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既为父子何相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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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冷眼旁观,见原本连输了两阵,天兵锐气大挫,幸好金灵圣母此战得胜,挽回些士气颜面。当下不欲再多生波折,对敖广道:“敖兄,胜负已分,还要争持么。”
敖广正欲答话,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鹤鸣,清亮高亢,直入云霄。众人抬头看时,见是一个老者乘黄鹤而来,白须白发,眉心生着一枚金星,熠熠生光,正是天帝近臣太白金星。
李靖拱手道:“太白星君何来?”
太白金星虽然年长,又是天帝宠臣,平素却极谦和诙谐,面上总是笑呵呵的。今日不知何故,一脸肃穆庄严,见李靖询问,道:“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尊玉皇上帝有谕:李元帅,命你三时三刻,平定四海,不得延误。”
李靖肃容道:“李靖遵命。”
太白金星道:“甚好。”也不回天,驾着白鹤便在高空中俯瞰。李靖知道延误时久,天帝已然有些不耐烦。当下不再多说,取出虎符一举,喝道:“三军听令,速速平定四海。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十万天兵轰然响应,有凌霄殿四大元帅,四大天师,南方三气火德星君罗宣率火部正神,北斗五气水德星君鲁雄率水部正神,雷震子并雷部二十四将,斗部二十八宿,各统部属,汹涌上前。李靖、哪吒、闻仲、金灵圣母、三霄等人,却自重身份,不屑于这等一拥而上的围攻,站定云头不动。
四海龙王见来得气势汹汹,不敢硬接,齐齐一扬手,海面上顿时翻腾起千百丈的巨浪,将天兵天将阻了一阻,自己却带着身旁众人都沉下海去了。
众天神率天兵穷追不舍,扑下海来。堪堪到得海面上,猛然间眼前金光大盛,原本蔚蓝的海面变得金黄灿烂,仿佛染了一层金箔。依然是波涛翻腾,起伏动荡,但却又如铜墙铁壁一般坚硬,天兵待要入海,一个个被重重反弹回来,头破血流,筋折骨断,半分不得入内。
众天神见状,各施神通,纷祭法宝,齐齐打来。顿时满空雷电交加,银蛇乱舞,星斗照耀,水火搅缠,煞是好看。那金色海面也不生半点反击之力,只是默默承受,但所有神通力量一触碧波,便都顿时沉寂,无论如何攻打,全无半点效用。
李靖等人见了,也有些心惊。闻仲额头神目睁开,发出一道白光直入海底,半响叹道:“轩辕始祖之宝,果然威能广大,不可度量。”他虽然为天庭雷部天尊,前世却是人类,自然也奉轩辕黄帝为始祖。李靖点头道:“正是,轩辕陛下羽化飞升已经两千年,遗下的法宝依然如此厉害,牢牢护着四海气运,真真令人意想不到。”
两人正谈论,惹恼了哪吒,大呼道:“元帅差了,想那如意棒也不过是块黑铁罢了,在海里浸泡了这么多年,想必早已锈蚀斑斑,还能有几分灵气?待我前去,一圈将它砸断了,看四海还有什么气运。”
金灵圣母素来不喜哪吒,闻言冷笑道:“三太子所言极是,却不知当年被那黑铁震伤的,乃是何人?”
