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周王殿下
叶道长带着李少岩到了开封，两人顺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在一幢三层的茶楼跟前住了脚李少岩抬眼看去，但见门楣上漆黑的大扁牌上书有“怡香茶楼”四个鎏金大字。叶秋落转头道：“李兄弟，这儿有我的几个朋友，等我会齐了他们，我们再一起去见周王。”李少岩道：”两人走进茶楼，但见那喝茶的清客满满坐了一屋，笑语喧哗，其情融融。叶秋落朝四下看了一看，转身“噔噔噔”的上了二楼，李少岩也跟着上去。两人一上得二楼，那道长叶秋落就朝靠窗喝茶的清客走去。李少岩远远看去，那沿街靠窗的一桌上正是自己曾两次碰到的那三个人：面白微须之人和面色淡黄蓄有长须之人，另一个就是那个曾经打过自己的年轻人。
那面色微黑蓄有长须之人，先是看到了叶秋落，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呵呵，叶道长别来无恙呀。我们三人在开封可是等了你数日了，叶道长这是从何而来呀？”叶秋落道：“路上遇到了一些小事，耽搁了行程，劳烦几位久等贫道，实是过意不去。”说完转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名叫李少岩，武功好得很呢。”李少岩上前见礼，那三个人一见之下，都认得出他来。只是碍于叶秋落的面子，那面白微须和那面色微黑之人只是相视微微一笑，那年轻人却是面露鄙夷之色，态度傲慢。
原来那位面白微须之人叫侯太清，外号唤做一手遮天。面黑长须之人叫陈力熊，外号叫做不倒翁。年轻人叫贾龙，人送绰号出海苍龙。这贾龙曾拜得侯太清手下学了几年的功夫，故二人之间还有师徒之份。此时三人正是遵照周王的意思在怡香茶楼等着叶秋落一同面见周王。只是三人在开封等了数日，始终没有见到曾有几面之缘的叶秋落，这才顿生烦躁之心，便不再只是傻傻的坐在茶楼里空耗着，而是在开封城里随意转来逛去消情谴闷，却不料在一家客店无意碰到了方大同等人，才有了那出和罗刹女暗中较量的一幕。三人见罗刹女等人身怀绝技，绝非泛泛之人，不由心生疑窦，暗中盯梢。那天夜里从李少岩窗前飘过的人影正是侯太清。他本欲偷偷躲在窗下偷听，却不料突然发现一个人影闪进了方大同等人的屋里，一惊之下害怕院中还潜伏着人手，为小心之见，他这才飞身上屋，揭瓦偷看。只是他这一飞身上屋，无意之中却给李少岩腾出了窗下偷听的机会。侯太清揭瓦偷看，屋内的黄松柏却极是细心精明，见尘土飘下，已是警觉。侯太清不及走开，那黄松柏已是跳出窗来，飞身上屋和自己打在了一起。斗得几招见又有人上屋参战，只怕自己落单吃亏，这才摆脱众人逃了出去。他这一走即可告知了巡抚衙门。只是自己在屋脊之上没有听得任何的消息，他怕衙门不肯出兵，这才不怀好意的谎说那些住店的客人是刺杀周王的刺客，以报复在客店被罗刹女羞辱的怨恨。以前方大同等人潜入周王府和人交过手，那些人却并非侯太清等人，而是另有其人，是以他们并不识得方大同等人就是刺杀周王的刺客。他见巡抚果真出兵围剿，这才好整以暇的去睡安稳觉了，倘若他们识得方大同等人，随军前来，张莽等人倒真的不易冲出官兵的包围。只是这侯太清的话歪打正着，只怨得官兵尽是草包，不但死伤多人，竟连自己的头目也被李少岩的长矛贯胸杀死。自这开封城里闹了这样一出，侯太清等人倒也老实了许多。只因的那点一己之私，让城里的官兵死伤多人，实是意想不到。他们怕引火烧身，便不再到处乱走，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了怡香茶楼。今日三人正自挑窗远望，说些闲话解愁释闷，不想那叶道长已是来到身旁。三人一见之下，心中都是一喜。待众人厮见一过，侯太清道：“我们三位在开封闲来已是多日，倒不如我们这就起身去见周王殿下，可好？”叶秋落道：”说着五人起身走出怡香茶楼，朝周王的宫城走去。
