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阴司公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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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激动而紧张,如果在“长阴谷”外对自己下手的“死神”就是判断中的白袍怪人的话,此行可说冒极大的险。
连越三座峰头,怪石堆垒的“叠石峰”在望。
他从侧方绕上去,寻找不久前“神机子”匿伏的岩**,坐了下来,**中不见“神机子”的尸骸,可能已由“天威院主程琦”掩埋了。
石林阵中萧声主人既有阵外不许杀人流血的规例,“神机子”何以仍不免一死,下手的人是谁?白袍怪人抑是萧声主人?
“神机子”为了探查武林高手秘密失踪之谜,结果竟以身殉,他算是替武林尽了力,其行谊值得“武道”崇敬与敬仰。
三更,可能揭开震惊武林的“血帖”之谜。
白袍怪人会依言而至吗?他真的是自己所见的“死神”吗?
夜幕深垂,峰顶笼罩在一种死寂的恐怖中。
祸福难期的等待,一刻犹如一年那么长。
甘棠勉力静下心来,在石**中调息运动。星移斗转,三更已到,但却没有听见预期的萧声。
甘棠走出石**,藏身在石林阵外可以俯瞰登峰正面的地方。
一等!
再等!
四更已过,既不闻萧声,也不见白袍怪人现踪,这就奇怪了。再默计了一遍时日,三月之期正是今晚,没有错,怎会毫无动静呢?即使践约的人失约,订约的人总该发出讯号吧!
心情由紧张变成了焦灼,然后,沮丧失望。
五更!
天亮!
晨光驱走了黑暗,峥嵘的山峰由模糊而清晰。
满怀揭破死神谜底的希望,化为泡影。
朝阳照着苍黑的石林。也照见了石缝中的骷髅,这些枯骨,都是武林中有头有面的人物,一念好奇,曝骨荒山。
甘棠挺身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使他渴想进入石林一探。
无形的恐怖,终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何况,这谜底关系着整座武林的兴亡,冒险是值得的。
终于——
甘棠不知不觉,向石林阵中欺去。
也许,这是步向死亡,但身为武林人,生与死之间又相差几许!
他全神戒备,步步为营,缓缓向里走去,枯骨,在脚下砰裂,发出刺耳的“嚓嚓”之声。
顾盼间,深入六七丈,了无异状。
再向里深入,忽见乱石成堆,一片凌乱。
甘棠心中大骇,怪不得一路无阻,原来石林阵已被破坏了,是什么人出的手?那闻声不见影的女人呢?
偌大的峰顶,一目了然,什么异状也没有,这的确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甘棠怔立在乱石堆中,惆然不知所措。
蓦地——
一个低沉、断续、凄厉的呼声,传入耳鼓。
“我……快要……死了!”
一声接着一声,同样的哀号。
四望不见人影,声音从何而来?
甘棠毛发皆竖,一颗心跳到了嗓子边。
搜索,寻觅,什么也没有发现,声音中断了片刻,又隐隐传来。难道是幽灵鬼魅?但此刻白日青天,幽灵也不能现身呀!
声音飘忽,似东又西。
“我要……死了!”
声音沉闷得像发自地底,使人听了有一种极不自在的牙痒痒的感觉。
甘棠施展本门绝技“潜听之术”,这一来,声音增大了数倍,默察来源,竟然是发自一堆乱石之中。
难道石林奇阵被毁时,有人被活埋在石下?这是最大的可能。
甘棠大是振奋,如救出这被埋的人,至少可以解开奇阵被毁之谜。他觑准了方位,开始挪开大大小小的石块,他不敢用掌力,怕震死其中的人。
石块似乎搬不完,挪不尽,被挪开的,已堆成了小丘。
声音时断时续,逐渐微弱,但判断没有错,声音确是从下面发出。
盏茶工夫之后,看出被石块堵塞的,是一个斜斜的向下的石洞。
他用出神力,继续搬挪,深入五丈之后,不由为之瞠目,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块与洞径同大小的巨石,紧紧塞住洞道,估计在万斤以上,这不是人力所能移动的。
巨石留下了不少空隙,却容不了一个人出入。
凌厉的呼号声虽较前微弱,但听来十分清晰,近在耳边。
甘棠耳贴石缝听了片刻,对着缝隙发话道:“洞内是谁?”
