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烟花绽放不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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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烟花绽放不败
章节提要:如果换做早几年,再早几年,她还是个孩子,或者说成小孩子的时候,她可能不懂什么是爱,不懂复杂的神情,也可能把"我喜欢你"这句话理解成很简单的含义。
1
卡卡,当我们可以仰望天空,
就会觉得,
其实那也是一件奢侈又美好的事情呢。
--伊子清
大年初一的早晨,林川才回来。因为节日的关系杨菲下了饺子,是提前在超市买的。伊子清记得,很小的时候,顾心怡穿着围裙在桌子前学包饺子时候的样子,真的很贤惠。
晚上,凌卡卡的电话打过来说一会儿来找她。
伊子清简单地收拾下,从这里通往凌卡卡家的路只有一条,她慢慢地向前走着,这样可以快点看到卡卡吧。
还真快,没走出多远,凌卡卡就拎着一个大袋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了。
"咯咯,亲爱的,新年快乐啊!"
"嗯,新年快乐啊,在家过得还好吧?"
"嗯,三十那天特热闹,家里都包饺子了啊,我妈教我,不过我没学会。"她吐了吐舌头,"嘿嘿。"
"呃,这样啊,你看你,高兴得快把我忘了吧?"伊子清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哪能啊,我昨天12点都掐好时间了,但给你打电话你还关机。"提了提手上的东西,她忙不迭地说:"差点忘了,今天找你来就是因为这个。"
"嗯?"
"我们去放烟花吧。"
伊子清低下的头刹那间又抬起"好啊。"
地方是凌卡卡找的,是一个废弃的地方,以前的平房都或已拆迁,或已的倒塌。有点偏僻,但是凌卡卡夸张地拍着伊子清自豪地说:"怎么样,很安静吧!"
伊子清看了看四周,记忆中这个地方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是安静的,安静的心都疼了。
她没做声,微微蹲下身子来,手轻轻划过地上被丢弃的木砖。
凌卡卡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烟花筒放在地上,把手里的打火机按起,火光又被忽然飘来的一阵风给吹灭了。再按,一簇小火光左右缥缈着。边小心翼翼地去点燃,边大声喊:"子清,准备好啊。"看到小火花顺着引导线慢慢燃进去,女生迅速的跑了老远。随即"哗啦"一声响,天空的一边就亮了起来。凌卡卡站在烟花下大声叫着,"子清快看呐。"烟花淡淡的紫色映在卡卡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伊子清急忙站起来朝卡卡跑过去,"嗯,来啦来啦。"
烟花绽放,又败落,又绽放。
"许个愿啊。"凌卡卡大声地叫着,很怕对方听不见。
"啊?"时间太短暂了吧,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那我先来!"凌卡卡蹿过来,双手合十,仰望着刚刚上升的烟花。"我要和伊子清,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要和伊子清做一辈子的朋友。"这句话话音刚落,天空就彻底地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时间刚刚好嘛。"她很自恋地笑了笑,"你许愿没?"
伊子清耸耸肩,"哪有你那么快,不过卡卡啊,你那愿望太伟大了。"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后来索性声音越来越大。
两个女生手拿着小小的烟花坐在一个残破的水泥台阶上,凌卡卡已经完全被过年的气氛感染了,扯着嗓子大喊道:"新年快乐啦,快快乐乐。"
卡卡的情绪也成功地感染了伊子清,她在那一刻真正的觉得,凌卡卡一定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她完全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姑娘嘛。
"子清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凌卡卡的语气有点迟疑,好像这个问题很难问出口一样。
"嗯,你问啊。"伊子清侧了侧身子去取手边的烟花。
"你妈妈怎么都没来过学校看你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很想知道吗?"放下手里亮闪闪的烟花棒,话题变得有点沉重了。
"是啊,是有点好奇呢。"
"我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
她想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带有一丝忧伤的情绪。
凌卡卡的嘴惊讶地张大,伊子清看清她的口型,"对不起。"
伊子清的思绪无限延长,好像又回到过去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继续等待被一点点挖掘出来的事情里一样。
顾心怡死的消息很快被传开,外公外婆闻声痛哭着赶来,他们都来不及阻拦什么,而这样的结果,也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伊石呢,迟迟没有出现。
葬礼的那一天,伊子清的头发上别了一朵洁白的小花,她用手摘下摆弄着,对身边哭泣的外公说:"这花真好看,我可以留着吗?"
