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伊萨哈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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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拍起了手。“如果斯科尔斯比先生来的话,”她说,“我们就可以飞行
了,威尔!哦,但愿是他!我从没跟他说过再见,他那么友善,我希望能再次见
到他,我真的希望……”
女巫茱塔·卡迈南听到了这番话,她的红胸脯的知更鸟精灵站在她肩头,眼
睛发亮,因为提到李·斯科尔斯比,她想起了她此行的目的。她就是曾经爱上斯
坦尼斯劳斯·格鲁曼却被他拒绝的女巫,塞拉芬娜。佩卡拉带她到这个世界,就
是为了阻止她在她们的世界里杀死他。
塞拉芬娜也许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这时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了:她伸出手,抬
起了头,其他的女巫也都这样做。威尔和莱拉听到从北方传来的隐约的夜鸟的叫
声,但那不是一只鸟,女巫立即明白那是一个精灵。塞拉芬娜·佩卡拉站起来,
专注地盯着天空。
“我想那是鲁塔·斯卡迪。”她说。
他们静静地站着,在无边的沉寂中昂起头,努力倾听。
这时传来了另一声喊叫,这次更近了,然后是第三声,听到这儿,女巫都抓
起她们的松枝,跃上了天空。只有两个女巫在近处站着,箭搭在弦上,保卫着威
尔和莱拉。
在头顶的某处黑暗里,一场战斗正在展开。似乎仅仅几秒钟,他们就听到飞
翔的风声和箭的呼啸声,还有因为痛苦或愤怒,或是发布命令时发出的嘟囔声和
尖叫声。
这时又是“砰”的一声,这声音来得那么突然,他们几乎连吓一跳的时间都
没有,一只动物从天上摔落在他们脚旁——是一只长着皮革般的皮肤、毛纠结在
一起的动物,莱拉认出那是一个悬崖厉鬼,或是和它类似的什么动物。
这下它摔得不轻,有一支箭从它的身体穿过,值它仍然撑起身体,充满恶意
向莱拉拍打着翅膀。女巫们无法射箭,因为她也在箭的射程之内。但威尔先到了
那儿,他用那把刀向后一划,那家伙的脑袋就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下,空气
汩汩地离开它的肺,然后它就死了。
他们再次抬头向上看,因为那场战斗来得更低了,熊熊的火光照耀出天空中
迅速舞动的旋涡状的黑色丝绸,白皙的手臂,绿色的松针,棕灰色的结痂的皮肤。
威尔不明白那些女巫如何能在突如其来的转身、停顿和前进中保持平衡,更不用
说瞄准和射箭了。
又一只悬崖厉鬼掉下来,然后是第三只,它们掉进溪流中或摔在岩石上,剩
下的那些开始逃窜,在黑暗中尖叫着向北方逃之天天。
过了一会儿,塞拉芬娜·佩卡拉和她的女巫们一起降落下来,跟她们一起降
落的还有一个女巫:一个美丽的女巫,她眼神凌厉,一头黑发,双颊由于愤怒和
激动泛着红晕。
这名新来的女巫看见那只被砍了头的悬崖厉鬼,朝它啐了一口。
“不是从我们世界来的,”她说,“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可恶的脏东西,它
们成千上万,像苍蝇一样繁殖……这是谁?这个孩子就是莱拉吗?这个男孩是谁?”
