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吉川元春（上）
暴雨如期而至，未提前也未滞后。
出云大社的大火熄灭了，在汤原宗纲逃走的一小时以后。或者说，在光秀他们逃走的半小时以后。
“光秀殿下，尼子援兵很快会再到来，而我们无法再与之战斗了。阿国已经决定随尊贵的客人一起离开，您看……”
“宫司大人，您在等待的尊贵客人已经来了吗？”
“来了。刚才和阿国一起，已经退上八云山去了。”
可恶的阿国，把他一个人丢下。
“以为我一定会追上来吗？我偏偏不追。”
一刻以后，光秀光秀站在八云山的顶上。
“那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上山来看风景，你管得着吗？”
不理会笑着前仰后合的阿国，光秀假装眺望山下的出云大社。雨水将一切都冲刷干净了，不管是大火还是硝烟。只有残檐断壁的御本殿，还在证明刚刚发生的荒唐事情。
“天神的泪水，总能成功洗刷愚蠢人类的劣迹。”阿国身边，出现了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武士。
那本是自己的位置，光秀想道。然而却被别人霸占了。
“雨水就是雨水，什么天神的泪水。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天神的尿水？”光秀不满的嘀嘀咕咕。
他到底在不满什么？是因为这个青年武士被宫司老头称为贵宾，还是因为他长得太帅还彬彬有礼的缘故？
“干嘛把他当贵宾，我却当你的保镖？”
“光秀，你在嘀咕什么？”阿国好奇的看过来。
“没，没什么。我在说宫司大人说的贵宾，就是这位武士大人呀。名副其实，衣服很贵人有病……”阿国干嘛瞪他？“我是说，衣服很贵，人彬彬有礼。”
想不承认也不行，这青年武士正是老宫司口中的‘贵宾’。事实上，神域中的战事正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等到这位‘贵宾’来访，将尼子诚久的遗子接走。
青年武士的名叫吉川元春。年仅二十弱冠，却已是石见国山吹城的城主，威震西国的名将。此时出现在光秀面前的他身披赤红色缀甲，缀甲外面又有洁白羽翼般华美的阵羽织。单身入敌国境内冒险，却仍一脸的傲气，仿佛不将这种冒险放在心上似的。他的这一种‘傲’，是不经过大战历练、不经过人生磨练的家伙所无法模仿的，就比如光秀自己。
所以尽管感到十分沮丧，光秀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吉川元春的气质风度更胜自己一筹。他和阿国走在一起，还真象一对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
“一般女子看到你这种帅哥，恐怕会尖叫着扑上去吧。”
“啊？”吉川元春和阿国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阿国连尖叫都省略，就决定跟你走了……我祝你们幸福。”
“笨蛋！”阿国这才醒悟过来跳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哎哟……”耳朵被揪住了，“好疼，那我祝你们不幸福……哎哟哟，这样也不行？”
两个人就这么打闹开了。在他们后面，阿梢走近看得目瞪口呆的吉川元春。
“这个傻瓜一直都是这样的，请不要介意。”
“哦……”吉川元春好不容易才合拢嘴，“我第一次见到阿国和人这么亲近。”
“那么您呢？您和阿国是什么关系？”阿梢挑衅性地问道。
“我嘛……”吉川元春故作神秘，“是无可替代的那种关系。”
“有很多种关系都是无可替代的，”阿梢不接受其诱导，轻蔑地回嘴道，“比如说仇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吉川元春一时语塞，只得回以尴尬的笑容。