没有反应,呼号依然,看来被埋的人业已距死不远,呻吟呼号,只是出于本能。
如何移开这巨石?
以掌力逐步震开,并非难事,但被埋的人决活不了,缝隙逐渐变大,足足盏茶功夫,才开出了一个可容匍匐爬入的孔洞。
他吁了一口长气,钻了进去。
内面,是一个五尺见方的巨大石室,石室中央,赫然躺着一个披发怪人,此刻,呻吟声音已完全停止。
甘棠小心翼翼地走近怪人身边,借石缝透进的光芒,可以看得清楚,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气息奄奄,双目圆睁,再一看,竟然是一个瞽目老妪,身旁地上,抛着一支黑黝黝的洞萧。
洞萧!
女人!
甘棠不禁心头巨震,这怪老妪不言而喻是支使白袍怪人的石阵主人无疑了。
如果白袍怪人正是自己在“长阴谷”外所遭遇的“死神”,半年前白袍怪人曾向她要求功力,那说明了她的功力,业已达到不可思议之境,是谁能毁了石阵把她活埋?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甘棠把对方翻了一个身,探了探脉息,还没有断气,迅快地取出“万应丹”,塞入对方口中,然后手按对方“天突”大**,逼入一缕真气。
这一刻,他竟紧张得汗珠直滚。
这一件震栗武林的公案,行将揭开了。
不久,老妪生机恢复,手足微动,最后,开了口:“谁?”
甘棠撒手退开数步,激动地道:“一个武林后进!”
“我……还活着!”
“是的!”
“你救了老身?”
“可以这么说!”
“你怎会到这里来?”
“适逢其会,算是凑巧吧!”
老妪以手撑地,坐了起来,瞽目转了两转,道:“你年纪不大吧?”
“二十!”
“噢!你没有碰上他?”
“他是谁?”
老妪咬牙切齿地道:“一个卑鄙阴险的家伙!”
“他是谁?”
“反噬老身的人!”
甘棠心念一转,道:“老前辈说的可是一个蒙面白袍怪人?”
“白袍怪人?老身不知道。”
甘棠一愕,又道:“那老前辈指的到底是一亻什么样的人?”
“老身双目盲残,不知道他是什么形象!”
“名号呢?”
“也不知道!”
“晚辈不懂老前辈的话意。”
“对方是与老身立约的人!”
甘棠突地想起了上次登峰,以“潜听之术”,听到双方的对话,一方是传以武功,另一方是执行传功者的条件,不错,这白发老妪可能不知道与她立约的是谁,如果与她立约的白袍怪人就是“死神”,岂非不可思议,也太骇人了吗?
“死神”荼毒武林,难道是执行她的条件?
这“死神”是六十年前传说已与千名高手同归于尽的“死神”吗?
这老妪究系何许人物?
甘棠的心神因过度紧张而呈现混乱,努力镇定了片刻才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你不必知道!”
甘棠不由为之气结,自己刚救了她的性命,她竟以这种态度待自己。
老妪停了一会,接着又道:“娃儿,你刚才说白袍怪人?”
“是的,怎样?”
“你提出他是什么意思?”
甘棠心想,干脆说出来,也许能探出些端倪,当下沉声道:“三月之前,老前辈曾与他约定昨晚听萧声会晤……”
老妪陡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你怎会知道?”
“那晚,晚辈恰在峰顶阵外。”
“你……说的正是他!”
“与老前辈立约之人?”
“不错!”
“老前辈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他是‘血帖’主人‘死神’!”
“死神!”
瞽目老妪堆满皱纹的面孔,起了一阵抽搐,身躯簌簌而抖,枯瘦的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洞底石屑纷纷而落。
甘棠不由惊魂出窍,这老妪本来已临死境,想不到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功力,虚空能抓落岩屑,这种身手,的确是不可思议,只不知何以她在听到“死神”两字之后,如此激动!
