路飞来,鹰一直没有扇动翅膀,仅是一动不动的伸展着长长的翅膀,任气流挟裹着飞行,所以鹰丝毫没觉得累,只是苦了黑龙,握着鹰爪的双手已经又酸又僵,但他不敢走神,瞪着大眼睛,一双小手仍死死抓住象根粗大枯藤似的鹰爪,眼睛向下俯瞰。
妖风挟裹鹰和黑龙重又飞过日本主岛,飞过北海岛,再次飞临苦兀岛的上空,在傍晚的余晖中,鹰趁这股妖邪的气流减弱的空当,便调整方向,一路向西,用劲力气,穿过一条条横在天空被夕阳胭红的云霞,对准西岸一处黝黑的悬崖,振翅俯冲下去。
那一条条胭红的云霞,被快速掠过的鹰翅撕破,不一会儿,又慢慢聚拢,恢复了原状。
已经飞临悬崖的上空,眼看鹰就要俯冲降落到悬崖顶端那块空地时,那股妖邪之风不知从哪重又卷来,挟裹着鹰和黑龙,在空中翻滚着,鹰几次努力挣脱,怎奈抗击不了它邪恶并且强劲的气流。眨眼间,妖邪之风裹着他们对准悬崖后面一座耸立的险峻高峰冲撞而去……。
黑龙觉得浑身生疼,睁眼看时,见自己躺在山峰半腰处凸出来的一块巨大的崖石缝隙中,这条缝隙就象岩石冲着天空张开的一张嘴,上边是陡峭的石壁,下面是刀削般的悬崖,他左右寻找着那只载着他飞来飞去的鹞鹰,可是,他寻觅了半天,只在身边找到了一小片鹰嘴边上的羽毛,感到纳闷,大鹰哪去了?
挣扎几下,黑龙疼得又昏了过去,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嘴里流进了一注清甜的泉水,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好像是那只鹰。
鹰给我喂水?黑龙不敢相信,便努力睁开眼睛,那只鹰不见了,只有呼呼掠过耳畔的风声。
分明自己的嘴里喝了水,会是谁呢?
黑龙躺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他醒了过来,动动身子,除了感到饥饿之外,浑身上下一点不疼了,真是奇怪,自己咋突然好了呢?
他左右巡视一下,开始想办法离开悬崖,可他往下一看,顿觉头晕目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周围没有一处可以攀爬下去的路径,无奈之间,他收回目光,向岩缝里边看去,只见岩缝里长满了垂下的枯草,他无意识的用手一拨拉,意外的发现垂下的枯草象个门帘,里边有一个刚能容下他小小身子的洞,他啥也没想,扭动着身子,顺着小洞向里钻去,爬着爬着,他感觉头在向下,身体几乎倒着立了起来,但有窄小的洞壁挤着,他没有摔下去,从洞的走向,他知道自己在向下面爬着。洞壁上很光滑,没有任何东西,在黑咕隆咚洞里摸索着爬了很长时间,慢慢的他感到身体不再是倒立,几乎是平行的姿式了,又这样平行的爬了一会儿,忽然,他感到眼前一亮,洞里顿时豁然开朗明亮起来,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这洞:这是个不太规则空旷的圆形洞厅,前后左右足有二十米,他又抬眼向洞顶看上去,估计从厅顶到站着的地面少说也有五米多高,向阳方向的石壁上整齐地排列着三个一米见方的窟窿,从这三个窟窿洒进来一片光灿灿的阳光,使这个洞里显得十分亮堂。
黑龙站在从洞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里,感到身上暖融融的,心里庠庠的。他乐了,心里说:这个大洞朝阳,还背风,真暖和,真好。
他趴在左边的窟窿边向外望去,看到的是无边的松树树稍,一股暖风吹起,顿觉松涛微动,暖风习习,令人惬意万分。他又走到第二个窟窿向外看去,视线却被窟窿上一层密密的亮晶晶的丝线阻隔住了,他换到第三个窟窿一看,也结着这些丝线,他心里判定:这一定是蜘蛛拉的网,用这两张网捕捉飞虫当做食物。
黑龙没有破坏这两张丝网,还在为聪明的蜘蛛感到一些敬佩。
