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已占龙宫复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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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摆手道:“任他去罢,理睬作甚。”申将军劝道:“元帅,陛下命我天河水军搜捕四海余孽,如今除了些宫女仆役,并未抓到半个要紧人物,只怕到时不好交代。”
元帅皱眉道:“那你自遣人追捕就是,这些小事,何必问我。”申将军连忙道:“非是敢以细故烦扰元帅,实在是敖吉那厮颇有神通,素称勇悍,寻常兵士擒拿不住,须是元帅亲自出手方可。”
元帅道:“你不是说他已朝西方去了么,或许已经离了四海,上了陆地,不知躲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却到哪里找寻。”
申将军道:“不会,海面上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他若是弃海登岸,定然有消息传来。”
元帅道:“四大部州,皆有无数河流与四海相连。他随便寻条河流,逆游而上,也可脱身,定然不在海内了。”见申将军还要说话,挥手道:“就如此了,不必多言。”
申将军应道:“是。”转身下殿,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道:“元帅,可否听属下一言。”
元帅道:“说罢。”
申将军道:“元帅,你可知此次占据四海,天帝为何派遣我等?”
元帅笑道:“我天河水军,最善水战,不派我等,还能派何人?”
申将军道:“不然,元帅,你不记得太白金星曾对天帝进言,道是‘天蓬元帅与那西海敖润颇有交情,过往甚密,若遣他去,甚是不妥’么。”
天蓬元帅笑道:“太白老儿,最会挑拨离间,理他作甚。这满天神将,除了哪吒,哪个不曾赴过龙王的宴会,哪个不曾收受龙王的馈赠,偏偏挑出我来,好无道理。”
申将军道:“自然,天帝英明睿智,用人不疑,不会理睬这些小人言语,但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元帅也要避避嫌疑,不可落人口实才好。”
天蓬脸色微微阴沉,道:“那申将军的高见呢?”
申将军躬身道:“属下哪有什么高见。元帅传令停止屠海,不欲多造杀伤,宅心仁厚,料想天帝也是要嘉奖的,只是太白金星这些老儿,不免又要罗嗦。以属下的微末见识,不妨再追加一道命令:四海水族,凡能擒捉龙族,送交天兵;或者通风报信,查证属实者,一概赏银千两,补入天河水军,受天庭俸禄。此令一下,料想人人奋勇争先,若是能因此抓到几个蛟、螭之类,甚至龙子龙女,以后天帝问起,元帅就也有交代了。”
天蓬元帅沉着脸思量半响,挥挥手道:“你去办罢。”
申将军退下,李承乾本待也要悄悄离开。却见那天蓬元帅猛然双眼一睁,神光烁烁,朝李承乾隐身的方向喝道:“何方高人,窥听多时,还不现身一见?”
李承乾一惊,正要逃走。天蓬元帅提起倚在宝座旁边的九齿钉耙,抛在空中,化作一只张牙舞爪的九爪金龙,风驰电掣,如闪电般扑来。李承乾见来得凶猛,不敢空手抵挡,又不愿现金身法象,露了身份;偏生昨日得的那轩辕剑,因为过于长大,随身携带不便,留在水帘洞里了,此时手无寸铁。只得又将身体化作一道金光,往殿外疾走;那九爪金龙在后面穷追不舍,一齐出了宫殿。
李承乾本就不识海中路径,仓皇之间,更是不辨东西,神通全力运转,胡乱朝个方向飞去。过了片刻,回头一看,见那九爪金龙不见踪影,料是已经甩掉,于是收了金光遁法,慢慢而行。
他与四海水族本就无甚关联,与龙王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此次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下来看看。方才在龙宫偷听,已经知晓四海的大体情形,事已至此,也就不复在意。他本为凡人,略习道法,本领微薄,更深居皇宫,从不曾有机会来海中游玩;后来机缘巧合,被准提道人收为徒弟,神通虽然修成,却是十几年未曾下山一步。此次放开心胸,随意赏玩海中美景,不觉已经过了半日。
且看且行,偶然抬头透过海水看看天光,大约已是末时,自觉出来半日,该回水帘洞了。只是行走这半日,已然迷了方位,不知身在何方,上下左右,都是一片茫茫海水,心道:“却得找个人来问问。”
正如此寻思,一眼瞥见远处有亮光闪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朝这边靠近。他凝神细看,认出是两道遁光,一白一紫,心想:正好问路,便站定了,静静等待。不到片刻,遁光近前,化作两个人站定,乃是一对少年男女,并肩而立,都头生淡紫色虬角,显是龙族。只是少年一身银白铠甲,外罩锦袍,手提长剑,犹染血迹,杀气腾腾;少女却穿着紫色长裙,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李承乾拱手道:“两位请了。”
少年神色警惕,道:“阁下何人?”