“你……碰上了他?”
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是的!”
“你为什么不死?”
“晚辈为什么要死?”
“他的功力,武林中已无敌手,没有人在见到‘死神’之后,仍能活的!”
“他……真的是死神?”
“老身问你何以不死?”
甘棠想起“百毒门”总坛之外,被“死神”袭击的那一慕,余悸犹存,的确,如非他用的是“天绝武功”,生机不灭,换了任何一个高手,决无幸理,当下冷冷地道:“晚辈是死里逃生!”
“那你的身手已属数一数二之流了!”
“这倒未必!”
“胡说,老身坚信无人能从他手下逃生!”
“以晚辈所知,的确是如此!”
“你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吗?”
甘棠一愣,愕然道:“他……不是‘死神’?”
“是!”
“然则何以……”
“他是‘死神’的化身,懂吗?化身!”
甘棠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激动无比地道:“老前辈造就了另一个‘死神’?”
老妪一点头道:“不错!”
“他大肆展开血腥屠杀,是老前辈要他履行的条件?”
“你知道得太多了,嘿嘿!不错!”
甘棠咬了咬牙道:“为什么?”
“复仇!”
“复仇?”
“一点不错,老身要杀尽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物,取齐各门掌门的头颅!”
甘棠鸡皮疙瘩遍起,汗毛根根倒竖,栗声道:“复什么仇?”
老妪声调一变,以刺耳的声音道:“娃儿,你知道老身是谁?”
“晚辈曾请教过。”
“你听说过‘阴司公主孙小华’这名号吗?”
“这,倒未听过!”
“嗯,见闻大差!就是老身,也就是六十年前‘死神’的未亡人!”
甘棠全身一震,脑内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对方竟然是“死神”的妻子,六十年后,造就了第二个“死神”,对整个武林展开血腥的报复,如此看来,传言不假,真正的“死神”,业已与围攻他的千名高手同归于尽了!
“阴司公主”接着又道:“娃儿,你想不到吧?”
“的确……想……不到!”甘棠激动得语不成声。
“老身当年负重伤,但幸逃一命,伤愈之后,双目已盲,不得不假手他人。”
“孙前辈是为夫复仇?”
“对!”
“可曾想到尊夫生前作为,那些千万死者,又找谁复仇?”
“娃儿,你敢放屁?”
话声中,向前跨了两步。
甘棠骇然又退了两步,但仍满怀激愤地道:“孙前辈,你这种作法,人神共愤……”
“住口!”
“阴司公主”暴喝一声之后,突地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肃然,在石窟中旋回激荡,甘棠只觉得心神皆颤,逆血翻涌。
笑声,愈来愈烈,窟顶石屑纷落如雨。
甘棠被迫得跌坐下去,以本门心法护住心神。
久久,笑声止歇,“阴司公主”狂声道:“娃儿,你还活着吧?”
甘棠睁眼站了起来,咬紧牙根道:“哼!没有死!”
“也没有伤?”
“没有!”
“好!好!能抵得住老身‘魔笑’而无伤,功力当在百年之上,娃儿,你哪来这身功力?”
“这似乎没有奉告的必要!”
“可以,老身不问。嘿嘿,想不到造物者会有这奇巧的安排,把你送了来!”
“什么意思?”
“你是最佳人选!”
“什么最佳人选?”
“替代原先与老身立约者的人选!”
甘棠双目暴睁,浑身疾抖,额上青筋股股而冒,厉声道:“孙前辈,你想错了!”
“阴司公主”冷森森地一笑:“娃儿,这可由不了你,你进入此窟,一切便已注定!”
“要我做第三个‘死神’?”
“不错,以你目前功力,再加上老身的全部真无,你将成为天下第一人……”
“然后替你屠杀武林同道?”
“这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死神’仍掌握武林生杀之权。”
甘棠七窍冒火,若非是顾及对方功力太高,他立刻便出手毁了这疯狂的女魔,为武林除害。当下栗声道:“你知我怎样想法?”

