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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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元宵夜高贵喜得千金
过满月玉娘惊梦失女
元宵佳节锣鼓喧,火树银花不夜天
深宅女子多忧怨,只因生女未生男。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是城乡过大年庆祝活动的最后一个。这个中的,按习俗是这一天的晚上。
滦州城内所有的商店和住户,都在门前挂上了形彩各异的花灯。在城中的十字街中间,由商会出资,搭起了一个丈余高的烟火台,准备晚上燃放由民间匠人制作的各种烟花。州城临近村庄的民间花会,这天晚上也要进城表演献艺。高庆丰的“永济”粮店,同其他名号的商店一样,由伙计们老早地在店门前摆了一张八仙桌和两条春凳,桌面上预备了纸烟和茶水,专为招待进城表演花会的客人。当此佳节,门风开放,姊妹相邀,夫妻相伴,都愿走出家门到街上去观灯看热闹。
晚上,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州城内的灯火通明,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的逐渐增多。结婚周年有余的高贵,虽然还未完全懂得夫妻恩爱的真谛,却兴趣萌生,想带妻子玉娘到街上去看看热闹。玉娘年轻心盛,虽然见识过天津的花花世界,可是自从结婚之后,也未曾走出过高家的大门。因此也想看看州城内元宵节的场景。这时,她又想到怕失掉做媳妇的规矩,不敢想走就走。还是婆婆高辛氏猜透了玉娘的心思,于是发话说:“你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在家忙活一年了,出去散散心,看看城中的夜景,当心别挤坏了身子就行了。”
玉娘得知婆婆的放话,心里踏实了,满心欢喜地立刻就想走。高贵说:“忙什么,你也应该洗把脸,擦点粉,再找件好点的衣裳穿,也给咱们高家增点体面。”玉娘说:“我的肚子这么大,所有的衣裳现在都不能穿了。”高贵想了想说:“有办法,你就把咱们结婚时天津二姨妈给你的那件白鼠红披风穿上,既宽松又暖和。”玉娘笑着说:“穿着那件披风在城里走,多招人眼呀!”高贵说:“人是衣裳马是鞍,你也别太家旮旯了,何必总是让人们知道你是粮食贩子家的媳妇呢!”玉娘知道那件披风很合适,刚才她说怕招人眼,其实也有些舍不得穿。她听了高贵的话,索性蹬着凳子由顶柜上边的柳条箱中,取出了那件披风。雪花般的毛领,配上鲜红的闪缎面料,穿在她身上,活像戏台上击鼓战金兵的梁红玉,也像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她高高兴兴地和高贵刚走出大门坎,忽然感到肚子有些疼痛。她只想到城里大街上去观灯,却忘了自己这几天已是临产期。
玉娘的肚子一阵比一阵疼痛,她双手捂着肚子弓着腰,头上也冒出了冷汗。高贵问:“玉娘,你怎么啦?”玉娘说:“我不能去看灯了,可能是要临产,我的肚子疼得厉害。”这时,高贵扶着她返回到屋子里,把她抱到炕上,让她躺下休息。可是玉娘躺不下,肚子疼得越发厉害了。高贵不知所措地跑到母亲的屋前喊:“妈,快点,玉娘可能要生产,疼的挺不住了。”高辛氏由屋里急忙出来对高贵说:“你别慌,快去南街口把闫老娘请来,我已经向她打过招呼了,我去看看玉娘。”高贵飞也似地跑出院子。高辛氏到在儿媳屋里,见到玉娘把大红披风甩在炕上,正紧锁双眉在炕上折腾不止。婆婆一只手抱着玉娘,一只手给她擦汗,同时连连安慰她说:“别紧张,忍着点,我已经让高贵去南街请闫老娘去了。”高辛氏的话音刚落,高贵就扯着闫老娘到了屋里。
这位闫老娘五十多岁,身强力壮,在滦州城里算得上是个接生的老手。据说新上任的年轻伪警察局长,见了她都敬礼,使众多警士们都感到莫名其妙,就是因为他的出世,是闫老娘接生的。其实,这位闫老娘并没有多么高深的招数,就是民间一句俗话,“老娘婆的手,敢下傢伙。”她看到玉娘又疼痛又恐慌的样子,一点也不急。她吩咐高辛氏把炕上的苇席卷起半截,在炕上铺一层沙土,在沙土上面铺上一层穀草,在穀草上面铺上草纸,然后她就挽起袖子,很轻松地把玉娘搬到草纸上躺下,接着就让高贵到外屋灶上去烧热水。
玉娘由于疼痛和精神紧张,顾不得做媳妇的体面,居然哭爹喊娘地哭叫起来。在屋外烧水的高贵,听着玉娘的喊闹也不敢进屋,急得在灶前团团转。接着他又听到闫老娘数落玉娘说:“别哭了,要省着点力气。女人生孩子,就同母鸡下蛋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挨着生了六个孩子,也没有像你这样虚脱。”高贵在外屋听到闫老娘没轻没重地数落,急得把烧水的事忘了,直到柴草爎到灶膛外险些烧了自己的裤脚。
此时,天黑月隐,只听到州城内三声铁炮巨响,鞭炮齐鸣,五颜六色的火花,在开空中闪烁,显然是邻村的民间花会进城了。锣鼓声,唢呐声由远而近,一时间,城内火树银花,热闹的像开锅沸腾的水一样。也正在这时,屋里呱呱传出了几声婴儿的哭声。不多时,闫老娘和高辛氏由屋里走出来洗手。她看到高贵在外屋焦急的样子,就笑眯眯地说:“恭喜大侄,一切顺利……”未等闫老娘把话说完,高贵就急切地问:“闫大妈,玉娘生了个啥?”闫老娘回说:“生了个胖千金。”