李承乾道:“在下姓李,一介凡人,有朋友住这东海之畔,前来探望,恰好看见这海内动荡,不知何故,一时好奇下来查看。”
他虽然不知面前两人的身份,但既是龙族,当前最戒备的自然就是天庭神将,所以赶紧撇清身份,自称只是偶然路过的凡人。那少年听了,又见他一身打扮颇为朴素,确实也不像天兵,神色稍霁,道:“原来是李兄。如今四海有变,详情一时也解释不清。听我相劝,速速离去是好,耽搁得久了,只怕卷入杀身之祸。”
李承乾道:“多谢提醒,我正有意离去。两位这是何往?”
那少年眉毛一扬,道:“各人自顾各人事,旁人闲杂莫打听。李兄,就此别过,好自为之。”
他正要走,李承乾笑道:“看两位气度,定非寻常,莫非是敖润龙王之子与敖钦龙王之女么?”
他刚才在龙宫里,听天蓬元帅和申将军谈论,说这两人还未抓捕到,所以随口说来,诈上一诈。那少年一听,面色微变,道:“你到底是何人?”
李承乾眼见如此,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便道:“两位放心,我无恶意,与令尊其实也算故人。四海之变,我一路行来,也略知一二。只是两位身为龙族,怎么还在这海中逗留,不是自蹈死地么。”
那少年似乎有些不耐,却被少女轻轻扯了扯衣袖,上前施了一礼,轻声道:“自昨夜子时,天庭在四海之上就牢牢布下天罗地网,我兄妹无从逃脱。李兄既是先父故人,若能援手一二,感激不尽。”
李承乾道:“天罗地网?我今晨才入海来,并没见到什么阻拦。”
少女解释道:“李兄是人身,又自外入海,故此无碍;如若现在自海中而出,必然就有天将上来盘查。”
李承乾想起龙宫中听到的言语,便道:“入海之河甚多,何不从此脱身?”
少女叹道:“所有河流入海之处,都在半个时辰前被天兵封锁了。堂兄原本早可以脱身,只是为了回来救我,结果现在陷在此地,都走不得了。”

少年道:“敖泠,不必与他多说。小小罗网罢了,还能困住我不成。待我歇息片刻,带你冲杀出去。”
敖泠道:“既然布下天罗地网,自然有神将执照妖镜主持……就算冲出海去,又到哪里安身?”
少年愣了一愣,道:“先出去再说。世间如此多的江河湖海,何处不能安身,难道天帝还能一一巡查不成。”
敖泠叹道:“好罢,但却要如何才能出去。那照妖镜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以我等的法力,一被照住,便全无抵御之力。”
李承乾在旁听了,虽然有心相助。但照妖镜何物,他却是半点不知,如何厉害法,他也完全不晓。正沉吟间,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紧接着,碧波荡漾,一个金甲神将自虚空中走出来,手中提着那九齿钉耙。
少年见了,神色一凛,躬身道:“原来是天蓬叔叔,小侄敖吉有礼了。”
那紫裙少女敖泠却有些惧怕似的,怯怯地躲在敖吉身后。
天蓬微微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敖吉贤侄。听闻你往西方去了,怎地却还在此处?”
敖吉道:“叔叔手下将士都是百战精锐,小侄不敌,突围不出,只得又折回在此。”
天蓬呵呵大笑,道:“精锐或许勉强,百战就是胡说。他们平素只在天河里操练操练,哪里上过多少战阵。”话虽如此,神色之间,还是颇有些得意的。
敖吉道:“叔叔过谦了,小侄平素也自负有些勇力,今日被围困在此,一筹莫展,只能坐以待毙。还望叔叔看在先父面上,救小侄一救。”
天蓬眯缝着眼,看着敖吉,又看看敖泠,道:“罢了,敖吉,我和你父亲相识多年,着实不忍见西海一脉就此断绝;但天帝严令,我也不能不遵。这样罢,我曾听你父亲夸赞,道你是龙族小辈中的第二猛将,仅次洞庭龙王的弟弟钱塘君。今日你和我较量较量,你若败了,听我处置;你若胜了,我拼着担干系,带你出海。只是这龙女……”他指了指敖泠,“她父亲敖钦,与我却没什么交情,放她不得。”
李承乾在旁听了,心中暗动,道:“这天蓬元帅好生奇怪,此等言语,居然当着我面便说,全不避讳,却是何意,难道不怕我透露出去么?还是有恃无恐,要杀我灭口?”默默推算,却是不得究竟。
敖吉听了天蓬言语,心中恼怒,但形势所逼,也只得生生咽下怒气,道:“叔叔此言差矣,我父亲与敖泠之父,乃是同胞兄弟。叔叔既然垂怜我这个侄儿,却不肯稍稍看顾侄女,岂不是厚此薄彼。”
天蓬点点头道:“也有道理。”但想了一想,又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若两个都放了,以后有旁人知道,在天帝面前参上一本,我却如何是好?”