这周王的宫城有两重。外面的叫萧墙，内里的叫紫禁城。萧墙高有两丈有余，那紫禁城却是五丈有余。所以除非那些巡抚、布政使等封疆大吏求见，才得一见周王朱恭枵的真颜，别的一般之人却是难得一见。
那周王朱恭枵乃明太祖朱元璋十一世孙，万历十七年受封世子，天启元年袭封周王。此时那朱恭枵正在花园中的畅心阁听戏，他身后站着四五个宫女和太监，有两名宫女手执宫扇，正轻轻地给他搧着，周王朱恭枵最是爱戏，他见台上一个女戏子唱得珠圆玉润，千回百转，声音极是动听，高兴地一手拈着花白胡子一手不断的拍着膝盖，连声叫道：“不错不错，赏！”但见一旁一个小太监应声答应，立时端着一个用红色丝绸衬底的金灿灿的圆盘，走上戏台。那女戏子见金盘之上是一块上等的绸缎和黄灿灿的一块金锞子，忙施礼谢过，欢欢喜喜下去了。但听得戏台上一阵的箫鼓之声，又走上一个婀娜多姿的宫女款款曼舞起来。
原来这周王府中声妓之盛已是由来已久，就全国来说，也是屈指可数。既便如此，周王朱恭枵却还不满足，最近又从苏州买来一班女戏子练习登台唱戏，这些天来和一帮国戚、郡王沉浸其中甚是愉悦。此时朱恭枵听得箫鼓之声绵软起来，瞌睡渐渐袭了上来，他轻轻摆了一下手，有气无力的道：“散了吧，我要休息了。”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太监忙道：”说罢朝戏台快走几步，尖着嗓子道：“散了散了。”随着太监的话音，丝竹之声嘎然而止，那宫女也停了下来。
朱恭枵刚想起身离开，突见承奉王太监从远处匆匆赶来，躬身道：“启禀王爷，外面有道长叶秋落等人求见。”朱恭枵忙道：“快快有请！”那王太监应了一声急匆匆转身而去，朱恭枵又转身朝身后的一个小太监道：“快些备席。”那小太监也应声退了下去。
但听得呵呵的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王太监已把叶秋落等人引了上来。朱恭枵步出畅心阁，笑道：“呵呵，叶道长别来无恙呀？”那叶秋落躬身道：“托王爷的福气，贫道此次远离中州，走访了不少的名山大川，漠北外域，笼络了不少的江湖豪士，但听得您王爷殿下的一声号令，可谓一呼百应群英毕至，只唯王爷马首是瞻，绝不含糊。”朱恭枵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叶道长此趟可谓劳苦功高，寡人略备一宴，为叶道长和各位英雄接风洗尘，请！”那叶秋落也不谦让，大咧咧的在畅心阁中坐了下来，随行的侯太清、李少岩等人也随着坐了下来。朱恭枵乜斜着眼睛，扫了随行的众人一眼，把目光停留在了李少岩的身上，笑道：“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不知怎生称呼呀？”李少岩站起身来刚要回答，叶秋落接过话头道：“王爷，这位小兄弟虽是位弱冠少年，却是英雄得很呢！”朱恭枵道：“哦，原来是这样，叶道长能否仔细一一告之？”叶秋落道：“这位小兄弟名叫李少岩，是我在去开封的路上无意碰到的。只是他家园破碎，深恨李自成血洗李家村的残暴行径，如今孤身一人，这才随我投奔到了王爷您的手下。只是昨晚开封城内的官兵围攻客店，缉拿潜入周王府行刺的刺客，只是官兵无能，没有捉拿到刺客，带队的头目便私自下令无论住店的客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悉数杀死，这李兄弟见官兵杀良冒功、滥杀无辜，心中极是愤慨，出手杀了一些官兵，还把那位带队的头目也杀了。