在他们谈话之际，光秀和阿国两个人一追一打，已经跑得老远了。
天文二十二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出云大社的头上。人类所建的‘天下无双之大厦’，为人类自己所毁。不久后，出云大社的大宫司宣布放弃修复。因为受损过于严重，一年后出云大社另迁新址。
“那么，老宫司所说的尼子诚久的公子……”
光秀和阿国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出云国更西面的石见国。可是等等，光秀问自己他干嘛要跟着去？
“是叫‘才寿丸’少爷。”阿国轻嗔着答道。
“才寿丸？我看应该叫折寿丸……”对了，就是为了这个‘折寿丸’。
少寿丸是尼子诚久的遗子，不过这跟他有啥关系？吉川元春孤身入敌境，营救敌人的儿子，他脑袋瓜子大概比自己更有问题。可是，这也和自己一点没关系。
“即使作为敌人，我也很佩服尼子诚久大人。而且时常间断，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关系。”吉川元春如此回答。
“时常间断？”光秀不能理解。
如果不了解西国千变万化的政治局势，要理解吉川元春这句话委实不容易。事实上，西国最大的两大家族势力是‘大内家’和‘尼子家’。毛利家族是夹在两者中间的，众多微不足道小豪族中的一员。这些夹缝中的小家族为了自身存续，往往是大内军打来，就投降变成大内势力。随后大内军撤走尼子军攻来，又投降变成尼子势力。大内和尼子你争我斗，不过谁也没办法把谁彻底消灭。毛利一族就这么一会跟着大内和尼子打仗，一会又跟着尼子和大内交锋。作为毛利家第一猛将的吉川元春，和尼子家第一猛将尼子诚久的友谊关系也因此时断时续，随波逐浪的延续了下来。这种事情在光秀听来稀奇，吉川元春自己可不觉得有半分古怪。
“说到不能理解，阿国给我讲述的光秀殿下的事情，才让我觉得惊奇呢。有哪个贵族少爷会跑去伊贺那种地方待好几天？还有哪个人会为几个舞女的生计，而买下京都附近昂贵的土地？”
在经过京都的时候，光秀买下了一片土地，为阿国训练的舞娘提供表演场地。可是京都的土地之昂贵不是假的，为了这块地，他甚至变卖了织田信长为答谢他出兵而送的贺礼。
“他这是想讨阿国姐姐的欢心。”阿梢无情地评论道。
太无情了。“忍者可以这么诽谤主人吗？”
“当然可以，谁叫她的雇主不肯付清货款呢？”
哎呀，赶她还来不及。想让自己付钱？别做梦啦！
“我好苦的命！到底我干嘛要跟着你们继续朝西走呀？”
“因为才寿丸呀！”阿国再次提醒他。
折寿丸！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离开出云，进入石见国境内。正如阿国所言，一路躲避尼子军的盘查，没有光秀绝对不行！
不过不是因为他聪明机智，也不是因为他武艺高强。只是因为这位‘折寿丸’少爷，除了光秀谁哄也不肯止哭。
阿国和阿梢两位美女对这位少爷彻底的没辙。他要是哇哇大哭，必然会引来许多麻烦。这时候，唯有光秀的催眠曲才对他有效。
“安静安静，乖乖睡觉。小床插满玫瑰，香风吹入梦寐……”
婴儿乖乖躺在光秀怀里，象是小船找到了安全避风的港湾。看到这样的情形，阿国和阿梢都会瞪直眼睛。
“这是什么歌？乖乖，快要把我也哄睡着了。”阿梢道。
“不过挺好听。”阿国赶紧补充。
其实她不补充也不要紧。
“布拉姆斯的摇篮曲。”光秀如是回答。布拉姆斯是德国人，也就是曾经杀害自己的德国鬼子的同胞（曾经杀害听上去有点怪）。所以，不用特地称赞之。
“不拉牛屎？”两位美女惊呼，“好奇怪的外国名字，从来没有听过。”
光秀大笑。她们当然不可能听过，就算外国人也不会有谁听过。因为那个布拉姆斯，几百年后才出生呢。
总有一天，玉姬会被他抓住。他要问个清楚，她到底为什么陷害自己，把自己弄来几百年前这个牛不拉屎的乱世受苦。总有一天，他会抓住她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