习惯了洞厅的光亮后,他仔细观察洞里的环境,忽然发现洞里告靠右边的地方好像还有个小洞,他便向这小洞走去,走到洞口一看,里边靠着洞壁的地方明显地堆着什么东西,走到近前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是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面还铺满了压得平平的干草,迹象表明,这是来躺着睡觉的一张天然石床,而石床的另一侧,光滑的洞壁上挂着的物品更令他目瞪口呆,原来是晾干的野果、鱼干、肉干等吃的东西。
眼前的一切,足足说明这里住着人。
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因为那石床太大,足能躺下五六个人,还有,那些挂在洞壁上的吃的东西,也够几个人吃好多天,从这些情况上看实在让人无法判断出。
黑龙不再琢磨了,他摘下两片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两三天没吃过任何东西,确实饿了,也许吃得太急,他被鱼片噎住了,噎得直翻白眼,情急之下,他一抬眼,见洞壁上挂着一个葫芦,上前摘下来,晃动一下,里面果然发出哗哗的声音-----有水!黑龙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才将噎在喉咙里的鱼片冲了下去。
吃饱后,悃意袭了上来,黑龙想睡,便一歪身,躺在了石床上。
一阵暖意顿时袭遍黑龙全身,哇,真暖和,可这是块大石头,它咋会暖和呢?黑龙感到惊奇不已,悃意立即消失,他左摸摸、右瞧瞧,整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石头为啥会暖和。渐渐的,悃意又袭进脑际,迷迷糊糊之间,他真的睡着了。
比金大声地问亚卡:“喂!你不是说主人一定会回来的吗?可都等了多少天了,主人咋没回来呢?”
啾啾一脸不高兴,也嘟囔道:“可不是,那天,我要飞上苦兀岛上去找主人,就怨你,非得死乞白咧的劝我。”
亚卡蹲在岩石上默默地望着远方,一副沉思的样子,比金和啾啾的奚落,它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啾啾叹口气,站在比金的背上示意比金走远一些,走出二十多步后悄声对比金说道:“老兄,人家可是后来的,也就咱俩吧,能把主人真当做主人看待的。”
比金听见啾啾说出这么尖利刻薄的话,也轻声地劝道:“啾啾,这咋觉得你话说得有些难听呢,亚卡啥时不把主人当主人了?你好好想想,回忆回忆,自从它来到主人身边后,对主人忠心耿耿,尽心尽责,也没少出力,你这么说它我可不高兴。”
啾啾乜斜着眼睛,讥讽道:“呵,比金,没看出来你长出息了,你啥时学会替别人着想了?”
比金笑道:“咱们都是经山神点化来帮衬主人的,坐在同一条船上,理应互相理解,不要闹内讧,自己起纷争,你没看见亚卡这些天和咱一样,啥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吗?”
它这一说,啾啾看了看仍然蹲在岩石上一动不动默默眺望远方的亚卡,心生柔情道:“你说的也是,都怨我心太着急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知亚卡老兄能不能往心里去。”
说话间,比金看见亚卡忽然站了起来,几步就跃到近前。
“你这是咋的了?有主人的讯息了?”比金急切地问道。
亚卡兴奋地点点头:“我从风里似乎闻到了主人的气味,说明他已越过了海峡,此时就在离咱不远的一个什么地方呢?”
啾啾附声说道:“亚卡大哥,我虽没闻到主人的气味,但我的心刚才突然稳当了,不再闹腾了,你说,这是不是与主人心灵相通了呢?”
还没等亚卡解释,比金着急地催促道:“那咱还傻呆在这说啥呀,赶快找哇?”