莱拉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她的注视,尽管她感到心中一动,因为鲁塔·斯卡迪
的个性如此鲜明,她能使站在她附近的人产生震惊的反应。
然后女巫转身朝向威尔,他同样感到强烈的震动,但他和莱拉一样也控制住
了表情。他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刀,她看出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后微笑了。他把刀插
进土里,擦掉那个肮脏的家伙留下的血迹,然后在溪水里洗净了刀。
鲁塔·斯卡迪说道:“塞拉芬娜·佩卡拉,我学到的东西太多了,所有旧的
事物不是在变化,就是在消失,或者是毫无用处。我饿了……”
她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剩下的烤小鸟,把面包塞进嘴里,大口喝着溪水。她吃
饭的时候,有一些女巫把死去的悬崖厉鬼拖走,重新升了火,又开始站岗放哨。
其余的女巫都靠近鲁塔·斯卡迪坐下来,准备听她要对大家说什么。她向大
家讲了她飞上天和天使见面以及去阿斯里尔勋爵的堡垒的旅途中所发生的一切。
“姐妹们,那是你们能想像到的最大的城堡:玄武岩的城墙高耸入云,周围
是四通八达的宽广道路,路上运载着该关键字已经被屏蔽、食品给养和盔甲。他是怎么做的
这一切?我想他一定准备了很长时间,大概准备了无数个世纪。我们出生前他就
在准备这些,姐妹们,尽管那时他还很年轻……但那怎么可能呢?我不知道。我
无法理解。我想他能控制时间,他按自己的意愿控制时间的快慢。
“到这个城堡的是来自各个世界的各种战士,有男的,也有女的。是的,他
们都充满斗志,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全副武装的动物——蜥蜴和猿人,长着毒爪的
大鸟,还有稀奇古怪的我说不上名字的动物。其他的世界也有女巫,姐妹们,你
们知道吗?我跟一个女巫说了话,她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像我们的世界,
却又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因为那些女巫并不比我们那儿短命的凡人活得更长,他
们之中还有男巫,像我们一样,也会飞……”
倾听着她的叙述,塞拉芬娜部族的女巫露出敬畏、害怕和怀疑的神色,而塞
拉芬娜相信她,她催促她接着讲。
“你看见阿斯里尔勋爵了吗,鲁塔·斯卡迪?你找到他了吗?”
“是的,我找到了,那可真不容易,因为他生活在各种事务的控制中心,他
指挥一切。我让自己隐身,一路找到他那个最核心机密的房间,那时他正要睡觉。”
每个女巫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是威尔和莱拉不可能想到的。于是鲁
塔·斯卡迪没有必要去讲,她接着说:“这时我问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军队聚
集在一起,我们所听说的他对上帝提出的挑战是不是真的,他笑了。
“‘那他们在西伯利亚提到它了吗?’他问道。我说是的,在斯瓦尔巴特群
岛,在北方的每一块土地上——我们的北方,我还跟他说了我们的协议,以及我
是怎样离开我们的世界找到他的。
“他邀请我们加入他的队伍,姐妹们,加入他的反对上帝的队伍。我真心希
望到时候我们能去那里。他告诉我,当你认识到上帝的代表以上帝的名义所干的
那一切时,反抗是正当的……我想到伯尔凡加的孩子们,在我们的南部地区我亲
眼看到的其他可怕的伤残事件。他还告诉我更多以上帝的名义施行的骇人听闻的
暴行——在有的世界,他们怎样抓住女巫,活活烧死她们,姐妹们。是的,像我
们一样的女巫……
“他开阔了我的眼界,他向我展示了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所有以上帝名义施
行的残酷恐怖的暴行,所有企图摧毁生命的快乐和真诚的阴谋。
“哦,姐妹们,我渴望把我自己和我的整个部族都投入到这一事业中!但我
知道我必须先跟你们商量,然后再飞回我们的世界,和伊娃·卡斯库、莱娜·米
蒂,还有其他的女巫头领商谈。
“于是我隐身离开他的房间,找到我的松树枝,然后就飞走了。但我还没飞
远,一阵狂风吹来,把我卷到高山中,我只好暂时躲在一座悬崖上。我知道悬崖
上生活着什么样的动物,我就又隐身藏起来,在黑暗中我听到了说话声。
“我好像掉进了最老的悬崖厉鬼的窝巢,他的眼睛瞎了,他们给他带来食物,
是从悬崖下很远的地方找到的发臭的腐肉。他们还向他请教。
“‘老祖宗,’他们说,‘你的记忆可以回忆到多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没出现的时候,’他说,他的声音疲弱而嘶哑。
“‘据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就要来临了,是真的吗,老祖宗?’
“‘是的,孩子们,’他说道,‘比上一次还要大的一场战争就要来临,我
们都可以美餐一顿,对每个世界的鬼来说,好日子就快到了。’
“‘可是谁会赢呢,老祖宗?阿斯里尔勋爵会打败上帝吗?’