“怎么想?”
“我离开这里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所造就的白袍怪人,‘死神’第二!”
“嗯!你不这样想,老身也会命你毁了他。他得了老身几乎全部武学,不能如期完成所约的条件,竟然敢于反噬,炸毁石阵,堵塞石窟,活埋了老身,狼子野心,该是老身一时大意疏神……”
甘棠反而对这话感到了兴趣,声音一缓道:“他竟敢反噬?”
“阴司公主”语含怨毒地道:“娃儿,干脆对你全说了吧!十年前老身自知残废之人难以亲手为夫复仇,忽发奇想,想找一个武功相当根底的人,把他造就成丈夫的化身。于是,以内元贯注铁萧,传了出去,那萧声除了功力到了某一程度的高手之外,无法受到感应,是以闻声寻至的,与老身的条件便得接近了……”
“好主意!”
“不久,果然有人闻声而至,便是他……”
他?他是谁?看来这谜底要甘棠自己去揭开了。
“阴司公主”移身一个石墩上,接着又道:
“于是,老身传他武功,他履行老身的条件,彼此不问来历。”
“疯狂的交易!”
“别插口,老身一次传他七成武学,岂料他悟性不高,费时三年才勉强参透……”
“也许他是别有用心?”
“不错,娃儿,你这见识就非常人所及,到现在老身才发现他故意如此,目的在延迟执行老身的条件。”
“以后呢?”
“老身每月望日夜半,以萧声为号,召他上峰指点一次……”
“于是许多武林高手,因一念好奇而丢了性命?”
“当年千名高手围攻先夫,各门各派均有人参加,这也是复仇的一途!”
“嗯!”
“直到半年之前,他自认已无敌天下,才以‘死神’面目出现江湖……”
“展开了恐怖的屠杀?”
“这是复仇!”
“哼!”
“娃儿,别鬼哼,他一再找借口,学全了老身九成九的武学,同时,也被他发现了老身藏身处所,就是这表面毫无痕迹的山顶秘窟,他颇有自知之明,不敢与老身正面为敌,十天前,他以炸药毁了阵势,也活埋了老身……”
“十天?”
“不错,老身被活埋了十天,赖龟息之法得以不死,但是人是血肉之躯,任何功力皆有极限,哈哈哈哈……”
甘棠寒气大冒,一个人被埋在没有空气的岩腹之中,十日不死,还能以通玄内力,传出声音,真是骇人听闻。
笑声,使甘棠十分不耐,冷冷地道:“有什么好笑?”
“阴司公主”一敛笑声道:“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把你送了来,使老身不但不死,还能继续未竟之志。”
甘棠后悔不及,自己为除魔而来,却无意中使女魔复活。不过,堪以自慰的是揭开了“死神”的谜底,“神机子”死于“白袍怪人”之手无疑了。白袍怪人为什么要毁这女魔?不愿执行她的条件?但他已毁了十几个江湖门派帮会。
心念之中,拾回话题道:“我方才说第一个要杀的是白袍怪人,目的是为武林除害……”
“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他必须死,由你接替!”
“我并没有应承。”
“你没有选择余地!”
甘棠冲口而道:“你也没有选择余地……”
“什么?”
“你不能再活在世上!”
“哈哈哈哈!”
狂妄带煞的笑声,使甘棠毛骨悚然,他立时警觉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恐怕一个照面也接不下,为今之计,是设法出这石窟。
心念一动,不自觉地向原来钻入的那孔隙移去……
眼一花,“阴司公主”已挡在石隙入口,快得像是她原来就挡在那里似的。
甘棠寒气大冒,他本可以佯装接受对方条件,伺机脱身,只要出石窟,对方双目已盲,要除她并不困难,但这种作法是“武道”所不为,这也是正与邪的分野。
但,束手待毙吗?