亚卡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上哪找?东、南、西、北,现在还无法说准主人在哪个方向,你俩别吵吵,也别弄出声响,我需要安静的闭上眼睛,从风中继续闻听,以此判断出主人的大致方向。”
比金和啾啾赶紧捂上嘴巴,默不作声了,几乎是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亚卡,希望它能尽快地闻听出主人的气息。
哗哗的海水拍打海岸礁石的声音夹杂着初春的微风拂动松涛的声响,不断地流进亚卡的耳际,它屏住呼吸,努力在潮水声和松涛声里辨别和寻觅主人的气息和声响,渐渐地潮水声和松涛声在它的耳畔慢慢的消失了,只剩下习习微风走动的声音。
天地间一切似乎静止了,亚卡的耳朵简直支立了起来……。
“哪来的,给我滚出去!”一声暴燥而且十分粗厉的喊声,把熟睡中的黑龙突然吵醒。
黑龙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还没完全睁开眼,便不客气地反问道:“谁呀,说话这么大声,象打雷似的!”等他睁开眼睛看去,一下愣住了,脸上立即浮现出一片惊愕。
站在他眼前的,是个看不清眉毛、胡子、头发的人,但从他胡子、眉毛、头发已经花白的颜色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个年纪很大的苍老的老头子。
“你睡我床,吃我鱼干,还敢反问我?”那声音依然粗糙。
黑龙这才醒悟过来,赶忙堆起笑脸:“老爷爷,我叫黑龙,我饿,也累了,我这给你陪礼了。”
老人怒骂道:“吃了的吐出来,睡过我的床重给我铺一遍,妈了个巴子的,小小年纪就敢偷东西吃?”说着,怒不可遏地一伸手,扯着黑龙的头发就给狠狠地扔出好远。
黑龙被狠狠地摔到洞壁上,又滚落下来,他感到胳膊肘很疼,抬起一看,原来胳膊肘被摔破了,淌出了血。
老人气乎乎地坐在石床上,盯盯地瞅着黑龙,似乎在等着黑龙发作。
黑龙没有任何反应,既没哭,也没有说话,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的怨恨,只是坐在地上默默地瞅着老人。
“妈了个巴子的,小兔崽子,你倒是吭声啊,我好多年没和人说过话,也没骂过人了,我鞑靼快憋屈死了。”
从老人骂骂咧咧的话中,黑龙听出来,老人名叫鞑靼。
黑龙手捂胳膊,默默地站起身,温和地说道:“你叫……鞑靼爷爷?”
“哎,你小兔崽子咋知道我叫鞑靼,我又没告诉过你?”鞑靼好奇地问。
黑龙见鞑靼老人语气缓和了一些,微笑道:“是你刚刚告诉我的啊。”
鞑靼乜斜着眼睛:“看不出来,你小兔崽子脑袋瓜子没毛病啊,嗯,告诉我,你多大了?”
黑龙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知……道。”
鞑靼骂道:“妈的,连自己多大了都不知道,看来你这小脑袋瓜子还是有毛病。”
黑龙没有吱声,却反问鞑靼:“那你几岁了?”
鞑靼愠怒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还问我几岁?我几岁,我他娘的也不清楚,要是细算算咋也得有二百三百多岁吧?妈的,看来我脑子也有毛病了。”
黑龙揉着疼痛的胳膊,咚咚咚给鞑靼磕了三个头:“鞑靼爷爷,我吃了你的东西,又躺了你的床,我这再给你陪礼。”磕完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咋的,磕了三个头就没事了?想的倒美,哎,我问你,你到我这东仙洞府干啥来了?”鞑靼依旧乜斜着眼睛。
“是一只老鹰驮我来的?我在找妈妈。”黑龙眨着眼睛答道。
鞑靼冷笑道:“小小年纪,红口白牙的,净他娘的跟老子撒谎,还老鹰驮你来的,还来找妈妈,我老头子,你看是你妈妈吗?”
黑龙噗哧一声乐了:“你是个男的,我妈妈可是个女的。”
鞑靼哼了一声:“还他娘的能分清公母,你小崽子脑子没毛病,好了,别说费话,你吃了我的东西,睡了我的宝床,得罚你给我干活,快动手给我弄吃的。”
黑龙一指洞壁上挂着的肉干、鱼干,不解地问:“鞑靼爷爷,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蠢蛋,我要吃新鲜的,快给我弄去,要不,别想在我这吃,也别在我的睡,我可不养闲人。”
黑龙眨着眼睛,挠着脑袋:“新鲜的,上哪弄去啊?”