“‘阿斯里尔勋爵的军队有上百万人,’老悬崖厉鬼告诉他们,”他们从各
个世界被召集在一起,这支队伍比以前和上帝作战的部队更强大,指挥得也更好。
至于上帝的队伍,噢,他们的人数极为庞大,但上帝存在了很久,比我还老,孩
子们,他的部队胆小怕事,不害怕的时候就骄傲自大。这将是一场白刃战,但阿

斯里尔勋爵会赢的,因为他热情高涨,意气风发,他相信他的事业是正义的。只
有一件事,孩子。他没有伊萨哈特,没有伊萨哈特,他和他的队伍会被打败的。
那时我们就可以饱餐好几年,我的孩子们!,
“于是他大笑着,啃着他们给他带来的那些发臭的骨头,其他的鬼也高兴地
尖叫着。
“现在,你们可以想像,我是多么努力地去昕,想多听到一些关于这个伊萨
哈特的消息,但我在呼啸的风声中却只听到一个年轻的悬崖厉鬼问道:”如果阿
斯里尔勋爵需要伊萨哈特,他为什么不召唤他呢?“‘
“那个老鬼说,‘阿斯里尔勋爵对伊萨哈特的了解还不如你多,孩子!可笑
的就在这里!高声大笑吧——’
“可当我试图靠那群肮脏的家伙更近一点,好再多听到一些时,我的魔法失
败了,姐妹们,我再也不能使自己隐身。那些年轻的鬼看到我就高声尖叫起来,
我只好逃跑,从空中那个无形的通道逃进这个世界。有一群鬼追上来,死在那儿
的就是那些鬼。
“但阿斯里尔勋爵需要我们,姐妹们,这显而易见。不管伊萨哈特是谁,阿
斯里尔勋爵需要我们!我希望现在我能回到阿斯里尔勋爵那儿,对他说,‘别着
急——我们来了——我们,北方的女巫,我们会帮助你取得胜利。’……我们现
在就达成协议吧,塞拉芬娜·佩卡拉,召集所有的女巫和每个部族开会,让我们
准备战斗!”
塞拉芬娜·佩卡拉看了看威尔,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但他无法给她任何指
示,于是她又回过头看鲁塔·斯卡迪。
“我们不行,”她说,“我们的任务是帮助莱拉,而她的任务是帮助威尔找
到他父亲。你应该飞回去,这我们同意,但我们必须和莱拉在一起。”
鲁塔·斯卡迪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好吧,如果你们必须这样的话。”她说。
威尔躺下了,因为他的伤口又开始疼了——比刚受伤的时候还要疼,他的整
只手都肿了起来。莱拉也躺下了,潘特莱蒙蜷在她的脖子边,透过半闭着的眼睛
看着火堆,睡意蒙咙地听着女巫的窃窃私语。
鲁塔·斯卡迪向上游走去,塞拉芬娜·佩卡拉跟着她。
“塞拉芬娜·佩卡拉,你真该见见阿斯里尔勋爵,”拉脱维亚的女巫酋长安
静地说,“他是最杰出的指挥家,他对部队的所有细节都了如指掌。跟上帝打仗,
想想这有多大胆!但你觉得这个伊萨哈特会是谁呢?我们怎么会从没听说过他呢?
我们怎么才能让他加入到阿斯里尔勋爵的队伍中呢?”
“也许那不是他,姐姐。我们和那个年轻的悬崖厉鬼一样知之不多,也许那
个老祖宗在笑话他的无知。这个词听上去像是‘摧毁上帝者’,你知道吗?”
“那就是指我们了,塞拉芬娜·佩卡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加入后,他
的队伍该多么强大啊。我真想用我的箭杀死从伯尔凡加以及从各个世界的伯尔凡
加来的恶魔!姐姐,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在每个世界,上帝的代表把孩子们牺牲
给了他们那残酷的上帝!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害怕尘埃,”塞拉芬娜·佩卡拉说,“不管它是什么,我是一点都不
知道。”
“还有你发现的那个男孩。他是谁?他从哪个世界来?”
塞拉芬娜·佩卡拉把她所知道的关于威尔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不知道他为
什么很重要,”最后她说道,“但我们是为莱拉服务的,她的仪器告诉她那是她
的任务。还有,姐妹,我们试图治好他的伤,但我们失败了。我们试着用阻拦的
咒语,但它没起作用。也许这个世界的药草不如我们的有效,这里太热,血苔藓
不会在这里生长。”
“他很奇怪,”鲁塔·斯卡迪说,“他和阿斯里尔勋爵是同一个类型。你注
视过他的眼睛吗?”
