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尸斩却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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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却说当日天照降临,将八歧、夜叉鸦遣退,又命玉藻前去长安,随后与玄奘、李承乾作别,回转东瀛。他有身化长虹之术,快捷无比,虽然比不上筋斗云,但却远胜过寻常的腾云驾雾或者五行遁术。不到片刻,已然到了东瀛四岛,落到自己的天照宫中。
天照宫中空空荡荡,别无他人,连个看门的仆役都没有。天照缓步走入正殿,在自己的王座上坐了,闭目默然沉思。过了小半个时辰,八歧大蛇和夜叉鸦急匆匆地奔进来。
“叩见陛下!”两妖齐声道,躬身行礼。
“起来罢。”天照淡淡道。
两妖站起,垂手侍立,不敢就坐。八歧性子急躁,又被李承乾轰掉四颗头颅,吃了大亏,颇有些不忿,便道:“陛下,那姓李的小子和秃驴毁了我们圣物,如何就这般轻易饶了。”
天照看了八歧一眼,“那玄奘法师且不说,就是李承乾,你三人联手都胜不过,还说什么饶不饶的。”
夜叉鸦上前道:“陛下,那李承乾不知什么来历,但真论起来,至多不过就是太乙散仙的修为罢了。我等虽然不敌,但陛下要取其性命,不过反掌之间。”
天照微微一笑,“哪有那等容易。”不再多说,对两妖道:“你等速速去召集东瀛所有妖众,明日午时,来此见我,我有吩咐。”
八歧和夜叉鸦领命去了。天照独自沉思一会,站起身来,走到后花园。
这花园之中,有一棵青色扶桑树,粗约三里,高千万丈,自树底朝上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不见树冠。天照走到树下,长啸一声,依然化作长虹,疾飞而上。
不知飞了多久,穿越几重云雾,方才看见方圆近百里的树冠,遮天蔽日。天照落下身来,依然化作道人模样,缓步走到树冠正中。
树冠正中,乃是一个巨大的乌巢,天照走到巢中,负手而立,仿佛在等待什么。又过片刻,西方最后一抹霞光隐去,天地间陷入沉沉黑暗,此时噗地一声,一轮巨大红日自半空中掉下来,正落入乌巢之中。
“你来了,”那红日之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刺耳,“事情如何?”
天照抬手,袖中掉出天从云剑、八咫镜和琼曲玉三件圣物来,落在巢中。
红日中嘎嘎笑了两声,晃了一晃,光芒顿敛,成了一个微微泛红的球体。定睛细看,原来红日之中,有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仰首展翅,只是却被一支金色长箭牢牢钉住心脏部位,封在这红日中,不能飞去。
“明日正午,便可行事,”天照道,“我已经命八歧和夜叉鸦召集东瀛所有妖众。只是你又要死过一回。”
金乌又嘎嘎怪笑几声,笑声中却是说不尽的愤恨悲凉,“我被轩辕黄帝封在日中,两千年来不得解脱,生也罢,死也罢,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天照道:“莫说这等丧气话,这千年来我们苦心谋划,若能成功,未必不能救你脱困。”
金乌摇头,收拢翅膀,闭目不再说话。天照见了,也默然坐了。不觉一夜过去,树顶之上,传来一声高亢的鸡鸣,红日中金乌睁开双眼,道:“我去了,陆压,正午行事,千万不可差错。”天照点头,那金乌展开双翅,奋力扇动;鸡鸣声中,一轮红日便自扶桑树顶缓缓升起。
天照依然闭目坐着,待到正午将近,站起身来,自树顶朝下一望,只见天照宫中,密密麻麻,妖气腾腾,东瀛八百万妖怪已经全数聚集在此,领头的正是八歧和夜叉鸦。
他将天从云剑那三件圣物按三才方位,排列在乌巢周围,又自腰间取下葫芦,揭去顶盖,里边一道白光如线,起在空中,高三丈有余,天照躬身道:“请宝贝现身。”须臾间,现出一物横在白光顶上,长七寸五分,仿佛一柄飞刀,却有眼有翅,又透明双翼。天照又打一躬,口里道:“请宝贝转身!”