鞑靼稍微露出点笑模样,身体往后一歪,不冷不热地说道:“哎,那是你是事,我不管。”见黑龙没反应,便吼道:“还磨蹭个啥,赶快去干活。”
黑龙不知道该咋办,犹豫着,挠挠脸,一回身,正好碰上洞壁窟窿上拉着的丝网,突然,他听到一声震耳欲聋般的怒吼:“别碰坏它,妈了个巴子的。”
原来鞑靼老人虽然躺下,看似要睡觉的样子,谁知他没闭上眼睛。
黑龙没想到惹怒了他,不以为然道:“干嘛发这么大脾气?不就是一张破蜘蛛网嘛?”
鞑靼老人忽地一下坐起,怒吼道:“啥?蜘蛛网?你小子真是四六不懂,这是老子的网梦器,你弄坏了它,老子就会大难临头……啦!”
他的这个“啦”字声音拖的很长。
“网梦器?啥意思?”黑龙头一次听说,下意识地问。
鞑靼老人一脸的怒气,乜斜着眼睛:“你小兔崽子,活没干,净捣乱,留你何用?赶快给我滚蛋。”
黑龙看了他一眼,嘴一撇,说道:“走就走,我还懒得呆呢,再说,我还得去找妈妈。”说着,转身向洞外走去。
刚走到那张没有挂丝网的窟窿跟前,只见空空的窟窿是突然间也长满了丝网,只听到老人得意地笑道:“哼!想走,没那么容易,我的洞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黑龙扭头问:“鞑靼爷爷,你撵我走,我哪有脸再呆啊?”
鞑靼冷笑道:“吃了我的东西,睡了我的宝床,活没干,就想走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得侍候我几天,要不,别想走。”
“哎,你这个老爷爷,真不讲理,一会儿让我干活,一会儿又撵我,到底要我咋样啊?”黑龙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就这样,在我的地盘里我爱咋的就咋的,就算是你给我磕过头我也不领情,我就这样,你弄死我啊。”鞑靼的脸上浮现出一副老玩童特有滑稽的表情。
黑龙觉得眼前这个老人不象刚才想象中的那么凶恶,他也许就是这么有口无心、爱开玩笑的一个老人。
想到这里,黑龙心里生出一丝同情和怜悯,酸叽叽的,便凑近几步,问道:“老爷爷,你咋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鞑靼没想到眼前的孩子问这个,又装出一副孩童般的面孔,拧着脖子说道:“咋的,我喜欢咋样就咋样,你管得着嘛!想当年,黑塔都管不了我,今天,你敢…….管我?”
黑塔,这名字咋那么熟悉?黑龙脑袋里象演电影一样一幕幕的迅速倒放着,突然间,他脑子里的镜头定格在勿吉汗的面容上。

对,此刻,黑龙的回忆中显示出老人说的黑塔就是那次要和勿吉汗老人打架的那个又黑又高又膀的人。
想到这,黑龙眼睛一亮,问道:“老爷爷,你刚才说的黑塔是不是有一次要和勿吉部落的勿吉汗老爷爷打架的那个人?”
鞑靼没想到黑龙这么问,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你认识黑塔那混蛋?可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呀!你到底是谁?对了,我听你刚才说你叫啥来着?”
黑龙眨着眼睛答道:“对,我认识你说的那个黑塔,哎,我叫黑龙啊,挹娄人,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嘛。”
令黑龙没有想到的是,鞑靼老人身体象被电击了一样嗖地坐起,跳下石床,弯着腰围着黑龙转着圈,一会儿看看黑龙的脸,一会儿又摸摸黑龙的手,看得黑龙心里直发毛。
“你真的认识黑塔?还认识勿吉汗那老头?”
