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痛
1
一九八八年的十二月。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一座座低矮的房屋整齐的排列，家家都紧关着大门，户户都冒着轻烟，烟雾迷漫在房屋和树木的中间，这是一片工业没有入驻的地方，空气清鲜，有着自然而淳朴的感觉。小镇本就人口不多，在雪花飘飞的时刻，人们早就围在火炉旁挣扎着挨过这个漫长的冬天，街上的雪纯净无暇，由于没有人的足迹，这似乎是亘古的荒原。不时飞过的麻雀、乌鸦和寒风中枯树的颤抖声更增添了这个小镇的宁静与幽远。
“呼~呼~”寒风肆孽的刮着，一声声怒号显示了它的威力，枯树凭着几根枝杈在寒风中挣扎着活命，不时刮断的枝杈早被人们脱拽回了家，寒风呼呼的刮，它以它无坚不摧的力量磨练着北方人的性格，开朗而豪爽，寒风历练着人们的性格，也改变了人们的命运……
“好大的风啊，妈妈，一定下雪了！”若雪雀跃的从被窝里跳了出来，眯起一只眼睛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雪花，雪花最初还是一片一片的飘零，随着风力变得强劲，雪花一簇簇的坠落下来，夹着风向结满窗花的玻璃砸着。若雪眨着无邪的眼睛好奇的问：“妈妈，好大的雪啊，为什么风一大雪花就都跑到一起了，是不是他们也怕冷啊？”欧阳太太无奈又不耐烦的说：“是啊，你一天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快睡觉吧，若雪。”若雪不介意妈妈的不耐烦奶声奶气又理直气壮的说：“妈妈，像我一样大的孩子就是满脑袋都是问号阿！我们不懂你应该讲给我们听啊。”若雪对于知识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妈妈为此既感觉骄傲又有些不耐烦，她把若雪的好学归结于若雪小时候枕头底下枕的是书，那时候她希望她的孩子是一个有知识的人。
“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快点进被窝。”若雪冻得直打哆嗦，却还顽皮的篡改寒候鸟的话飞快的往炕上奔，还感觉自己真的像一只寒候鸟似的。突然若雪的身子飞了起来。“哎呀！”
“看你笨的，跑也能跌倒。”
“妈妈我的腿好疼啊，感觉像针扎一样就摔倒了。”若雪感觉自己很委屈，边说着边把手伸到了妈妈的胸上，把鼻子凑到了妈妈的腋窝下面，妈妈腋窝下的汗味很好闻，那是妈妈的味道，温暖的味道，在这里她能感觉到温暖和安全。
“没事，小孩子长个子腿都会痛的，别那么矫情！若雪，快睡吧。”
“真的吗？”若雪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和疑惑。
“嗯，睡吧。”妈妈满不在乎的语气。妈妈是一个很多事情上都很大意的人。
若雪选择相信妈妈的话，她希望妈妈说的话都是真的，希望一觉醒来便没有了所有的痛，带着这份希冀她睡了，睡的很香，睡梦中又习惯性的把一条腿撇在了被子的外面，寒风从窗缝中挤了进来，“呼~呼……”
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2
地上的积雪很厚，行人举步维艰的跋涉在雪地里。雪大的时候，会没过若雪的膝盖，若雪每天放学回来时鞋子的里外都湿透了，可是若雪从来不哭，若雪喜欢上学，在班级若雪是个好学生，老师疼爱她，小朋友都不敢惹她，这反而使若雪有些高傲。
若雪的皮肤白嫩嫩的似乎可以捏出水来，眼睛大而圆，黑漆漆的又有着这个年龄孩子不应该有的深邃，睫毛浓密还很长，一眨一眨的时候总像是在若有所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怜爱。对于大人们的怜爱若雪习以为常又并不稀罕，大人充满爱意的抚摸她总会躲避开，若雪不喜欢别人碰她，她是她自己的，只有她喜欢的人才可以碰她。
若雪是个小懒猫，每天早晨都起不来，妈妈知道若雪的死**就是她的脑门，每次只要妈妈轻轻的用食指摁住若雪的脑门她就很不情愿的爬起来去上学，早晨是她最痛苦的时光，相对的，晚上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了。
这天早晨妈妈又点了她的死**，她满心的不情愿的起床后，妈妈又睡眼惺忪的给了她一元钱说：“自己买点吃得吧，不做饭了。”“噢。”若雪习以为常的接过妈妈的钱走了，这一块钱对于若雪来说是一笔财富，她会好好的运用，不饿的时候若雪会买她喜欢的小玩具，饿了的话就分出来一部分去买一个小面包，六七岁的孩子玩心是最重的。
放学了若雪连蹦带跳的往家里跑，刚要推开家门就听见一声玻璃打碎的声音。冻得通红的小手缩了回来，若雪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不敢踏进自己的家门，就呆呆的站在家门口，在洁白的风雪中一动不动，耳朵里不时地传进父母的吵架声。
“养你有什么用，孩子的饭你都不做，一天啥也不干，睡到七八点才起。”这是欧阳易天的声音，易天是一个很男人的人，也很霸道，在家易天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可是欧阳易天却管不住他的太太李雅芬。