那飞刀在乌巢上空连转三四转,就听得扶桑树底下惨呼一片,天照宫中正匍匐等候的八百万妖怪齐齐头颅掉落,腔子里喷出几尺高的血来,一股股黑气直往上冲。八歧和夜叉鸦见势不对,正要逃走,就见扶桑树顶上射下两道白光,正钉住两妖泥丸宫,不得变化脱身,旋即也被无形的锋刃一绞,六颗头颅一齐掉下地来。
东瀛八百万妖怪,虽然几乎全是不入流的小精怪,但如此庞大的数量,终究也是骇人。飞刀斩杀完后,八百万道黑气从死亡妖怪的胸腔里喷出来,仿佛被什么大力拉扯,冲上扶桑树顶,尽数吸入葫芦之中。那顶上飞刀,越发闪烁生辉起来,透明双翼灼灼发光。
天照待葫芦将黑气全数吸纳,又等候片刻,看看日已正中,心中暗道:“在此一举!”深深躬下身去,道:“西昆仑散人陆压,谨拜上太素天娲皇宫女娲娘娘座下,万望垂怜,相助一臂。”
那飞刀的双翼急速扇动,发出嗡嗡震响,葫芦中也冒出腾腾白雾来,笼罩在飞刀周围。呼地一声,飞刀腾起,如一道白虹般横贯天际,朝那正午的烈日射去。
便在此时,放在乌巢周围的那三件圣物,猛然间也腾起在空中,缓缓转动,发出隐隐的梵唱声来,正是当日玄奘炼化时念诵的不动明王咒。
“见我身者,发菩提心;
闻我名者,断恶修善;
闻我说者,得大智慧;
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梵唱声越来越响亮,震得整个扶桑树都隐隐摇晃起来。天上烈日被飞刀化成的白虹一贯,剧烈一颤,光芒急速内敛,几乎漆黑了下去。
过得片刻,阳光复炽,天地重明。梵唱声止,那三件圣物也摔落下来;白虹自天际转回,那飞刀随着腾腾白气,都钻到葫芦里去了。天照将葫芦封上,依然悬在腰间,就听得喀喇一声响,身旁出现一个人来。
此人是个和尚模样,光头赤足,穿一领大红色袈裟,双手合十,握一串念珠,嘴角微微含笑,面朝西方深深施礼,口中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劝。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脖,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知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连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和天照相对一笑,正要说话,身旁光华闪动,虚空中又跨出一个人来,手持九齿钉耙,正是天蓬元帅。
天蓬走入乌巢中,满面笑容,欢喜赞叹道:“恭喜殿下再斩一尸,距离证得混元又近一步。我天庭复兴大业,又添几分胜算矣。”又对和尚道:“还未请教法师法号。”和尚微微而笑,道:“我既在这乌巢中所生,不妨以此为号便是。”天蓬鼓掌道:“妙,妙,原来是乌巢禅师。”三人一齐呵呵大笑。
天照笑道:“虽然又斩一尸,却是欠了女娲和佛门一个大大的人情,日后偿还不易。”天蓬道:“日后之事,到时再论。不知乌巢禅师所拜何佛?”乌巢笑道:“我本是妖身,千年前得元始相助,斩出陆压,投身道门,却不入玄都、玉虚门下,只拜昆仑;如今得准提相助,斩出乌巢,虽是投身佛门,却依然不拜诸佛,只拜西方便是了。”
天照也呵呵笑道:“正是正是,如今我三人,一为妖,一为道,一为佛,已然晋入大罗金仙之境。只可惜金乌被轩辕封在日中,脱身不得,唯有你我两人,较之父皇母后,还有那南极、太乙、燃灯、孔宣等人,终究差了半筹。更有一桩难处,金乌若是不能脱困,我等要斩却三尸,证得混元,便永远只能是个妄想了。”微微皱眉,心下有些不快。
天蓬劝道:“殿下不必忧心,两千年都忍耐过去,又何必急于一时。”乌巢也合十道:“成败兴亡,皆有定数,机缘到来,自然解脱。”天照心意略平,猛然想起一事,对乌巢笑道:“我闻佛门中人,若能修得罗汉位,便有降魔法身,视人而别,各不相同,不知禅师可有么。”
乌巢合十道:“也是有的。”默诵真言道“阿遮罗曩他”,喀嚓一声,现出一尊凶恶法象来。乃是一脸二臂,全身青蓝色,发垂披肩,愁眉瞠目,嘴角两侧露出两虎牙,现大忿怒相。上衣斜帔,腰围虎皮裙,右手高举着龙剑,左手提金刚索,三眼红圆,右眼仰视,左眼俯视,额眼平视,脖子挂蛇,右腿微弓,左腿屈膝于莲花月轮宝座上。
天蓬与天照一齐鼓掌,大笑道:“妙哉妙哉,此法身可有名讳?”乌巢收了降魔法身,微微笑道:“此次斩尸,多赖那不动明王咒之力。我这法身,便名为不动明王。”
天照赞叹不已,又问天蓬道:“元帅此来,不知何事,莫非那东西已经找到了?”天蓬乃是天帝昔日为东皇时的旧部,追随多年,忠心耿耿,乃是最信任的心腹爱将。天照虽然是天帝之子,言语礼数之间,也颇为客气。
天蓬摇头道:“尚在找寻,暂时还无消息。”见天照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失望,连忙道:“殿下放心,我已经将八万水军尽数遣出,料想这一两日内,便有结果。”
天照叹道:“有劳元帅了。”
天蓬又道:“倒是太湖那边传来消息,道是敖吉、敖泠兄妹两人,已经到了。”
天照微微一怔,道:“他们为何要去太湖?”
天蓬冷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那太湖龙王敖明曾犯天条,罪当诛杀,是敖润看同族面上,救他一命。敖吉前去,便是指望敖明看在这份恩情上,能收留他兄妹两人。”
天照与乌巢两人一齐大笑,道:“果然是少年懵懂,不知世事。”
天蓬也笑道:“正是,那敖明绝非什么知恩图报的良善之辈。我料不出十日,敖吉兄妹定然要和敖明反目。不是反客为主,就是另投他处,总有一场火拼。”
天照摇头道:“敖明鼠辈,不足为惧。四海龙王已去,唯一可虑的,便是那泾河龙王敖谌了。此人交结甚广,颇有手段,又统领长安八水,借着人皇气运自壮。若不早除,恐有后患。还须元帅多费些心,借敖吉之手,将敖谌除去为好。”
天蓬躬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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