“我干嘛要跟你撒谎?他们那次在江边打架,还是我给拉开的呢!不信,你去问问他俩就知道了。”
“放屁,这都过去快二百年了,他俩早就烂没了,我上哪问去?”鞑靼老人倒背着双手,左右摇晃着脑袋,念叨着:“这不可能啊!”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见老人还不相信,黑龙又说道:“你不相信?那我再告诉你,勿吉汗老爷爷有个孙子叫勿吉苏,我说的对不对?”
鞑靼老人仍半信半疑,挠着腮帮子自语道:“这不可能啊!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呀,你咋还是个孩子呢?”
黑龙也一脸疑惑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咋长不大,老是个孩子,我再告诉你,勿吉汗老爷爷管我叫祖宗,还给我磕头呢。”
“为啥?”鞑靼跟着问。
“我认识他的老祖宗勿吉玛呀,我救过勿吉玛,我俩是好哥们。”黑龙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鞑靼老人盯盯地瞅着黑龙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清澈的,说明这孩子没有撒谎,他说的是真话。
此时,一只鹰掠过洞壁上三个窟窿,吸引了黑龙的目光,就在黑龙眼睛看着那只飞远的鹰的时候,冷不防地听到身边“咕咚”一声,他回头一看,见鞑靼老人跪在地上,咚咚咚地连忙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说道:“黑龙祖宗在上,小老儿给你磕头了。”
黑龙吓傻了,愣怔片刻,上前就要扶起鞑靼老人,伸出去的手还没够到,老人自己站了起来,撇了一下嘴,鼻子“哼”了一声:“别看我给你磕了头,管你叫了声祖宗,可在这洞里你还得叫我爷爷,赶紧去给我弄吃的去!”
黑龙被老人的一会儿管自己叫祖宗,一会儿又让自己叫他爷爷的滑稽表情给逗乐了,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好吧,你真是个老玩童,我这就去给你弄新鲜的东西去。”
鞑靼老人得意地笑了,拍拍黑龙的肩膀道:“我的祖宗,你真听话,这才是我的好孙子哟。”
黑龙推了他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叫我祖宗,又叫我孙子,咱俩这是啥辈啊?”说着,抬脚向洞外走去。
鞑靼老人双手磨娑着,在原地跳了几下,又拍拍手,看了一眼黑龙的背影,手舞足蹈地说着:“嗨,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有人陪我玩了,而且还是个祖宗。”他扭头对洞外嚷道:“洞外的虎、豹、狼、獾,从明天开始,你们统统给我滚远点,不要再来找我玩了,我祖宗来了,他陪爷爷我玩。”
黑龙沿着向下的简易石阶走出不远,看见路的两边每隔十米多远,就在路旁插着一个用藤条编的有半米直径的圆圈,上面拉满了密麻麻的丝线,黑龙猜测,这也许就是老人说的网梦器吧。正在思忖着,鞑靼老人边从后面一蹦一跳地撵了上来,边嚷嚷道:“黑龙祖宗,等爷爷一会儿!”
黑龙停下脚步,等他跑到跟前,鞑靼诡秘地冲他笑着:“黑龙祖宗,爷爷知道哪有新鲜的好吃的东西,跟我来。”说着,孩子似的一扬脖,拐上右边的岔路。
这条岔路旁,也插着一个网梦器。
黑龙跟在后面,没问网梦器的事,但他劝道:“鞑靼爷爷,你就叫我黑龙,只是,别在前边加上祖宗那两字好吗?我听着怪不得劲儿!”
鞑靼叉着双手:“那不行,我就叫你黑龙祖宗,你就叫我爷爷,就这样,不许变哟,嗨!不就是个称呼嘛,何必当真,叫着顺口就行呗,是吧黑龙祖宗?”
黑龙被他滑稽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
这是条不是路的路,乱石嶙峋,杂草丛生,树木遮天蔽日,根本没有一点路的痕迹,除了鞑靼老人,一定不会有第二个人走过。黑龙心里这样想着。
穿过一片白桦林,又左拐右弯地走过一片红松林,在一条清澈的小溪前,鞑靼老人停住了。
鞑靼问道:“黑龙祖宗,你知道这水从哪来的,要流到哪里吗?”