只是他怕您责怪，起初不肯随我而来，是我劝说于他，他这才改变了主意。王爷，这李兄弟虽是小小年纪却能心怀仁慈，牵挂百姓的安危，更是不顾他个人的安危，在官兵的刀枪剑林之中甘冒生命危险，也要解救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王爷，您说他算不算的上是个小小的英雄呢？”朱恭枵一听，起身走到李少岩的跟前，伸手拉住李少岩的手，笑道：“这位李兄弟不是小小的英雄，是位大大的英雄呢！就是再多杀死我几个带队的武官，怎顶得上你英雄一个？呵呵呵……”李少岩见周王对自己杀死官兵之事并不为意，确如叶秋落所言，当下有些过意不去，道：“王爷宽怀大度，令人感动，但有吩咐，少岩绝不含糊！”朱恭枵抬手轻轻一拍李少岩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李兄弟但随寡人，寡人岂会亏待于你，来来都坐下，我们边喝边聊。”众人见周王坐下，这才又都坐了下去。
这时石桌之上已被宫女和太监满满的摆了一溜的山珍海味。朱恭枵首先举起酒杯道：“此次叶道长不远千里，劳苦功高，我们敬他一杯！”众人都随声附和，一时间觥筹交错杯到酒干。朱恭枵见众人都干了，又斟上举起道：“这二杯酒敬李兄弟，今日得见李兄弟虽是小小年纪，却是英雄了得，佩服佩服。常言说的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当真不假！呵呵呵……”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侯太清等三人见周王敬李少岩，心中老大不痛快，只是迫于周王的面子，侯太清和陈力熊这才端起酒杯勉强喝了。那贾龙从一开始听得叶秋落赞扬李少岩，心中不服早感生气，此时听得朱恭枵的话，却是鼻孔轻轻一哼，两眼一翻，端起酒杯只是在唇上沾了一沾又放了下来。李少岩见此情景心中已是明了，只是装作不知。
朱恭枵虽是王爷身份，在叶秋落等人的面前却并不显得高人一等，他知道要想笼络这些高手，绝不能以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来压制他们，相反还要和他们诚心相待，才会为自己所用。再说他们都是些江湖中人，怎会受得什么规矩约束？几杯酒下肚，朱恭枵便不再劝酒，而是自斟自饮起来。那侯太清等人酒一落肚豪性顿生，推杯换盏大呼小叫都豁拳对饮起来。贾龙此时正夹着一块肉送到嘴里，瞥眼见李少岩面露红晕，显然不胜酒力，心中暗道：瞧这小子前一阵子被我一阵的拳打脚踢，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如今眨眼之间变成了什么大大的英雄，当真狗屁。趁此我何不教训他一下，在众人面前显摆显摆，看看到底谁才是大大的英雄。想罢，起身笑嘻嘻地对李少岩道：“李兄，虽说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喝酒。”贾龙有意把“不是第一次见面”提了出来，显是有意挖苦李少岩，李少岩听罢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贾龙道：“既是第一次喝酒，我敬你一杯。”李少岩见贾龙嘴角微微一笑，显然是不怀好意，心中暗暗提防。那贾龙说完抬手一扬，酒杯里的酒立时化作一条晶莹的直线朝李少岩飞去。一般平常没有武功的人将酒杯中的酒泼出，都是挥洒一片，难以化成线条，即使化成线条也是两头弯曲的弧线，力道也是微不足道。