高辛氏送走了闫老娘就对高贵说:“玉娘刚生完孩子,身子很虚弱,从现在起,你不能再贪玩到外边找你那些小弟兄去了,也不能啥事全靠我,更不能惹玉娘生气,免得做下病,你进屋去看看她吧!”高贵进到屋里,在灯光下,看到玉娘比前几个小时变了个模样,她散落着头发,脸色蜡黄,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腋下护着一个小生命,糊糊地闭着眼躺在草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用眼角扫了孩子一眼,就在炕的另一边和衣而睡了。在玉娘生孩子的时刻,高庆丰不便出面,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屋里,他已经顾不得听城里庆元宵的喧闹声,而是分分秒秒地想听到儿媳生孩子的进展情况。他很在乎是生男生女,可是他知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眼下他最担心的是儿媳和孩子的生命安全。高辛氏回到屋里,告知他玉娘生产顺利,给他生了个胖孙女,这时悬在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第二天清晨,高辛氏早早地给玉娘炖了一盆母鸡汤和煎了一盘荷包蛋,然后又按冀东风俗,用桔杆做了一副弓箭,系上红布条,挂在产房的门楣上,其目的,相传它可以避邪。此外,也是以此告诫外人,此屋是产妇,不可随便进入,以防踩了孩子吃的奶水。
转眼玉娘生孩子已到满月。高庆丰夫妇本不打算张扬庆贺。但考虑到娘家肯定来人,为情面计,还得应景,准备了一些酒菜。
二月十五日这天,胡家庄的亲家母王巧慧,带着一百个袖珍馒头,两个猪后腿,两只白条鸡和婴儿的穿戴,大包小裹地坐着驴车来到高家看望外孙女。迷谷村玉娘的三姨妈王巧雨,也带着一些礼物来到高家。高庆丰为了在亲家面前表示体面和热情,把自家油粮店管帐的钱先生夫妇及老车工邱福奎及闫老娘一起请到家中。酒席间,钱先生问高庆丰说:“老东家,令孙女有名字了吗?”高庆丰笑眯眯地说:“你问这个事,我就有些见笑了。自她生下来,我就翻历书查字典,费了很多心思,我给她起了个名叫元伶。这个元字,说明她是元宵节生的,另外元字还有第一的意思。伶就是伶俐,合在一起就是第一伶俐。”在座的人听了都说这个名字很好,一起举杯祝元伶长命百岁。
酒饭过后,闫老娘说家中有事,就拿着辛氏预备的接生喜钱先回家了。车工邱福奎笑着由怀里掏出一个搬不倒的泥娃娃很抱歉地交给玉娘,就回粮店了。钱先生夫妇明白,少奶奶生孩子过满月,酒饭不能白吃,就由怀里掏出一副小银镯子和一个“长命锁”,笑着交给玉娘给孩子带上,并说了些多保重的话也告辞了。三姨妈王巧雨因路途远想先走,王巧慧说:“等着咱们一起走,在我那里住一夜,明天早晨回家消闲些。”接着她由衣兜掏出一叠钱对玉娘说:“天津你二姨因给学生授课不便请假,寄了些钱让我给你。另外你做些准备,过两天让弟弟玉宝用车接你回家住些日子。”北方大部地区的风俗,女儿生了孩子,满月后都要回娘家住几天,有个不雅的称谓,叫“挪臊窝”。在元伶满月这一天,高贵呆若木鸡,对谁都不懂说句话,全靠父母应酬。最后,还是岳母王巧慧笑着对他说:“玉娘这一个月的产期,你也很累。现在你当爸爸了,免不了要对她们母女多操些心,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接着,对高庆丰夫妇说了些客气话,姐妹两个就告辞了。
玉娘生孩子这一个月,因为生的是女孩,高贵本心就不高兴,加之孩子夜间吃奶撒尿,他早就不耐烦了。熬过了一个月,庆满月的客人刚走,他就如同松绑获释一样,未等吃晚饭就到外边闲逛去了。
晚饭后,玉娘独自一人在屋里,想着元伶满月过的虽然简单,但是家中老少三代,加之自己的母亲、姨妈以及粮店里的人,大家聚在一起举杯相贺,也很温馨。低头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吃饱了奶呼呼地睡在身边,她第一次感到做母亲的欣慰。这时,她把生孩子时的忧虑、紧张和疼痛,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天已大黑,仍不见高贵回家,玉娘心中感到有些孤独和不安。又联想到自元伶出生以来,高贵对孩子爹不像爹的样子,心中也有些酸楚。此时,月光如水,万籁寂静,院子里的干树叶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就是听不到高贵回家的脚步声。玉娘感到很疲倦,她倚着被,闭眼等着高贵回来。忽悠间,有一只黄褐色的大狼破门而入。牠两眼闪着凶光,一个箭步窜到炕上,用尖长的大嘴,叼起熟睡的元伶就往外跑。玉娘见状急了,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就紧追出去。她边追边喊:“快来人呐,元伶被狼叼走啦!高贵,快来救元伶呀!”饿狼跑得很快,转眼就没了踪影。她的心头肉瞬间被饿狼叼走了,她的心也碎了。自知追赶已无希望,就瘫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她这一哭,把自己惊醒了,看到元伶仍安然地睡在自己的身边,这才明白刚才是困倦中睡着了做的一场恶梦。
高贵在外边玩够了回到家中,已是午夜,玉娘问他是否吃饭?他只说了声吃过了,却不看玉娘和孩子一眼,倒头就睡了。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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