黑龙顺着小溪流过来的方向仰头看上去:“鞑靼爷爷,这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它一定是流到山下去呗。”
鞑靼象个小孩子似的又翻了脸,愠怒地骂道:“弱智,无知,还是祖宗呢,狗屁不懂,我告诉你吧,你说得有一点点对,这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所以,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这水不管往哪里流,不管汇成河还是流成江,不管前面有多少山、多少岭挡着,它也会不惜绕出很远,最后一定要流进大海,要是这条小溪水不汇入江河,它就会干死的,大海是它的家。”
黑龙听懂了水要汇入河,流成江,要不会干死,因为大海是它们的家。许多年以后,也就是他长大后,有一天,突然回想起鞑靼老人的话,终于领悟到这几句话的深刻含意。
越过小溪,艰难地攀上一座高峰,眼前视线顿时一览无余,啊!大海。
鞑靼老人指着大海说道:“这就是鞑靼海峡,是我用我的名字取的。”
鞑靼海峡?这不就是鹰驮着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飞过来的那道海峡吗?黑龙兴奋地说道:“鞑靼爷爷,鹰就是把我从这海峡对面的苦兀岛驮过来,落到你的洞里的。”
鞑靼老人自豪地捋着胡须说道:“早先,这不是一条海峡,是陆地,海里有个妖魔总是兴风做浪,弄得咱们挹娄人不得安生,我一气之下,挥手一劈,就把靠近海边的陆地给劈开了,用劈出去的陆地把那兴风做浪的妖魔给镇压在海底了,从此那妖魔再不敢出来喽!”
黑龙等他说完,一挥手,驳斥道:“吹,你真能吹,你就编,哄我小孩子开心吧,我以前听勿吉汗老人说过,这个海峡老早就有了,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骗的么?”
鞑靼老人听着黑龙的辩解,不生气,也没笑,反而接着说道:“我没撒谎,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但这海峡确实是我劈开的,我记得一天夜里,我做梦,在梦里我一下子回到很早很早的以前,那时,这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但我看见了妖魔,就挥手把这海岸给劈开了,把那妖魔给压在海底了,后来,我不知咋的脱生在黑塔部落的一个肃慎人家里,可是确实我老早就把这海峡给劈开了啊,我也纳闷,真是奇了怪了。”
黑龙歪着头,眯着眼睛看着正得意洋洋说着自己的老人,等他说得差不多了,便打断他的话,换了个话题,问道:“爷爷,你说的新鲜的吃的东西,哪有哇?”
“别着急,别着急,黑龙祖宗,看我的!”鞑靼老人挤出一脸的小孩子才有的神秘相,手心向下伸到空中,觉得从垂直程度看差不多能伸到海水了,手心翻到上面,眯上眼睛,喊了一声:“起!”
瞬间,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只见数不清的海里鲜活的蚌壳类的东西凭空跃出海面,升到悬崖上面,落在黑龙面前,黑龙惊呆了,蹲下仔细一看,这些不规则的东西多数是灰黑色的硬壳,少数是淡灰色硬壳,壳里是活物,都在乱动着,他不知这是啥,便问:“爷爷,这就是你说的新鲜的好吃的东西?是啥?”
鞑靼爷爷捋着胡须笑道:“这个东西我叫海耳,也有的人叫它鲍鱼,好吃极了,大补哇。”
黑龙冲鞑靼老人竖起大姆指:“爷爷,你真有本事。”
鞑靼仍然象个孩子似的一撇嘴,不以为然:“这算个屁,厉害的还在后边呢,没这点本事,我敢一个人呆在这里?”说着,一挥手,在悬崖上扭动的鲍鱼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龙惊愕住了:“爷爷,好吃的玩艺没了?”