李少岩见那长长的酒线径直飞来，显是用上了内功，只得纵身后跃，眼见得酒线的线头下垂，力道消失，这才张嘴噙住，将那条酒线喝下。李少岩抬手也把自己眼前的酒杯端起，笑道：“贾兄厚意愧不敢当，在下也回敬一杯。”说完也抬手一扬，酒杯中的酒水也立时化作一条酒线朝贾龙飞去。那贾龙也知道酒水中蓄有对方的内功，张嘴硬接只怕溅伤自己，也如李少岩一般纵身后跃，只等得酒水中的功力散去，再张口接住，岂知李少岩的内功远胜于他，这一后跃，酒水的线头却并没有丝毫下垂的迹象，那贾龙知道自己张嘴去接定然溅伤自己，不接自己却是定然落败，眼见得众人都在看着，这面子如何不要，心中一横，只得张嘴去接那条酒水。那贾龙一张嘴只觉得似是一把匕首直刺进自己的嘴里，疼痛难忍。他坚持着只是接了一半长的酒水，便再也难以忍受，头一歪，那股细长的酒水全溅在了自己的脸上头上，淋淋漓漓的样子极是滑稽可笑。那贾龙见自己当面出丑如何忍得，伸手将盘子中的一根鸡大腿抓起，猛地朝李少岩掷去，李少岩张嘴接住，撕下一块吃了，笑道：“贾兄只是贪喝小弟的酒，没菜下酒却是不美，你也吃一块吧。”说完抬手一扬，那根鸡大腿也朝贾龙飞去。那贾龙此时正在抬袖拭擦脸上的酒水，待睁眼一看，那根鸡大腿早飞到了自己的嘴边，抬手去抓已是不及，只得也张嘴一噙，想要叼住。只是他嘴巴一张，双齿还未合拢，那根鸡大腿却忽的一下早顶到了他的喉部，这一下只憋得贾龙那张白脸霎时通红。贾龙此时再难忍住，他伸手从嘴里扯出鸡大腿，怒吼一声，抬手把石桌上盛有薄如蝉翼般肉片的一个金盘朝李少岩扔去。那叶秋落见贾龙势若拼命，哈哈一笑道：“贾兄弟，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计较呢？来来来，坐下消消气，再喝它几杯。”说着，抬手一挥，那云帚只是若即若离的在那盘沿上轻轻一拂，那金盘立时旋转不动，而后竟似是用手托着一般慢慢的落在了石桌之上，悄无声息。只是这一手立时把众人都唬在了那里。侯太清等人虽是识得叶秋落，但却从未见他在众人面前露过一手，此刻一见之下，心中立时大震。一般说来，那圆盘盘沿一受外力不管大小都会斜着飞出，眼见得那金盘盘沿受力却不斜飞而是在原处旋转不动，随即又无声无息的落下，当真不可思议。侯太清和贾龙本有师徒之份，见贾龙受挫丢脸，心头恼怒，正要寻李少岩的晦头,然见叶秋落出言相劝，又露了这一手，心中不由得暗暗思忖：自己的功夫多半不及这牛鼻子道士，不如暂且忍下，日后再寻找机会报复那个臭小子不迟。那贾龙此刻也看得出自己的功夫逊色于李少岩，倘若一再的要强也并不见得有多少便宜，此时见叶秋落劝解，也只得怒气未消得狠狠的哼了一声，一坐了下去。
朱恭枵虽是王爷身份，却并非只是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也曾跟人学得一招半势，他见李少岩在酒席之上，只是谈笑之间就能令对手臣服，心中自是对叶秋落的话深信不疑。他欣喜之下，出来解围道：“呵呵，寡人今日能得遇在座的各位，实是高兴的很。我还有一事，还请各位随寡人不辞劳苦，出开封一趟。”叶秋落道：“王爷，只是出得开封有何要事呢？”朱恭枵道：“寡人在王府之中耳目闭塞沉闷无聊，是想出得王府走走看看，轻松轻松。”叶秋落等人知道周王或许还有别的事情，只是不好说破，当下都同声答道：“但有吩咐，我等无有不尊。”朱恭枵听罢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即刻起身吧。”说完早就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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