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疯狂岁月刮腥风 风雨飘摇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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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的人多得很,那个时代,有个“罪人”叫徐祥。这个人是侯平发过去的战友,解放前当过两天土匪,后被解放军俘虏,参加了革命队伍,五零年,随部抗美援朝,荣立过战功。转业后,他跟妻子一起,当了乡村小学教师。仅仅因为和同校的一个教师闹矛盾,那教师就吓唬他,说:“你当过土匪,有历史问题,县里要逮你。”恰恰县里是有人来这所小学搞运动,找他调查。徐祥自认为要抓他,绝望了,两口子商量共生死。他们洗了澡,把门窗关上,赤身**做了爱,吃了安眠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死,许久死不了。徐祥只好拿起菜刀,把自己的老婆砍死,然后躺在血浆浸泡的老婆身边,用刀把自己手腕上的动脉割破,血流了一大滩,还是死不了。血人的他挣扎着去触电,电灯头“噗——”地把他弹到墙边,“天啊,咋个连死都这么难、难啊!生生死死造孽呀!”他哭喊着一头栽到墙角的水缸里,终于在血水中极度恐惧,窒息而死,留下三个无依无靠的儿女,受尽欺凌。
受欺凌的还有一个姓郭的12岁小姑娘,她家住在侯明明家坎下的顺河城墙上。白天,侯明明还和她一起到水文站上的大崖边捡柴,边捡边哼“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下午哼着歌儿回家,她见自己的爸爸虑妈妈被造反派毒打,五花大绑抓走,恐惧已极。不一会儿,正在厨房给病中的奶奶烧火做饭的她,见造反派气势汹汹地又闯进来抄家,没有承受能力的她害怕了,端了根高板凳,爬上去站在板凳上,挂了一根捆柴的绳子在梁上,头伸进绳圈,蹬掉板凳,悬梁自尽了。她高龄的奶奶见状,悲愤不已,一头撞在墙上,头破血流,跟着去了。
世界是个万花筒,变化无常,一切乱了套,黑白颠倒。人们分不清你我了,人们在激动,在疯狂。你只要戴一个红套套,扯丈红布,做杆旗子,大声呼喊:我来了!喝令三山五岳开道,老子是革命者,就可以造反,冲冲杀杀。你对哪个人不满意,随便给他安个罪名,贴上他的大字报,就可以斗他、斗死他。男人、女人、年轻人、老年人,你斗我,我斗你,大家斗一窝。昨天你是座上宾,今天,你就是阶下囚。学生娃娃,读什么书哟。你只要不高兴,书不念,还可以打老师,打校长;学校里呆厌烦了,外出散心大串联,坐车赶船不买票,吃喝玩乐不要钱;逢县吃县,逢州吃州,犹如孙猴子降临,想啥有啥,要啥有啥。运动运动,妙哉妙哉。
小小的屏山,花样百出。这边响起呐喊声,那边又响起枪炮声。造反派2月份被镇压了后,5月份在**中央、中央文革的“红十条”支持下,咸鱼翻身,得势起来。高超一伙手拿“红十条”的令牌,向由区县机关众多党团员组成的红色派展开了反击。他们采用攻心战,照样用辩论的方式,把红色派的头头脑脑全部弄来街上和走资派一起站高板凳亮相,强制“消毒”,触及灵魂,**羞辱,瓦解其斗争意志,压服其反抗心理。直至其整个组织土崩瓦解。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红总”组织烟消云散。头头脑脑一律被关进牛棚,骨干人员“硬骨头”等逃之夭夭,不见踪迹。为了斩草除根,造反派多次搜捕未得手。高超要报一脚之仇,不抓获“硬骨头”决不罢休。他在“硬骨头”家周围布下眼线,半年后,终于将潜回家的“硬骨头”抓获,当即押送县广场开“消毒”大会。这个会“消毒”不成,开成了欢喜大会。当高超亲自把“硬骨头”五花大绑押上台时,坐在大会主席台上应邀观斗的嘉宾——乐山造反派的头头立马上前去松绑,口呼司令受惊,一再要高超放人,说是自己人抓了自己人。