鞑靼老人拍拍黑龙的肩膀,神秘的样子悄声说道:“别吵吵,好吃的玩艺现在已经在我的洞里呢,咱赶快回去,趁它们活着,赶紧用火煮熟了。”
见黑龙半信半疑,鞑靼老人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诡秘地咧嘴笑了:“快走吧,要是洞里没有,你就宰了你爷爷。”
回去的路上,黑龙又看见了路边插着的网梦器,便问:“爷爷,这网梦器干啥用的?你咋做了这么多?”
鞑靼老人不再做出孩子的玩皮状,他站在那里,抬眼眺望着迷蒙的远山,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黑龙祖宗,我这网梦器能挡住噩梦,但能让好梦通过找到我,你没看见这网梦器都冲着我住着的那个洞么!凡是我经常路过的地方我都安上个网梦器。”
黑龙略微地想了一下,说道:“这是不是和咱们挹娄人敬山敬水敬诸神的道理一样?”
还没等黑龙说下去,鞑靼老人又生气了,噘着嘴,把胡须翘得老高:“我说黑龙祖宗,在我面前不要提挹娄两字,我最讨厌这两个字,它就是没有肃慎两字顺耳好听呢?记住,我是肃慎人,不是挹娄人。”
黑龙憨厚地笑了:“肃慎和挹娄还不是一回事嘛。”
鞑靼老人叫真了:“在我这就不是一回事。”
黑龙见执拗不过,犟不过他,索性不再坚持:“好,好,爷爷,咱是肃慎人,咱是肃慎人,这总行了吧?”
鞑靼老人脖子一扭,又恢复了玩童的模样:“这还差不多,黑龙祖宗,这样你才是我的好孙子。”说着,一蹦一跳地在前头跑了。
黑龙一摊手,摇头无奈状:“叫我祖宗,还叫我孙子,这哪和哪啊,有点乱。”
“爷爷,这鲍鱼肉真香。”黑龙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对鞑靼老人说道。
鞑靼老人冲他一眨眼,玩童似的得意洋洋道:“那当然,我是神仙,今天就让你沾沾我这神仙的光吧。”
“鞑靼神仙爷爷,真绕嘴,不好叫,我还是叫你爷爷吧。”
“随你便。”
吃饱后,鞑靼老人身子一歪,躺在石床上呼呼睡着了。
黑龙闲着没事,走出洞外,把远眺的目光收回,低头一看,吓了他一跳。
原来,在洞外的石阶下,齐齐整整地站着或蹲着两只虎、一只豹、五只狼、三只鹰、四只狮、一只耗牛,它们正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晒着初春的阳光。
见洞里走出一个孩子,这些虎、豹、狼、鹰、狮、耗牛仅是睁睁眼,然后又闭上,仍旧晒着太阳。见这些凶猛的家伙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黑龙的心不再象刚才那样狂跳,不过感到纳闷,没有跑开,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它们。
看到了虎,他马上想到了比金,看到豹,他想到了亚卡,看到鹰,他想到了啾啾和救自己脱离险境的两只鹰,它们现在在哪呢?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约莫过了三个时辰的样子,那两只虎先睁开了眼睛,乜斜了一眼黑龙,一齐伸了个懒腰,然后其中的一只拨弄醒那只豹,豹又弄醒那些狼和狮子。这些家伙端详了蹲在跟前正瞅着自己的孩子,也感到一些惊诧:这孩子不知道害怕。
其中的一只虎觉得闲得慌,开始伸腿跳跃,象是在为黑龙表演,其它的家伙们在它的带动下,也来了精神,也跟着比划开了,一招一式呼呼风响。台阶下不大的场地上虎、豹、狼、狮们进行了一场绝妙的竞技演示。看着看着,黑龙渐入佳境,从中他看出了门道:它们好象是在故意向自己展示它们的本领。
两只虎和五只狼搭成对手,一来一往、毫不保留地展现着自己的本事,虎做出了掏心招式,狼们互相照应的同时侧身闪过。一只豹应战一头牛加上四只狮子,耗牛低头,张着犄角率先向豹冲击,狮子们分左右两路帮衬进攻。三只鹰没有动弹,只是站在黑龙身边的石阶上观赏。
黑龙看得出神,便情不自禁地跃下石阶跳到它们中间,虎、豹、狼、狮们根本没有在意,仍然一来一往地比划着。黑龙半蹲在它们中间,一会儿跟虎学猛虎掏心的招式,一会儿跟在狼的后面学着腾、跳、挪、闪的样子,当他转身看到狮子正在低伏冲跃,来了兴趣,也跟着低伏冲跃,最后,他觉得那只牛迎顶的招式不错,也挺起小脑袋,似乎自己也长出了两只犄角,向前顶去。