外公诧异地看着她,是啊!这孩子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哭。外公忽然感觉,伊子清不是一般的孩子,虽然才这么小,但是她身上就已经有了秋没有的东西。是那种冷漠,眼神里的东西,藏着的不是纯真,是讽刺。
伊子清的外婆精神受了打击,被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医院。外公在顾心怡火化的时候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死亡。
原来,这就是人世间的感情,一个人完全可以牵连很多人。
遗产,一部分给了伊石,伊石是在顾心怡火化后的第四天回来的,他一脸疲惫。一直侧着身子坐在床上,不出声音地吸着烟,但伊子清还是看到了,那个名叫眼泪的东西在他眼里打转。她以为,伊石会留下来,没想到,第五天他又就此消失。
顾心怡走的时候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子清,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别轻易去爱。"
只是这一句话。
伊子清翻遍了整个家,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几条顾心怡趁伊石不在家藏起的白金项链,那可能是伊石吸毒后,家里唯一可以换成钱的东西了。她把项链用手绢包好,放在了壁橱的小缝隙里,等待着伊石回来。而在那期间,饿了她就用身上仅有的还没来得及花的不多的零花钱,买些馒头充饥。渴了,就喝家里水管里流出的水。
伊石终于回来了,脸色发灰,身体瘦弱得似风中一片叶子。
伊石没有钱去买白色的粉末来吸,也没有多余的钱再给他的旧欢买任何东西,他在痛苦中撕拽着伊子清的头发,伊子清咬着牙不出声,嘴里有了血腥的味道,她却毫不在乎地允吸着。
她的轻视令伊石愤怒,吸毒的人都会失去理智,何况,伊石的毒瘾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伊石将她整个人托起来,像布娃娃一样奋力的一摔。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后,伊子清才意识到,刚刚额头擦到了床角,她能清醒地感觉到,血在顺着眉毛滑下去,流到眼睛上,接着又滑过脸,流到了嘴角。
伊子清还是死死地不说话,眼神深邃地看着伊石。
她能怎样,她已经像铁一样,对任何事物都产生不了感觉,甚至可以说变得麻木。而伊石,已经没有了力气,瘫坐在地板上。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单薄了。有健康的体魄时,已经很清瘦,现在,夸张一点点说,跟纸一样,一捅就破。
伊石把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物品的房子卖掉了。伊子清临走时偷偷地去壁橱那拿出那几条项链,想了想,项链被她藏在了紧贴在她身上的小背心里。
正式离开那里的那天,她什么衣服也没拿,而是搬了一箱子的书,还有一个糖娃娃。那是伊石曾经买给她的,也是伊子清最喜欢的。
那是某一年的冬天,那天是伊子清的生日。伊石和顾心怡带着小小的她在路上漫步,噢对了,那时候他们还住在最早前的房子里。黄昏来临泛出形容不出的色彩,道路边一个小摊子上的老人用他微微眯着的眼睛笑着问:"先生,要给孩子买一个糖娃娃吗?它代表幸福快乐呢。"伊子清咿咿呀呀的想说话,脸肥嘟嘟的很可爱。
伊石笑了,弯腰抱起她,帮她理了理头发,掐了下她的小脸蛋:"清清,想要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旁边的顾心怡也跟着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糖娃娃,真的像那个老人说的那样,会预示着幸福和快乐。包括那个老人,现在可能也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吧!