“你能管得了我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养我天经地义的事，你应该的……”妈妈不会示弱的，即使她这样做会激怒爸爸动手，她可能会满身伤痕，她也必须出了她心中的闷气。爸爸的霸道，妈妈的强硬，使他们互不相让，以刚克刚的悲剧在小若雪的家中不断的上演着。从小若雪记事起，家中的东西不知道被砸烂了多少，妈妈的脸上也不知道挂了多少次伤痕，小若雪更不知道自己在父母的吵闹声中哭过了多少次，若雪想到了以前……
“呀，小北极熊放学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家门阿？”小若雪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兔皮大衣，大衣把个子不高的小若雪包裹的圆圆的，离远看还真像是一只小北极熊。
若雪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张阿姨的话，就猛地拉开了门钻进了家。
若雪的出现没有人介意，爸爸妈妈仍然在争吵，若雪看着妈妈和爸爸说：“妈妈爸爸别吵了。”奶奶双目失明听到若雪会来了，忙拿若雪来劝架：“两口子哪有什么大事可吵的，看孩子都回来了，别吓着孩子。”可是正在气头上的俩个人谁也不谦让。若雪无助的哭着，双臂伸开紧紧地抱着奶奶的腿，这是她悲伤时唯一的安慰。欧阳易天看着孩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于孩子的伤害，一转身走出了家门。若雪知道爸爸的离去是疲惫的，是一种退让，每当父母吵架的时候，若雪就期待着爸爸的离去，因为爸爸的离去，妈妈就不会受到伤害，战争就暂时的停止了。若雪放开了奶奶，去饭桌上找吃得，饭桌上什么都没有，若雪失望的看着奶奶，跑向奶奶，委屈的说：“奶奶，我饿。”奶奶把若雪领到了自己的小屋，若雪躺在奶奶的腿上哭，声音断断续续，又不敢大声，怕妈妈听见，在吵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好可怕，她害怕他们。奶奶听见了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若雪听到这一声叹气就更紧的钻进了奶奶的怀里。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花。奶奶的盲人表响了，一点了，她把若雪叫醒了让她上学，若雪用稚嫩的小手擦干眼角的泪水上学了。手中拿着奶奶塞给她的一元钱。
上课时若雪心不在焉，心神又飞到了家里，爸爸和妈妈还在吵吗？爸爸回家了会不会打妈妈，想着想着若雪眼角又留下了泪，若雪连忙用手拭去泪水，又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她，当她抬头看到老师时，正好碰上老师差异的眼神，老师说：“欧阳若雪，请你出来一下。”若雪好害怕自己会被骂，老师温柔的用手抚摸着若雪的头说：“若雪，怎么了，怎么这么伤心，听不进去课阿？”若雪试图掩饰说：“老师，没什么，就是头痛。”“真的吗？”老师不相信却并不想探究，孩子也有孩子的秘密。老师微笑着又用手抚摸着小若雪的脑袋说：“希望是真的，如果能听进去尽力听好吗？”若雪听了使劲的点点头，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
铃声还是响起来了，若雪不得不回家。若雪刻意把脚撇成了八字形，一步一步挪回家，背后留下了一串酷似拖拉机轱辘的沉重的脚印……
若雪进了家门没有听见吵架的声音，心里的石头放了一半，就急忙去看妈妈，看到妈妈依旧板着脸，没敢说话悄悄的转过身准备去找奶奶。“干什么去？”若雪僵硬的转过身子却不敢看妈妈。欧阳太太说：“走。”若雪茫然的抬起头。欧阳太太接着说：“明天不是周六吗？咱们去姥姥家。”“可是没有车了阿？”“骑自行车去！”“妈妈，冷。”“你去不去？”妈妈让若雪选择。若雪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去。”
欧阳太太把若雪放在了后车座子上，寒风呼呼的嚎叫着，刮得若雪只打寒颤，若雪感觉越冷就把妈妈抱的越紧，她把自己的小脸藏在了妈妈的身后却仍无法躲避寒风的摧残，车子在寒风中摇摇晃晃，俩个人在大风中骑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姥姥家。
二姨，三姨听见大姐来了，都来了，一进门就把小若雪抱起来：“小若雪怎么把脸冻这么红阿，呀，冰凉！大姐，你又把孩子着大冷天骑车子带来，看身子小冻出病来。”这是二姨，只有她敢说大姐，欧阳太太也因此最不喜欢这个妹妹。若雪挣扎着下来，跑向了小姨：“小姨，我饿，我一天都没吃饭了。”说完赶紧把脑袋插进小姨的怀里，生怕欧阳太太骂她。小姨最疼若雪，赶紧去给小若雪做饭。小若雪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欧阳太太这时候哭了出来：“你们也不问问我为啥这么晚来，我受欺负了都没人心疼……”若雪知道妈妈来这里就是来诉苦的，也给爸爸一个厉害，爸爸不来请她，她是不会回家的，爸爸准备来接妈妈话，就意味着要接受小姨子们的兴师问罪，但是爸爸会来的若雪知道，因为爸爸妈妈是一个家。
果然第三天，欧阳易天接走了李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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