站在石阶上的三只鹰耐不住寂寞了,也振翅加入到这个奇异的比武阵式中。
在莽莽的大山里,一个男孩子和一群在别人看来十分凶恶的动物中,融合在一起,潜心学着它们独有的本领。
温暖的春风掠过稠密的森林,吹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一只鹰振动了几下翅膀,黑龙猛然从这只鹰的眼睛看到似曾相识的眼神呢,再有,它的动作咋那么象驮着自己飞越鞑靼海峡的那只鹰呢,可那是只大鹰,面前这只鹰显然小了不少。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又跟在这群动物的身后,一招一式地认真比划着了。
天空忽然一阵鸟鸣,黑龙抬头一看,见一排大雁鸣叫着为西边的天空扯来了一道绚丽的云霞。便知道自己在和虎豹们的嘻戏玩闹中不知不觉间一眨眼已近黄昏,转头一看,见鞑靼老人不知啥时坐在洞壁口的石阶上,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停下来,抹着头上的汗水,刚要拾阶而上,这时,不想鞑靼老人站了起来,喝道:“好了,你们陪我的贵客也玩累了,都歇着去吧!”
他接着一挥手,虎、豹、狼、狮、牛、鹰们十分顺从地乖乖退下。
“鞑靼爷爷,它们咋这么听你的话?”
“黑龙祖宗,它们可是我的小乖乖,能不听我的吗!”鞑靼老人脸上写着自豪。
“那它们伤人吗?”黑龙眨着眼睛问。
“黑龙祖宗,你的问题真多,才一天多时间,你问了我老多次,我烦了,烦了,白让我的几个孩子陪你玩了,去,赶紧给我弄吃的去。”转身回到洞里。
黑龙笑笑,心里在说:鞑靼爷爷真是个孩子,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转得真快。
前脚刚迈上石阶,耳朵就听到吹来的风中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
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杂乱,分明是打斗的声音。
这会是谁呢?
黑龙转身向石阶下走去,顺着这声音的方向快步循去。
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他在飞,他下意识地伸展着两只胳膊,象鹰的翅膀一样扇动着,忽然间他的脚步已经离开了地面。
在一块巨石边,他放下振动的胳膊,落到地上,摸摸这摸摸那,为自己能象鹰一样的飞翔感到十分惊奇和高兴。
他耳边又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巨石左边的路通向沟谷,右边的路爬向前边不远的大山。琢磨了一下,他觉得应该走右边的路,他想,爬上山顶会看个清楚。
几乎就在他走上右边的路,巨石把他的身影刚刚隐没的同时,比金驮着啾啾从巨石左边的路出现了。
按照它俩和亚卡的事先约定,为了更快找到主人,节省时间,比金和啾啾一伙,走左边,亚卡自己走右边,黄昏时分就在这块巨石下碰面,谁承想,前后不到一分钟,比金和啾啾就与日思夜想的主人---黑龙擦肩而过。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未至吧。
转过一座大山,又爬上一座不高的峰顶,在夕阳的余晖下,他透过山底茂密的树梢,看见在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一只雪豹正和一群猛兽正上演着一场真正的厮杀……。
那群猛兽不正是刚和自己疯玩了一天的鞑靼老人的孩子---那两只虎、五只狼、四个狮子,外加那头耗牛嘛。
黑龙又盯盯地瞅着那只身材颀长且显得十分瘦弱的雪豹,看着看着,他发现了问题,咦!这雪豹的身影咋这么熟悉呢?
顿时,他醒悟了,这雪豹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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