敖吉道:“此地只我四人,叔叔不说,我和敖泠自然也不会说,又岂会有旁人知晓。至于这位李兄,”他眼中寒光一闪,道:“杀了便是。”
李承乾在一旁微微而笑,也不说话,暗中却已经潜运神通。昨日为夺轩辕剑,强托那混沌钟,受创着实不轻,如要真打起来,以一敌三,只怕没什么胜算。不过这三人中,天蓬自然是个强敌,敖吉号称什么龙族第二猛将,估计也非庸手,倒是那个龙女敖泠,看起来是最薄弱一环。只要先发制人,制住了敖泠,料敖吉也要俯首听命。
“若是安然脱身,以后却要加倍谨慎小心,”李承乾心中想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处危邦之中,这是圣人教诲,自己从小熟记背诵的,怎么行事如此轻忽。”
正寻思间,听到那龙女敖泠柔声道:“敖吉又在乱说,李兄是友非敌,岂能杀之。以法力抹去记忆,也就是了。”
李承乾听了前半句,想这龙女倒还讲些道义;听到后半句,不由得心头无名火冲起。所谓以法力抹去记忆,看似平和,不伤人性命,其实是极危险的事情,倘若施法者功力不足,或者施法时稍有差池,受术者轻则神智全失,成为白痴;重则魂飞魄散,一命呜呼,连转世轮回都未必可得。因此之故,早被佛道正教列为阴毒法门,严禁修炼。
李承乾性情阴沉,平素不以他人性命为意;以己度人,也就不指望他人能如何善待自己。所以方才敖吉说要杀人灭口,他也全无半点恼怒,视为理所应当。但这龙女敖泠,容颜俏丽,言语温婉,举手投足甚有礼节,不想说起这等狠毒手段来,居然也如此轻描淡写,若无其事。李承乾不由得也动了火气,双手在袖中一翻,掐了个法诀,就待以雷霆手段先发制人。
就在此时,天蓬元帅哈哈大笑,道:“此人只怕杀不得。”
敖吉道:“不过是个凡人,有何杀不得的。”
天蓬摇头道:“寻常凡人,自然杀之无妨;但若是准提道人的弟子,那就有些杀不得了。”
敖吉听了,与敖泠对视一眼,道:“原来是他。我前日也听闻,说东海来了两个准提道长的门人,却是他么?”
天蓬道:“正是。”拱手对李承乾道:“昨日李兄与令师弟大显神通,技惊四座,连轩辕剑、如意棒那等神器都能收服。天蓬当时在天上看见,着实钦佩得紧,今日得见,幸何如哉。如若不弃,何妨在海中多住几日,天蓬也好朝夕请益。”
李承乾暗中戒备,也微微拱手道:“元帅过誉了。李承乾不过一介山野匹夫,冒昧逞强,若非天帝宽宏容让,此身早在幽冥,哪里敢说什么神通。”
天蓬大笑道:“李兄过谦了,唐皇长子,岂能说是山野匹夫?李兄有如此神通机缘,重居东宫,再为太子,也不过反掌事尔。今日相见,我还敢称李兄;日后再见到,都要恭称一声陛下了。”
李承乾见他言语无礼,神情轻佻,隐然在故意相激,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想:“天庭果然势力庞大,我昨日只露了一面,不曾说得半句话,居然今日他就知道我的来历了。”
天蓬见李承乾神色平淡,丝毫无不快之色,顿时便如翻书一般,刹那间就收了笑容,换上一副严肃诚恳的神情。他猜知李承乾的心思,道:“李兄不知,我天庭有两员神将,乃是千里眼、顺风耳,最善探听周天消息。昨日一战,天帝对李兄和那位猴兄都是称赞有加,一早就命千里眼、顺风耳探听李兄的底细了。”
李承乾默然,道:“谨受教。”
天蓬嘿嘿一笑,对敖吉道:“贤侄,上来比划罢,就请李兄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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