伊石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阴暗的平房面前,房子很小,连以前房子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房间凌乱不堪,就像一个废弃的垃圾场,周围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伊石说:"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伊子清麻木地点头,她看着伊石,看着伊石因吸食毒品而没有血色却仍然秀气的脸,忽然觉得他死的时候一定会很好看,一定会很好看。
这真是变态的心理,不过依然如她想的一样。
伊石还是死了,他真的没有钱再去买那些白色的粉末了,连借钱的人都没人肯再借给他。他在床角痛苦地挣扎,翻来覆去,像有一千只蚂蚁在他身上撕咬。伊子清看着他,忽然跑到厨房。那个所谓的厨房,最多只能容下站着的两个人,重要的是一粒米都没有。打开肮脏的橱柜,走到了伊石面前,她手里拿的是一把雪亮锋利的刀,那是她前几天在集市上买的,当时她只是想,伊石不在家,它就当做是自我防卫的工具,她还记得当时卖她这把刀的大妈如何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但是,现在那把刀在伊子清的眼里,有了新的用场。
伊石神志不清地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刺在自己的身上,对于他来说,这样足可以减轻痛苦,这也似一种解脱。溅出来的血,不但伊石身上有,还有些甚至喷在伊子清的脸上。
伊石的第八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心脏,瞬间死亡,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伊子清没有说错,伊石死的时候真的很好看,至少她这样觉得。他身上的血还在流,就像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看,与顾心怡死时的情景多像。伊子清的手抚摩着他的脸,抚摩着他的颈,手被血染得猩红一片。伊子清开始笑,因为屋子的空洞,笑声竟在墙壁间来回碰撞产生回音。
伊石被她奋力地拖到床上,她从床下抱出被子给伊石盖上,被子虽然脏了,但保暖的用途还在。"爸爸,你冷吧,妈妈走的时候就很冷,你呢,你不冷了吧?"
伊子清就这样在伊石的身边守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她一直重复着那样一句话。伊石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伊子清没有为他合上,她不舍得,她只是想要弄清楚这双眼睛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顾心怡舍弃一切和他走到一起,又扔掉最宝贵的东西。整个屋子里渐渐充满了腐烂的味道,且越来越浓,伊子清真习惯了那种味道。
要不是收房租的大妈来,伊子清可能要躲在这个屋子里,目睹伊石的尸体变**骨的过程了。伊石的尸体是邻居送去火化的,送走的时候伊石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异样,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没人为他合上。伊子清奇怪地看着那些人在周围指指点点,又奇怪地看着伊石被似担架的东西抬走。
妈妈,你不会寂寞了吧?
火化的钱是邻居凑的,大家也只是图个吉利,死人可不是好事。
伊子清被送到了街边的公安局去录口供,面对一页纸的询问,她从头到尾都是那样一句话:"他是吸毒,控制不住死的。"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说假话呢?再经过检验,伊石的身体里确实含有毒品一类的物质,答案自然无懈可击。
可是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她是间接的凶手,杀死的那人,恰好是她的爸爸。
就这样,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的伊子清,成了孤儿。
在收容所里还没几天,夏天便悄然而过了。记忆里她是最喜欢夏天的。
"所以现在养我的,不是我亲生父母啦,不过,他们对我还好。"
"那,他们怎么死的呢?"凌卡卡还是好奇。
"车祸。"伊子清回答得很毅然,"我们当时在一个车上,司机追尾了,他们用身体保护了我,所以我侥幸活了。"
凌卡卡感觉鼻子酸酸的,她决定以后一定不要再讨厌自己的父母了,亲情原来是这样伟大的。
嗯,可能是从没说出类似于爱之类的字眼,也可能总是表示很不喜欢自己,但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自己。
这就是亲情吧?