哪吒一听,怒气勃发,粉面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只是金灵圣母所说,乃是事实,天庭人人皆知,无可推托抵赖,直气得他半响说不出话。李靖急忙打圆场道:“圣母玩笑了。想轩辕陛下威震三界,横扫**,乃是上古大圣,他的镇压之宝,岂是能轻易碰得的。休说哪吒,便是你我,都是要望之束手的呢。”
哪吒一听此话,虽然知道李靖是好意,无奈他性情执拗,向来骄傲得紧,反而愈觉刺耳。心道:“千年前的事情,如何几次三番拿来羞辱我?我这千年来勤修苦练,今非昔比,不信胜不过一块顽铁。”主意一定,显了三头六臂的法身,持定各般法宝,脚踩风火双轮,气鼓鼓的,也不请李靖将令,直扑下海去了。
李靖欲待阻拦,已是不及,只得苦笑。哪吒到海面上,将乾坤圈抛起,重重砸下。玉虚至宝,果然不凡,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那金色海面生生被砸出了一个方圆十里的巨大漩涡,哪吒跃下云头,投入那漩涡之中,果然再无阻拦,顺利入得海内。
闻仲赞道:“三太子果然手段不凡。”李靖勉强一笑,凝神观看,金灵圣母却是微微冷笑。
哪吒入得海内,也不管龙王水族,掐了避水诀,直奔那定海神针而去。须臾到了跟前,却思量道:“这块铁虽然无用,却颇为坚硬。我若还用乾坤圈打,难保又有反震之虞。不如先用浑天绫裹起,**海内,再慢慢做计较,料它终究是个死物,能有多大能为。”计较定了,当下收了乾坤圈,取出浑天绫祭起。这也是玉虚至宝,有翻江倒海之能,和乾坤圈一样,都是当年玉清教主元始天尊赐于太乙真人,真人又转赐哪吒之物。呼啦啦展起,顿时满眼红光,周围海域都被映得一片血赤。哪吒又念动咒语,浑天绫便宛如一条赤龙般,团团裹住定海神针,哪吒抓住一端,用力往上拔起。只是无论他如何使力,那定海神针便如铁铸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哪吒心道:“世人都说,这定海神针是一万三千斤。我这浑天绫,只怕连须弥山都卷得起来,岂有卷不动这块黑铁的道理?”心下不服,越发使力,三张粉脸都憋得通红,全身骨骼格格作响,那定海神针就是不动。
李靖在空中见了,终究是父子情深,连忙将手中黄金宝塔祭起,塔底对着定海神针,暗暗念诵咒语。他知道哪吒若是发现自己相助,必然不喜,也不敢作声,只是悄悄运使神通。他这黄金宝塔,得自燃灯道人,较之乾坤圈、浑天绫,其实更胜一筹。只看李靖自身法力平常,但手上一托此塔,便能让哪吒服服帖帖,不敢半分违拗,便可见其厉害。

那定海神针被黄金宝塔、浑天绫两股力量一扯,居然微微摇晃起来。它只轻轻一晃,四海便都剧烈震荡不休。哪吒正全神贯注拉扯,见此情形,登时大喜,只以为是自己的力量,哪里想到是父亲相助之功。当下全力施为,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没想到那定海神针仿佛故意开玩笑一般,只晃了一晃,便又如生了根似的,再也不动。
哪吒直气得七窍中都喷出火来,恨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举起阴阳双剑在自己胸口刺了一刺,流出白色汁液来。哪吒收了火尖枪,用空出的手蘸着白色汁液,在浑天绫上刷刷书写了几个符箓。
大凡仙家符箓,用自己的鲜血书写,威力能够大增,只是这种做法极损修为,等闲不敢轻用。哪吒曾因细故,与李靖反目,一怒之下剔骨还父,剔肉还母,如今的身体乃是太乙真人用莲花所塑,流出的血液自然不是红色。这几个符箓一书,浑天绫仿佛都凭空涨大了一倍,红光更盛,耀眼刺目,裹着定海神针死死往上拉扯。
李靖在空中看了,心下一痛,险些滴下泪来,急忙也咬破食指,在黄金宝塔上写了几个血字,凝神用功,额头青筋根根直跳。闻仲在一旁看了,不由得长叹一声,将手中雌雄双鞭祭在空中,指了一指,那双鞭化作两条黑蛟,缠绕在李靖的黄金宝塔之上,头下尾上,蛟口对着海下的神针,用力猛吸。金灵圣母虽然不喜哪吒,见状也有些悯然,对身旁的云霄道:“你去助他一臂之力。”云霄点头,取出混元金斗,祭在空中,和李靖的黄金宝塔并排而立。
