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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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的大砍刀不是农户家里的菜刀,刀锋之利不需多说,那铜甲小校狠冽的一挥,刀尖掠过李蒙的后背。李蒙身上那件衣服,非皮非革,哪能挡得住这等锋利,立刻便被划破,一并在其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至少一寸深的刀伤如烈火一般灼烤着李蒙的神经,折磨出一身冷汗。他趴在牛背上,钢牙紧咬,硬是逼迫自己锁住双唇,没有任何呻吟和呼喊。
哪怕再疼,也还是逃命要紧。
后背上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一股股涌入大脑,激的李蒙双目圆睁,眼球鼓的就想要跳出来一般。额头上青筋密布,印满了发梢下所有的皮肤。
身体一处的痛觉过大,其他部分也会受影响,他感觉到自己太阳**正在不停的跳动,像是脑壳中聚集了太多的血液而将要爆炸的感觉。双手在巨痛下浑然无力,左手还能勉强抱住牛脖子,右手已经完全是垂落一边了。
所幸,人的后背上没有主动脉或者大的静脉,若不然,仅出血一项就能在这时要了李蒙的命。
伏在牛背上的李蒙充其量就是一个文科的大学生,他已没有入过伍,二没有学过医,对于自己后背上这半尺长的刀口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怕极了身后有追兵,万一被赶上抓住,那就是分尸砍头的下场,这个时代死刑可是说来就来,他真的不想把命留在二千年前!
将才李蒙照后腿给牛的那一刀,下手的角度阴差阳错的偏离了,更鉴于牛类旺盛的生命力,完全不能伤害到牛的要害,对其奔跑能力也无损害。可是剧痛可以让李蒙生不如死,也可以让黄牛大发疯劲,不要命的撒蹄子。
人在危机中的时间观念是错乱的,李蒙随牛奔了一会,在他想来便犹如过了一年般的难熬,身上有伤,血还在流,真是容不得他再多剧烈颠簸。无奈之下,他只能寻找一处可以藏身的地点。
在牛的眼中,那可没有山道大路的分别,它刚才择了一条直线就拼命的跑出去,现在才发现已经深处山林之中,襄阳城墙和宽阔的官道早就望不到了。李蒙用手抚摸牛首牛耳,慢慢的让它镇定了下来,这头黄牛确实也狂奔了好一阵子,此时累得气喘吁吁,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咬咬牙,便要从牛背上翻下来。
李蒙的双脚一着地,立刻就大呼不妙,上时间的失血,让自己的身体极度虚弱,双腿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平日里他自可以健步如飞,可现在同样的依据躯体,却重若千斤。
勉强不让膝盖打弯,挣扎着向前迈步。
李蒙需要找到一处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若有孤身居住在山中的民房最好,他可以敲门去寻些帮助,若不行,那能有处树洞也能凑合,至少可以不让他受野兽侵袭。
火烧一般的痛苦来自于右边后背,大概在胸骨以下,骨盆以上。他知道,必须立刻对伤口做消炎处理,若不然一旦感染化脓,那炎症将会是致命的!
大概在山中颤颤巍巍的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李蒙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无力,很快就要进入休克状态了,倘若真的昏倒在这深山野林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伤势得不到救治不说,万一被官兵捉到怎么办?就算官兵不能追查到这个地方,野外的豺狼虎豹那也不是闹着玩的啊。东汉不比现代,天底下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太多了,谁知道不会遇到吃人的野兽?

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地!此事攸关姓名!
他现在已经没心思考虑其他的问题了,那守城小校究竟是如何发现的破绽,早就忘在脑后,一心一意寻找一处人家。背上的伤口越来越疼,汗水竟然浸湿了黄牛的缰绳。
左顾右盼,远望茫茫,自己所过之处竟然一处人类生活的痕迹都没有,莫不成老天都要亡我吗?!
李蒙仰天大吼,吼出后背的剧痛,吼出心中生存的渴望!他的嗓音惊起满林的飞鸟,唧唧喳喳的像是在嘲笑他的不甘……
可就在这时,李蒙的悲吼,忽地高亢起来,忽地,变成了大笑!
炊烟!仰天怅望之时,他看见了炊烟!
李蒙勃发出仅剩的活力,爬上黄牛,向那处赶去。
寥寥几百米,对于极度虚弱的他来说就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跋涉,看似就在眼前,可为何总是无法到达?
煎熬中,煎熬后,李蒙终于看见那一道简陋的篱笆,一座孤零零的泥土屋。天地万物此刻都失去了颜色,仿佛只有那一屋一门可以吸引他的眼神。
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他连滚带爬的翻进住户的小院里,穷尽全身的气力,砸响木门!
“咚……咚……咚!”
三下过后,门内忽地传来慌乱的声音,像是里面的人被李蒙吓了一跳,过了好久一会,这才传来门扉响动的声音,有人在开门。
李蒙此时连站立的余力都没有了,他面朝黄土,瘫倒在地上,后背伤口还在流血。
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精壮小伙子来,手中提了一条短棍,富有活力的脸上充满警惕的神色。他一见自家院里横卧着一个半死不活,身上有一道可怖伤口的人,顿时大惊,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步,咽下唾沫,开口问道:
“你……你是何人……你怎……怎么了?”
李蒙倒在地上,还未昏迷,却也距离那一步差不多了,听到年轻人相问,明白这就是自己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便强作精神,编了个理由:
“我是……新野司马家……的一名……小厮……来襄阳替……主人送……信,没想在……归程……遇见了强……盗……拼死逃……了出来,快撑不……住了,求……恩人……收留我……几日……养伤……”
他本来就身负重伤,这有气无力的哀求声不必刻意模仿就十分的真实,此刻说出来当真是很能打动人,尤其是面前这位心思单纯的少年。
那少年一间这人如此可怜,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不去多想什么人世险恶,扔掉木棒,俯身就抱起了李蒙,赶快将他抱入屋里,放在一张床上,背卧。
“……务……必……请用……淡盐水……清洗伤……口……务必……”
李蒙呻吟着说完最后这句话,终于是人事不省,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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