"子清啊,你别难过,还有我呢,有我凌卡卡照顾你。"凌卡卡做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好像那样做就可以充当大姐大。
"哈,我难过什么啊,我都习惯了。"她被逗的笑了起来,"对了,那个蔚辰,是个不错的男生。"
"你也这样觉得啊,当初认识他,真的真的是个意外,而且是我先追的他,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他跟我可不一样,他是极其腼腆的男生啊。"
"意外?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搓了搓手,真是越晚天越凉啊。
"三个月了吧,说起来你都不信,我们在一起好像都没几次拉过手。"附和着自己的话,她摇了摇头。
"那也是,处于恋爱中的小女人啊。小心点哦,被学校抓到你就死定了。"
其实,在烟花绽放的那一刻伊子清就想起了,这片几近荒芜的地方是她和伊石曾经住的地方。
伊石就是死在这里的。
她想起那年的夏末,她是怎么来到林川的家,叫他爸爸的。
被送到收容所里过了几天不是人过的日子后,伊子清被接走了,接她走的是一对夫妻,男人和女人都不过三十岁,他们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和顾心怡以前穿的牌子都一样,伊子清看得出来,他们是有钱人。
男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着发黄的连衣裙,脸色苍白,文弱中又透露出坚毅。男人说:"子清,我叫林川,以后你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记住,我是爸爸,她是妈妈。"
记忆里,伊子清仰起稚嫩的脸,喊了句:"爸爸。"那是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次。
林川笑了,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她很喜欢他笑,还有她发现,林川真好看。
旁边的女人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甚至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伊子清。她觉得这个女人也很好看,有着卷曲的长发,一看就知道是烫的,眼睛大而有神,画了很浓的紫色眼影,嘴唇涂上了玫瑰红的口红,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烟草味,她是哪个男人也逃不过的毒。
这个女人确实是一个美人,但是伊子清不喜欢,足可以达到讨厌,尤其是她嘴唇的颜色,看得伊子清头皮发麻,甚至感觉很恶心。她很强烈地觉得眼前这个妖娆的女人一定做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根本就不配和林川在一起,她和林川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伊子清就这样跟着这个微笑如阳光的男人和这个眼里带有厌恶的女人住在了一起。
女人叫杨菲,跟林川生活了两年,她不能生育。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并不相爱。
杨菲喜欢在林川不在家的时候挑衅伊子清,她喜欢那种施虐的快感。
伊子清不知道林川做什么工作,只知道他很忙,经常出差,而且一去就会是好几天。他不在的那几天,伊子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菲把各种各样的男人领回家,她可以看出这些男人都有一个很相同的特点,就是**。有**的人是可以从眼神里看出来的。
好奇心的伟大就在于可以为了自己的身心满足而挖掘出一些秘密。她忍不住偷偷地看杨菲褪去睡衣后和那些男人**缠绵,带有兴奋的叫喊声和喘息声在整个房间回荡。
突然的一次,她觉得恶心,不是他们,而是自己。踉跄着跑进浴室把水温调到了最低的度数,冰冷的水浇在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逐渐嘴唇也开始发紫,但是她不觉得冷,像是时间定格,动作始终都未变换,就那样让冷水浇着,神情呆若木鸡。
直到男人走后,杨菲发现了伊子清,她是要在林川回来之前将那个散发出香味而肮脏的身体冲洗干净,在看见伊子清的时候她脸上还没褪去刚才兴奋的红晕。伊子清也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呢?为什么每次杨菲一见她,就会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她冲过去,像个疯子一样,习惯性地一把拉住伊子清长长的头发,就像曾经伊石对顾心怡的那样。伊子清最初还大声地哭喊着,声音凄凉无比。她声音越大就越激起杨菲的愤怒,杨菲看到白色的浴盆里面水很满,就把她死死地按在水里,伊子清越是挣扎,她就按得越狠,恨不得她呛死在里面。伊子清像溺水的人,只能胡乱摆着手。
突然,她的手垂下来,头在水里顺着杨菲的力气沉下去。她一怔,吓得松开手。伊子清一下子从水里抬起头来,水花溅到了她身上,动一动,会感到黏稠,伊子清有点缺氧,咳了几声后终于从鼻腔里喷出水来。伊子清知道,杨菲的衣服是很名贵的,即使是睡衣也是一样的。她也知道,就冲杨菲身上的水点,她又免不了挨一顿暴打,可是她笑,一直在笑,笑声清脆如风铃。
杨菲果然就像伊子清预料的一样,撇开刚才的怔愣,继续实施暴力,她把那当成最好的发泄方式,直到杨菲打累了,她发现,伊子清仍然在笑。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不过只有十一岁的女孩,她觉得她那么像顾心怡,可是却有顾心怡眼里看不到的坚毅。杨菲突然感觉,她以后一定会对她造成威胁,所以不能留。不然她也容不下跟顾心怡沾得上边的任何东西。
伊子清听见那天晚上,杨菲和林川在房间大声争吵着,她听清他们争吵的内容都是她。
她很害怕,她很害怕林川最终会听了杨菲的话将她赶出去,她双手抱住肩蹲在楼梯上抽泣。杨菲想怎么样就随她啊,挨打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真的被赶出去,那就连个家都没了,不是吗?哭泣的声音越发的变大因而惊动了林川,林川和杨菲从房间走出来。"我以后会听很话,真的,我会听话的,你们不要赶我走,行吗?"
林川抱住娇小柔弱的她说:"乖,没人会赶走你,这是你的家啊,别想那么多,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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