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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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岩上,收发信号弱如蚊吟,报务员白天赶路,夜晚失眠,两只眼睛熬得又红又肿,还对着话筒呼天喊地,与新三十八师的顶头上司六十六军军部电台联系,却无人呼应。
此刻,六十六军军长早已离开曼德勒,溜回了腊戌,到哪里去找他们呢?
时钟已指向凌晨三点,孙立人从岩缘边走到电台旁,轻声地问电台报务员文俊鹏:“军部联系上了吗?”
文俊鹏见师座亲自催问,不由得一阵紧张,结结巴巴地答:“嗯……现在,就是找不到军电台讯号。”
孙立人似乎看出了他紧张的神情,也似乎听到了文俊鹏和摇机兵饥肠漉漉的声音,对他的随身副官姚学智说:“拿一大罐牛肉罐头来。”罐头拿来了,孙立人递给文俊鹏说:“你们吃了吧!不要慌,慢慢地找。”
天亮了,部队又要赶路,路在哪儿?河岸边都是陡峭的岩石,时间不容许开出一条可行之路。
孙立人率先跳下了溪水中,在水里试探着深度。可喜的是河床平坦,水深及腰。“就从河里走!”孙立人命令。
“哗啦……”部队牵的牵马,扛的背炮,七路八路纵队,顺着水流漂去。
此时,缅甸的气温达四十摄氏度,溪水却毫无凉意。两条腿简直肿胀得象两条长囊气球。但大家的脑子里即只有一个念头:迅速突出重围。
三天三夜过去了,部队顺着溪流,随着及腰深的水,终于流出了山谷。山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令人喜出望外,士气立时大振。
孙立人站在岩头,用望远镜观察一番之后。命令:“骑兵连搜索前进。”
“报告,前面没有枪声。”
孙立人松了一口气说道:“此是平安的信号。”
部队旋即像一股风,跑步向旁宾前进。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旁宾到了。旁宾位于清底温江南岸,是一个有近万人口的市镇。房屋都有缅甸民族建筑风格,亭台楼阁,楼下空畅。大概是房主人为便于家禽的饲养,楼的四周都有木结构的板梯,供人上下,四周围有木栅栏,通风良好,十分别致。
寺庙金碧辉煌,街道店铺都十分整洁,居民神态安定如常,似乎没有嗅到硝烟气味。这与旁宾地方不是军事要道有关。
中国远征军的突然到来,使得店铺显得异常热闹,生意兴隆。因为许多人的鞋子,经过几天水陆行军,早已烂透了。大家光着脚,争先恐后的付出一盾缅币买一双力士鞋。商店内的各种食品、饼干,都在一刹那间抢购一空。
当地华侨不少,见到中**队到来,一齐拥上街头,问长问短,热情亲切,如若亲人一般。一会儿,旁宾街道上到处贴满了“热烈欢迎中国远征军”的各色标语。一周来,中**人的紧张心情骤减。有的人认为已摆脱了敌人的追击,随便找块地方呼呼地大睡起来。
突然,密集的枪声从西头传来。原来是特务连连长,指挥他的连队在围歼先我一小时进入市区化装成缅民的八十名日军侦察兵。
当地爱国华侨的协助下,日军的侦察电台被缴获,日军的报务员还未来及剖腹自杀成仁,就乖乖地作了俘虏。那些用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胆在妄为的日军侦察兵,负隅顽抗,多遭击毙。有的剖腹自杀,临死还露出了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寺庙里,那些黑龙会的日本传教者,假扮成和尚,也趁机作乱,但一个个带他们武士道的花岗岩脑袋见上帝去了。
迅速结束了这场战斗,但这胜利并不是喜讯,而是一个异常危险的讯号。日军快速舰艇部队,溯清底温江而上,其目的就是截断盟军的归路。
孙立人命令:“各级部队,马上过河,不许停留片刻。”
停在河边几艘小火轮,在来回摆渡。对这紧急命令来说,显然无济于事。
工兵汤克振营长,在忙着指挥工兵,从河的两岸拉起了三百多米的套索,利用吊在河边的大木牌,一百多人拉拖着索子,来回拉扯,每次可渡过三五百从。黄昏前,全师人马均已安全渡过清底温江。部队没有休息睡觉,也没有吃一顿饱饭,已坚持一个多星期了。人倦马乏已到极点,参谋长何均衡代表将士们向孙立人建议:“在村子里休息一晚。”孙立人坚决不同意。
司号长郭长生,骑着一匹黑白大马,来回吹起军号,召集团、营长紧急集合孙立人在河岸边的树林里,下达部队的行动命令。
小炮一个连、重机枪两个连、步兵一个连、工兵一个排,迅速在河岸高地构筑阻击阵地,封锁清江渡口,准备阻击日军之快速炮艇,掩护师主力沿江撤退,部队继续前进五英里宿营,骑兵连为前导尖兵,搜索探路前进。

两小时后,全师人马到达清江两岸的唐海镇,人马真是疲惫不堪,倒地就睡。
无线电台的黄金时刻到了,手摇机“呜呀,呜呀”叫破了喉咙,杜五军还是联系不上,是他们日夜不停地向国境突围?还是受到敌人的追击呢?张轸的电台仍找不到下落。可喜的是一一三团在刘放吾团长的指挥下,已突出包围,抛掉了敌人的追击,已到达清江河上游的乌鸦片附近,正在觅路向印度英法尔前进。新三十八师已报平安胜利突破了敌人包围的战报,顺利地由昆明师留守电台黄容伟台长收到了,由他转发了重庆。
时钟指向十二时正,孙立人守在电台旁口述,译电室主任张翼青和彭锡嘉认真迅速地翻译着密电码。随之而来的炮声震天盖地,侦察骑兵报告:“敌人二十余艘炮艇,以密集的炮火,猛烈轰击我们黄昏时渡河的村落和旁宾一带。火光四起,房屋着火燃烧,无数缅民和当地华侨,丧生在鬼子炮火下!”