留那白袍怪人在武林中,势必造成末日之局不可。
“阴司公主”嘿嘿一阵冷笑道:“娃儿,老身已说过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甘棠抗声道:“除非你毁了我,否则办不到,如果我不死,我必杀你!”
“老身不杀你,要杀你太容易了!”
“别希望我答应!”
“嘿嘿嘿嘿,你会答应的,前车之鉴,老身不会再犯错误!”
“我不该救你……”
“这是天意,你后悔也迟了!”
“你……毫无人性!”
“骂得好,阴司公主几曾有过人性,哈哈哈哈……”
甘棠五内皆裂,双目尽赤。
他想到家仇,想到武林的安危,也想到寻访母亲的心愿。母亲,这力量太大了,立即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必须活下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生死下落不明,他必须找到“三目老人”问明母亲的生死与过去。
太夫人训示他要谋而后动,在不害义的原则下,要用谋术。
是的,对这失去人性的女魔,何必谈武林道义。
“阴司公主”停了半歇,寒森森地道:“你离此之后,第一件事,毁了那白袍怪人,收回血帖……”
“我并未答应。”
“你会答应的!”
“你认为如此?”
“不错!”
“如此肯定?”
“阴司公主”阴残而冷酷地一笑道:“娃儿,我说过前车之鉴,不会重蹈覆辙。听着,我以独门手法,点你三处‘阴**’,然后传你全部武功,然后,你替我去办事,一年为期,事情办完,我解开你被制**道,否则的话,过了期限,你必惨死……”
甘棠连打了两个寒噤。
“阴司公主”顿了一顿,又道:“你不必妄想去求别人解救,这种独门手法,除了老身,无人能解。同时,你在江湖的作为,执行条件的程度,我一样清楚,只要萧声再传,自会有人闻声而至,从他们的口中,可以知道一切,我双目虽盲,你也休想瞒过丝毫,怎么样?”
甘棠咬牙切齿地道:“不错,设想得够周密,也够歹毒,但……”
“怎么样?”
“办不到!”
“你愿意死?”
“死又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老身说过不要你死,普天之下,要再找一个像你这等材料,很难,所以老身决不变更主意!”
“你办不到!”
“没有办不到的事。娃儿,你迫老身使出最后一着棋!”
甘棠心头又是震,最后一着棋?这女魔头还有什么毒着不成?心念之中,恨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就是!”
“阴司公主”狞笑一声道:“老身藏了一粒‘变性丸’……”
甘棠惊魂出了窍,厉声道:“变性丸?”
“一点不错,当你服了‘变性丸’之后,唯老身之命是从,即使要你杀师杀母,你一样不能违抗……”
甘棠双目尽赤,眼中几乎要喷出血来,暴喝一声道:“女魔,有你无我,接掌!”
喝话声中,“天绝掌”挟以毕生功力劈出,这一击,根本就是拼命,威力之强,震世骇俗。
“阴司公主”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以八成功劲,挥掌相迎,这一着,她失算了,她低估了甘棠的功力。
巨响震耳欲聋,整个石窟为之晃动起来,“阴司公主”被震得向侧方踉跄了八尺之多,机会千载一时,甘棠电闪般欺到了**口,第二掌又告劈了出去。
“好小子!”
厉喝声中,“阴司公主”全力出击。
劲风激撞,石屑纷飞,整个石窟像是濒临恐怖的末日。
甘棠鼻息皆窒,气翻血涌,立脚不牢,倒栽了下去,无巧不巧,头部正对着那石隙孔洞,他毫不思索地双脚蹬地,拼命挤射出去。
“阴司公主”已随一击之威,扑了过来,乌爪般的双手,电抓而出。
分毫之差,甘棠已到了小孔之外。
“阴司公主”一抓落空,厉吼一声,数缕指风,向外激射。
甘棠刚刚弹身纵起,锐厉指风已电射而至,他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三缕指风射中,闷哼一声,跌坠下来。
“阴司公主”白发幡幡的脑袋,已伸出孔外。
甘棠反手臂出一掌,再度弹起身形。
“嗤!嗤!”