“说实话,”塞拉芬娜·佩卡拉说道,“我还没敢看过。”
两个女巫酋长安静地坐在小溪边。时间过去了,星星落下了,又一些星星出
现了,熟睡的同伴中响起一声小小的尖叫,那只不过是莱拉在做梦。女巫们听到
暴风雨的隆隆声,她们看见闪电划过大海和丘陵,但那是在很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鲁塔·斯卡迪说道:“那个女孩莱拉,她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是这个吗?因为她能领着那个男孩找到他父亲,所以她就很重要?肯定不止于此,
不是吗?”
“那就是现在她要做的,但是以后,是的,就远远不止于此。关于这个孩子,
我们女巫所说的就是她会终止命运。好吧,我们知道她的这个名字,这让她对于
库尔特夫人来说很有意义,我们知道那个女人还不知道这一点。她在斯瓦尔巴特
群岛附近那艘船上折磨的那个女巫差点就供出来了,但娅姆阿卡及时来到了她身
边。”
“可现在我在想,莱拉可能就是你听到那些悬崖厉鬼所说的——那个伊萨哈
特。不是女巫,也不是那些天使,而是那个熟睡中的孩子,与上帝的战争的最后
武器。还有什么原因让库尔特夫人这么急于找到她呢?”
“库尔特夫人曾经是阿斯里尔勋爵的情人,”鲁塔·斯卡迪说,“当然,莱
拉是他们的孩子……塞拉芬娜·佩卡拉,如果我给他生一个孩子,那她将会是怎
样一个女巫啊!女巫酋长中的酋长!”
“嘘,姐妹,”塞拉芬娜说,“听……还有,那是什么光亮?”
有什么东西从站岗放哨的人旁边滑过,她们警觉地站起来,看见露营的地方
闪出一道亮光,那不是火光,却和火光差不了多少。
她们悄悄跑回去,箭早已搭在她们的弓上。这时,她们突然站住了。
所有的女巫都在草地上熟睡着,威尔和莱拉也在熟睡,却有十多个天使围着
两个孩子,低头凝望着他们。
于是塞拉芬娜·佩卡拉明白了女巫无法用词语形容的一件事:那就是朝圣的
概念。她明白这些生物为什么会等待几万年,不惜千里迢迢,只是为了靠近重要
的东西。她也明白了,他们在这里匆匆一现后,在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会有怎样不
同的感受。现在,这些生物看上去就是这样,这些纯净稀薄的美丽的朝圣者围着
两个孩子站着。女孩满脸污垢,男孩衣衫褴褛,手上有伤,在睡梦中皱着眉头。
莱拉的脖子那儿动了一下,是潘特莱蒙,一只雪白的貂,他睡意蒙陇地睁开
黑眼睛,毫无惧色地向四周张望。将来,莱拉会把他所看到的一切当作一个梦。
潘特莱蒙似乎感觉到莱拉对此的注意力,过了不久他又蜷起身子,闭上眼睛睡着
了。
最后,其中一个天使展开翅膀,其他的天使也都展开翅膀,他们靠得很近,
他们的翅膀毫不费劲地重叠融合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就像光和光重重交叠,最
后在草地上的熟睡者周围形成一个发光的圆圈。
这时守望者像火苗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飞上天空,他们的身影迅速地变大,直
到巨大无比,但他们已经很遥远了,像流星一样向北方飞去。
塞拉芬娜和鲁塔·斯卡迪跃上松枝,跟着他们飞上天空,但还是落在了后面。
“他们像你看到过的那些生物吗,鲁塔·斯卡迪?”她们缓缓降到半空中,
望着明亮的光辉消失在天际,塞拉芬娜问道。
“我认为他们更大,不过他们是同类,他们没有血肉,你看出来了吗?他们
只是光,他们的感觉一定完全不同于我们……塞拉芬娜·佩卡拉,现在我要离开
你去召集我们北方所有的女巫。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就该是打仗的时候了。
一路保重,亲爱的……”
她们在空中拥抱了一下,然后鲁塔·斯卡迪转过身,迅速地飞走了。
塞拉芬娜看着她走远,然后转过身,看到最后那些发光的天使消失在远方,
她对那些伟大的守望者的感受只有怜悯和同情。他们从未感受过脚下的土地,或
是发丝中的微风,或是照在皮肤上的璀璨的星光,他们该多么向往这一切!她折
下一枝正在骑着的松枝,带着贪婪的喜悦闻着松脂的清香,然后缓缓地向草地上
熟睡的同伴飞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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