原来,“硬骨头`”逃离屏山后,跑到乐山亲戚家避难,正遇乐山两派武斗。无所事事的他,看到激烈的打斗场面,红派久攻黄派指挥部不下,他很着急,牛脾气一发,也不问双方是什么派、什么观点,拣起一根钢钎,呼啦啦就往前冲。冲进黄派指挥部东拼西杀,为红派消灭黄派,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当即火线加入红派组织,随后因其数次作战勇敢,成了该派头头之一。半年后,他认为家乡的祸事已过去,带着随员探家,哪晓得还是中了高超的埋伏。不过,乐山红派是川内响当当的造反派组织,高超也奈何不得,加之胡川从中打圆场,只好放人了事。双方握手言欢,皆大欢喜。后来,“硬骨头”也留在了屏山,被胡川拉拢,成了难兄难弟。

至此,造反派在屏山的牌桌上成了清一色。为了瓜分胜利果实和获取更大的利益,造反派内部又分裂出造反派,你争我斗,互相倾轧。双方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小小的干部侯平发因有扛过枪的经历,自然成了造反派拉拢的对象。县里造反派头头、原本单位职工高超带着一个军人模样的人来了,来到了侯平发在屏中对面的家。
高超是个65年的军队转业干部。分在市管会,跟着侯平发管理市场。小伙子头脑灵活,虚心好学,工作肯干,深得侯平发欣赏。第二年的除夕之夜,侯平发到单位值班,见他在办公室聚精会神学习毛著,大受感动,积极向上级部门推荐,作为典型来培养。不久,文革开始,高超看准风向,率先举旗造反,大闹县委,当上了县红司勤务组1号勤务员,由一个小干部变成了一个“高超”的造反司令。此时,身披军大衣的他,介绍带来的人,“姓胡,胡川,武装支泸集训队队长,跟我一样,当兵出身,我们是一个连队的战友,好兄弟,转业不久的部队干部。听胡队长说,你们早就是老相识啦,他在中都读小学,姚老师教过他。2月份我遭的时候,胡队长挺身救我受牵连,躲到你家里,你救了他,大家都晓得,说你老侯对头,讲义气。”
“高帽子就不要戴了,小高,不,高司令,有啥子话直说。”侯平发直言直语,“有啥子事情要办?”
“这次来,跟前两次一样,就是要请你老侯出山。”高超拍着侯平发的肩,诚恳地说:“老侯哇,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你过去又是我的老领导,老关系了。现在,阶级斗争这样激烈,泸州局势非常紧张,全宜宾地区18个县、市,都在声援泸州,消灭“红联站”。象你这样有战斗经验的同志,不能优哉游哉了。要站出来,站到**革命路线上来,拿起枪,保卫**,保卫中央文革。机关勤务组的同志们都这样认为,你这样做,你这个市管会主任就不会受到群众的冲击。不然,我们就不好向群众交待,不好为你说话。那打倒你的标语、大字报就会贴出来,牛棚的门也是敞开的......要知道,眼下整倒一个人容易得很,帽子有的是。制定宪法的国家主席**、开国元勋贺龙、彭德怀不是一个个说倒就倒了吗?”
侯平发自知不能与那些看国元勋相比,但他清楚不合作的结果,为了自己,为了全家老少,他答应参加武装支泸集训队。胡队长拉着他的手,高兴地说:“集训队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思想革命化,领导一元化。老侯,你打过仗,来队上就可以当机枪手,打机枪过瘾。”
多年没摸枪了,枪触动了侯平发的神经,说起枪他就兴奋。但是,他参加武装支泸集训队,遭到了妻子的坚决反对,“动刀动枪,子弹不认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妻子的话是有道理的。侯平发的父亲侯献成就是被乱枪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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