指风穿越掌风而至。
这指风,不类寻常指风,触体穿**贯脉。
甘棠再度被指风射中,全身一震,真气立滞,劲道全地,“砰”然坠地。
“哗啦啦!”
劲浪带动了堆积在洞径边沿的石堆,暴雨般泻了下来。
这些不过是电光石火间事。
惨哼,同时传出。
甘棠惊魂甫定,转头回顾,那块堵窟口的巨石,已被乱石遮没,“阴司公主”如非被乱石击毙,必已退回窟中。
意外的情况使他拣回了一条命。
试一提气,不由肝胆俱裂,真元已无法提聚,全部功力算是废了,这可比死还要难受,他的功力得自太夫人与十大高手,一旦被废了,将何以对人?其他的就不用提了。
“轰!轰!”
乱石之下,似乎有一种劲力在蠢动,大大小小的石块,哗哗晃动起来。
如被“阴司公主”破石而出,岂堪设想。
甘棠咬紧牙关,费力地向斜伸向上的洞道奔去,瞬间到了洞顶,下望堆塞的石块,鼎沸似的激扬起来。
显然,“阴司公主”没有死,正以不可思议的功力企图脱困。
为了整座武林,为了自身,他必须设法除去这祸源。
心念一转之后,蹲下身去,用力滚动原先被他自己搬挪堆积的岩石。
“轰隆!轰隆!”
斗大的岩石,向洞内急速地击落飞坠。
等他力竭筋疲,那石窟已完全被封闭,像他初上峰头时一样。
他坐下来大声地喘气,心想:“阴司公主”即使功力通玄,也无法重出洞天了。
日正当中。
甘棠象不谙武功的普通人一样,手脚并用,艰难地向峰下爬落,前后两个时辰不到,他由一个绝顶高手,一变而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变化太大了。
衣衫,被棱岩挂得七零八落,血汗交流。
那种痛苦,并非是局外人所能想象的。
日落西山,他才算落到了山脚的坟场中。
“玉牒堡”,一个庞然巨魔,在向他发出鄙薄的讥笑。
是的,此刻,索仇两个字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蹒跚地拖动着脚步,向外行去。
蓦地——
甘棠一眼瞥见数丈之外,一条孤零的人影,面对着一座新冢,宽袖长袍,随着晚风飘舞,那人影,赫然是一个女尼,止背对自己。
一个跳出十丈软红之外的出家人,来这里凭吊谁?
这倒是一件令人纳罕的事。甘棠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但转念一想,自己功力已失,与平常人无异,何必去自找麻烦,心念之屮,再度举步……
好奇之念未泯,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这一看,举起的脚步,又停顿下来,那女尼的背影,似曾相识。
一阵凉风掠过,女尼半边衣袖,飘然高举,原来她只有一只手臂。
“呀!是她!”
甘棠在心里暗叫一声,竟有些激动起来。
往事,电映心头,半年之前,他赴“玉碟堡”退婚,邂逅了这美如天仙的香车美人,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久之后,在“苦竹庵”中,昔日的香车美人,已变成了“弃尘”女尼!白袍怪人血洗“苦竹庵”,“弃尘”为了报答深思,自断一臂,他自己也险些丧生白袍怪人之手。
白袍怪人业已自决,经本门“天威院主程椅”鉴定是西门嵩之子西门庆云,他与“弃尘”之间是什么关系?
脚步在不知不觉之间,向女尼身畔移去。
突地——
他连眼都直了,女尼面对的墓碑上,赫然刻着“西门庆云”的名字。
他在凭吊西门庆云?这就令人不解了。
“弃尘”未曾回头,口里冷冷地道:“谁?”
甘棠心头“扑”地一跳,脱口道:“是在下!”
“弃尘”倏地回身,一看,讶然道:“施主是谁?”
甘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带着面具,她当然不认识自己,既是如此,也就罢了,索性装着不识吧,心念一转之后道:“小师太来凭吊故人?”
“弃尘”面色微微一变,打量了甘棠周身上下一眼,不答所问,道:“施主何以这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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