埋伏在河岸边的小炮连,炮长李亮生喊道:“炮兵开始射击。刹时,一串串红色绿色的曳光弹飞射而出,强劲的火网覆盖了河面。敌舰顿时变成了哑吧,有的倾覆江心,有的着火燃烧,有七艘知艇中弹沉没。剩下的仓惶向下游逃遁。猖狂的“无敌皇军”,又一次受到新三十八师的当头痛击,真是大快人心之事。然而,现在并不能意味着战斗的胜利。
新三十八师为了掩护盟军和友军,是最后撤出缅甸的一支部队。现在,他们面临孤军落后、粮弹不济、四面无援的局面,已陷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只有迅速突出重围,抛掉敌人的追击,脱离战场,西撤入印才是胜利。可是,目前残酷的现实是前途茫然……先期窃入缅江上游的敌情不明,友军作战情况不了解,其地理位置也找不到下落。既不知已,也不知彼。而且,敌人从后、天空上紧追不舍。敌机象一群绿头苍蝇,闻风而至,俯冲、扫射、投弹,我军在林子里防不胜防。用轻、重机枪一齐对空扫射,这些太和虾夷、空中强盗也毫无顾虑和畏惧,仍在干着杀人如麻的勾当。
根据目前的紧急情况,孙立人立即作出果断的决定:“丢掉坦途走险路。沿清底温江西岸,有一条平坦的沿河公路,从唐海可以进入印度,仅二百公里。若从这条路走,预计一个星期的强行军就可以到达英法尔。而现在的情况是敌人沿江追击,只有抛弃近路和坦途,才能防止敌人的炮艇和空中轰炸。这才是万全之策。”
孙立人对缅甸的地理研究,真是熟悉透彻,了如指掌,并且,判断也非常之准确。未及天明,新三十八师已从唐海登山,进入了缅甸野人山。地图上标志着一条麦克马洪线,可以达到印度的英法尔。队伍循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冒着野人山的滂沱大雨,泥泞难行,走呀,爬呀,天黑了还在赶路。一些山洪暴发的洪流面前,人人自制井字架的竹筒渡河工具,游过了无数的溪河,连淹死人和丢武器的事都没有发生,只有几匹战马被激流吞没新新三十八师旺盛的战斗意志,千万敌人也压不住,万千条艰险也压不倒,飞渡天险险若通途,能够无往而不胜,经得起任何艰险的考验。这都是由于孙将军是一位杰出超凡的指挥官,平时能够对部队严格训练。
入山时,经过一些惮族和克钦族人的部落村庄。前面的部队还找能找对象到有限的食物,聊以充饥。然而,后续部队就只有掘野菜和芭蕉叶来填充肚子了。芭蕉叶应是大象的主食,人能否能吃呢?战士们刚开始不敢吃,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了,试着吃,但仍有许多人中毒,表现为肚痛、腹泻和呕吐,有的差点儿丧了性命。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前面的大山挡住了去路,这哪里能看到什么麦克马洪线呢?原始森林里,遍地都是茅草。在茅草丛中,泥土里尽是黑色的山蚂蟥,细菌滋生,毒蛇猛兽,成群结队。麦克马洪线能进入这深山老林吗?这完全是帝国主义者的弥天大谎。在中、印、缅未定界的崇山峻岭之间,以麦克马洪命名,在地图上标志一条记号,就算是帝国主义的领地,从中国的西藏到印度的亚萨密支那之间,也一条麦克马洪线,这完全是侵略者编造的侵略依据,实在令人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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