这几人都是当今天庭中第一等的神将,所持法宝也都是世间第一流的器物,联手全力施为之下,定海神针居然又微微晃动起来,一分一毫极缓慢地被往上拔起。
眼看成功有望,众神都大喜,不料深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剑吟,虽是低微,却极清晰,绵绵而来,直入耳中。众神正诧异间,只见海底腾起一点金光,绕着定海神针疾速盘旋几圈,锵锵锵锵金铁之声大作,振荡海内,直冲九霄。李靖、闻仲、云霄正在全力施法,猛地感觉虚空中仿佛有千万道森森寒气刺骨而来,凌厉难当,三人大惊,本能地操纵法宝往前一迎,自己侧向避开。
嗤嗤几声轻响,仿佛利刃破空,黄金塔、雌雄鞭和混元金斗三样法宝与那无形寒气一触,顿时光华黯淡,瑞气全消,变得仿佛凡物一般,幸好漫空寒气也随之消失。李靖等人骇异至极,急忙收了法宝,细细查看,倒也无甚毁伤,只是其中法力尽毁,需要重新祭炼温养,才能使用了。
正顿足惋惜间,海下又爆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便看见三头六臂的哪吒仿佛弹丸一般,破水而出,翻翻滚滚倒摔了上来,正撞向金灵圣母的云头。圣母冷哼一声,抬手虚虚一按,将哪吒接住了,推倒李靖身前,却是已经立足不稳,委顿倒地。李靖急看时,见哪吒双眼紧闭,面如白纸,显然是昏迷过去,手中各样法宝犹在,只是那浑天绫,却断成了几截,缠在身上。
李靖见此情形,也不知何故,只得急忙让韦护扶了他,先回天庭歇息。闻仲额有神目,极是锐利,方才已经隐约看见那点金光仿佛一柄宝剑形状,便对李靖和金灵圣母说了。几位天神相顾骇然,都道:“是轩辕剑!”
轩辕黄帝当年投入东海之中的,乃是一柄如意棒,一柄轩辕剑。人人皆知如意棒又名定海神针,乃是镇压四海气运所用,却忘了还有一柄轩辕剑在旁。李靖默然半响,道:“如之奈何?”闻仲和金灵圣母都不言,旁边碧霄道:“此非我等不尽心努力,实在是神通微薄,不能奈何轩辕始祖之物。如今也只能回天复命,请天帝另择良将便是了。”
话虽如此,然而此次天庭已经是倾巢而出,除了瘟部未动,水火雷斗四部齐至,又有李靖、哪吒、韦护等,天庭菁华,尽数在此,还要“另择良将”,却哪里有人选。但以碧霄而言,反正此行是李靖统帅,就算劳师无功,天帝震怒,自然也是着落到李靖头上,怪不到她,何必忧心。
李靖苦笑,沉吟未答。闻仲终是诚恳,相劝道:“碧霄所言,也不无道理。元帅放心,若天帝责怪,闻仲与元帅共担之罢了。”金灵圣母见徒弟如此说,也道:“罢了,李元帅,金灵也与你共同进退便是。”李靖犹豫半响,道:“多承美意。既如此……”
一语未毕,突然有个冷峻低沉的声音道:“罢了。”
这声音自九霄之上传来,也不如何响亮,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天神听了,都禁不住全身一凛,修为低的已经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李靖等人凝神屏息,等待半响,又听见那个声音道:“都退下罢。”
天兵天将如蒙大赦,纷纷远远退开,海面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刹那间变得空空荡荡。李靖、闻仲、金灵圣母等,与太白金星一齐上到高空,躬身道:“陛下圣安。”
那声音道:“罢了。”仿佛惜字如金,不愿多说半句。李靖等人不敢再多言,躬身退开。
海面之下,蛟魔王对李承乾和孙悟空道:“天帝要亲自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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