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在三个女兵身上形成一片斑斓。金明月用手挡住阳光，继续看地图。叶琳娜观察了一下四周，有些不安地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上士同志？”
金明月看了看四周，说：“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小湖，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卡佳就是从那里越过边境的。”
“你怎么知道？”薇拉忍不住又问。
“她的水性很好，还有刚才的冲锋枪声,应该是她的枪。”
“那她怎么能找到我们呢？”
金明月摇了摇头：“不知道。”
薇拉叹了口气：“她最好还是先藏起来，等天黑再说。这里到处是敌人。”
叶琳娜：“哪有敌人？我们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一个鬼子也没见着。”
薇拉：“可他们一定会来的。我们得尽快找到那两个混蛋，救出张彩，要不然就晚了！”
叶琳娜：“可谁知道那两个混蛋躲在哪儿？上士同志，你不是说，过去你在这一带打过游击吗？那这里应该有你们的游击队啊。”
“也有有，可现在没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再说，鬼子肯定已经把进山的路封锁了，他们很难进来。”
“哦，对了，那个猎人呢？他应该来帮我们啊！”
薇拉：“你总说猎人，猎人，我怎么就没见过他？”
“你怎么没见过？就在那个木桥附近——哦，对了，当时你刚刚离开，一个日本特务向我扑过来，幸亏那个猎人来得及时。”
“不对吧？我记得，当时根本就没听见枪声。”
“他不用枪，用的是一根竹管。”
“竹管？”
“对，就是那种像长笛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那个特务一声没吭就死了。”
“像长笛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
叶琳娜看了看金明月：“上士同志，你应该知道吧？”
金明月默然无语。
往事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记忆深处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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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金明月还是一个中学生。一天晚上，她和两个女同学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三个喝醉的日本士官生。
“啊，花姑娘！”一个士官生上前拦住她们，开始动手动脚。
“你们干什么？走开！”金明月怒吼道。
“你这个混蛋，竟敢对我们这样说话！”三个士官生里有一个矮胖子，气势汹汹地抓住金明月，用力将她推到墙边。
这时，有一个年轻人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下站着，他戴着一个礼帽，帽檐压住了眉毛。
一个士官生楼住一个女学生，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女学生拼命挣扎。金明月想冲上去制止，却被一拳打倒。
另一个女学生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因为慌不择路，差点撞在电线杆上。那个戴礼帽的年轻人急忙扶住她。
“你的，让开！”追上来的士官生指着年轻人，命令他让开。
年轻人将女学生挡在身后。士官生二话不说，一拳打过去，却被年轻人敏捷地抓住了手腕。士官生大叫一声，想挣脱，年轻人一脚踹在他的腿上。
“混蛋！”那两个士官生立刻抽出战刀，向年轻人扑过去。
年轻人迅速抽出一支驳壳枪。
三个士官生愣住了。
年轻人的手指扣着扳机，眼睛却盯着斜上方。金明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座小楼的窗口有一个男人，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然后打了一个手势。
年轻人对金明月喊道：“快带她们走！”
金明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你跟我们一起走！”说完对那两个女同学喊道：“快跑！”
四个人飞快地跑了。
一直到进了宿舍，金明月才松开年轻人的胳膊。
“你拉我到这来干什么？”
“别问了，你先喝口水吧。”
一个女同学给年轻人端来一杯水，说：“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拿出枪来，我们可就——”看到金明月一瞪眼，她不说了。
年轻人一口喝干杯中水，叹口气说：“我也算是被逼无奈吧。好啦，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金明月拦住他，“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淡然一笑：“没这个必要吧。”他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叮嘱道：“记住，万一有日本人到学校来搜查，你们千万不要露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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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月的父母都是情报人员，虽然他们从来没对女儿透露过一点这方面的事情，但是金明月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早已猜出了分。这个年轻人在拔枪相助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望着那个小楼的窗口，金明月从他的眼神已经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为了救她们，才不得已才暴露了自己。
后来，金明月的父母在一次行动中被日本特务抓住，惨遭杀害。金明月毅然离开学校，投奔了一支抗联游击队。
在记忆的海中，那一天的情景，像一缕穿透乌云的阳光。
森林深处的营地，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他站在大锅旁，胸前戴着厨师做饭的用的围裙，掀开锅盖，舀了一勺菜汤尝了尝，用宏亮的声音喊道：“同志们，开饭喽！”
战士们纷纷走过来，有的拿着碗，有的拿着军用饭盒。
“喜子，今天你这熬的是什么汤啊？”
“人参蘑菇野菜汤，壮阳补气，喝了浑身是劲。来，一人一碗！”
“多来点，多来点。”
“不能喝太多，喝多了，半夜三更你要是来了劲，可没地方使去。”
众人大笑。
队长老梁用勺子把捅了他一下：“哎，说话注意点儿。”
“怕啥，都是大老爷们，谁还不知道自己——”他突然一愣——
站在面前的是金明月和另一个女队员。
“你——你是——？”他认出了她。
“啊，喜子，难怪今天你熬这么好的汤，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队员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他拿了一块玉米饼子，塞进那个队员的嘴里：“我先堵上你的臭嘴！”
从那天起，她和他就开始并肩战斗了。
记得第一次打伏击，她十分紧张，端枪的手不住地哆嗦。
“有点害怕，是不是？”喜子小声问。
她点了点头。
“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好了。来，照我的样子做。”喜子深吸一口气，端枪瞄准，慢慢呼出一口气。
金明月照他的样子深呼吸——还真管用，她的手不再发抖了。
战斗打响后，一个队员身准备投手榴弹，突然胳膊被子弹打中，手榴弹脱手，落到了金明月身边。喜子纵身一跃，接住即将落地的手榴弹，一个翻滚，将手榴弹甩向敌人——
在她眼里，他简直就是一个侠客。
他教她骑马，教她打枪，那些日子在记忆的海中，是一首首欢乐的歌。
不久，游击队来了一位姓冯的副队长，喜子总觉得他有点来路不明，并把自己的怀疑悄悄告诉了队长老梁。老梁本打算派人去找上级领导核实，但是晚了一步。游击队突然被包围了。
队伍很快被打散了，老梁、喜子和金明月，还有三个伤员，被堵在一个院子里。
“快，从后门冲出去。快走！”老梁端着一挺机枪，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大家冲到了村口。这时金明月发现，有两个伤员没跟上，她正要回去接应，被密集的子弹拦住了。
村口的房顶上，一挺鬼子的机枪在射击。
老梁：“喜子，绕过去，把机枪炸掉。”
喜子向机枪阵地迂回。一排机枪子弹扫过来，打得他抬不起头。那两个伤员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金明月无法接近他们。
“喜子，快去呀！”
喜子跑了几步，子弹呼啸而来，他急忙卧倒。
“喜子——”金明月喊了一声，只见他爬起来，纵身一跃翻过一道矮墙——这一跃成了她对他最后的记忆。
那挺机枪始终在射击，金明月眼看着七八个日本兵向两个伤员冲过去。一个伤员挣扎着起身开枪，被子弹打中。另一个伤员拉响手榴弹，和冲上来的日本兵同归于尽。
老梁怒吼着，握着一颗手榴弹冲向那挺机枪。爆炸的闪光令人眩目，金明月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次战斗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有人说他被俘了，也有人说他牺牲了。从此，记忆的海，再没有翻起过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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