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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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县城外,唐军旌旗招展,李轩高踞“闪电”宝马之上,史敬思、管威各策一骑于其左右,身后精兵个个精神抖擞,展示着不可战胜的唐军风采。
百余丈外之处,尘土飞扬,一彪人马正在徐徐接近,马蹄扬起的烟尘散而不乱,体现出这支人马极强的训练素质,整军进退如一,令人心折。
李轩面带微笑,带领诸将士拍马疾速上前,对方中领头者也加快速度向李轩一行,身后众人也跟着加快脚步。领头之将在距离李轩等人五丈余便甩蹬下马,奔至李轩之前,撩袍单膝下跪,拜道:“末将王彦章拜见雅王殿下,天策上将军。”
李轩哈哈一笑,翻身下马,扶起王彦章,道:“将军快快请起。”上下打量一番,继续道:“将军虽一路风尘,但仍神采奕奕,可见一路顺利啊。”
王彦章笑道:“有殿下安排下的计策,焉能不顺,哈哈。只可惜没能与殿下一起征战,只听军报传讯,殿下战无不胜,彦章佩服。”
“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李轩笑道,正想问起敬翔,敬翔已从军中策马而出,离李轩尚有五丈余勒停马步,下马纳头便拜:“敬翔拜见雅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绕过王彦章,李轩扶起跪倒在地的敬翔,喜道:“先生请起,先生一路辛苦啦。”
为敬翔掸去肩头尘土,李轩提声对他们带来的唐军将士高声道:“诸位兄弟辛苦啦,本王代朝廷谢过诸位。”言罢拱手躬身一揖。
唐军将士举起手中横刀,齐声致敬:“雅王千岁,千岁,千岁!”
呐喊声响彻九霄,表达着唐军上下对李轩的敬意,李轩的连连胜战,已经在他们心中树立了不可替代的地位。
李轩与众人回城商议接下来的行军方案,认为攻取虎牢是全线包围洛阳中最重要的一战,而此战便是攻取洛阳的预演,欲攻占虎牢,也必先攻取周围城镇,孤立虎牢,则虎牢可定。而大河以北尽入李克用之手,所以李轩只须攻取荥阳、管城,再加上现在的巩县,虎牢就被唐军团团围困。
众人皆满口称赞李轩之策,只有敬翔从头到尾紧皱眉头,李轩看在眼里,便发言询问。
敬翔起身道:“刘鄩切不可轻视,此人领军军纪严明,手下皆是为之效死命之众,又智计百出,降梁之前更是无一败迹。有此人镇守虎牢,将是我军面临的最大难题。”
李轩长身而起,信心满满笑道:“若是没先生在身旁,本王确实要更加小心。但如今有先生助我,何愁这刘鄩不手到擒来。”
唐军开拔,朝虎牢方向进发。距虎牢尚有十余里,便与梁军交战一阵,李轩刻意不让玄幽军团上阵,只让王彦章领军冲锋,果然所向披靡,杀得梁军大败而归,由此可见,王彦章所领之兵,已是经过重重考验的精兵,战力非凡。
天色渐暗,唐军安营造饭,行军一天总算有个休息。卯时刚至,李轩突然下令全军开拔,掉头东向,全速奔向荥阳。
大军抵达荥阳城外,天刚蒙蒙亮,唐军选址扎营,成围攻荥阳之势。
李轩正和敬翔在营帐内谈话,王彦章入内道:“殿下,如此安营,不怕梁军从我军背后杀至么?”
李轩微微一笑,道:“这个将军尽可放心,大营安全就交由管威人马负责,定保无虞。将军只须全力攻城便可。”
“有殿下保证,彦章就安心哩。”王彦章虽有疑虑,但仍不会怀疑李轩的话,接着道:“不过这管将军手下人马,个个神色似乎有异,全军上下不苟言笑,举止类同机械,让人好奇。”
“迟些时候便让将军见识一番他们的厉害。”李轩朝王彦章神秘一笑。
三人仍在谈笑,一军士匆忙入营,报称荥阳梁军摆阵出城,正向唐军大营袭来。李轩锐目一扫,下令结阵出营,迎战敌军。
梁军两侧为步兵,中间由两队骑兵引领,全由白马列阵,在初升朝阳照射之下,骑兵盔甲金光闪烁,阵势威严。骑兵至前阵顿然而止,似乎**之马行止完全是这些骑士收发由心。
管威骑马位于李轩之右,低声道:“梁贼结阵而来,观其阵势非为作战而设,乃是为震慑我军炫耀威风而来。乍观此阵,定会以为梁兵锐不可挡,千岁若不在首战挫起锐气,恐难绝胜梁兵。”
李轩心中暗赞梁军此阵摆得高明,单由这一色骑兵,就以够震撼人心。
王彦章位于李轩之左,遥指敌阵之中道:“领军者是王景仁,此白马阵便是他亲自训练,气势威武。”
李轩点头微笑道:“史将军出兵先败一阵,骄梁兵高傲之气;本王再下令全军出击,我军必胜。”
身后的史敬思闻言应诺而出,带领三千骑兵冲向敌阵。只见王景仁率白马阵杀来,将史敬思夹击中央。史敬思在阵中一场乱杀,对左右士卒惊呼道:“再不撤退,性命休矣!”左右唐军将士个个抱头逃窜,大败而回。
李轩见史敬思诈败,传令鸣金,唐军回缩一阵,梁军白马骑兵策马人立而起,耀武扬威。
只闻二通战鼓擂响,王彦章率五千精骑冲出阵中,万余唐军紧随其后。只见王彦章策马挥枪直捅白马阵,阵中主将王景仁挥刀来战。梁军士兵以为这唐军铁骑如同方才史敬思所带士卒不堪一击,未曾想却领军来者的是铁枪王彦章,彪悍凶猛,使得梁军骑兵枉有金甲良马,却无必胜之心。一阵风沙,唐朝精骑已与白马阵混战一处,只见唐朝官军与白马梁骑混战一团,双方绞杀难辨两军。
王彦章陷阵厮杀,观阵的管威对李轩道:“白马阵已乱,千岁此时出兵必败梁贼。”
李轩喊道:“传令三军,击鼓进兵。前进者赏,后退者杀!”只闻三通鼓响,众人得令,分兵杀出,霎时间风沙满天,人嘶马鸣。王景仁与王彦章酣战之际,已难以抵挡李轩大军杀来,只得大败而退。李存勖大胜而归,斩籍五千人,夺马数千匹。王景仁退回城中,紧闭城门不出。
李轩一面传令围城,一面令管威带军,突袭敖仓,断绝荥阳粮仓。
荥阳三面被围,只留北面,荥阳断粮,军心不稳,连接几日有人从北逃离荥阳,唐军不但不追击,反而给予逃离者一餐饱饭,一经传入城中,逃离者更众。
王景仁终于不支,带领手下梁军,趁半夜从北门突围,弃城逃回虎牢。荥阳居民打开城门,迎入唐军,李轩趁机将敖仓储粮发放给受饥几日的荥阳居民,收买人心。
荥阳都督府内,李轩大宴众将,唐军之中本是禁酒,但今夜却是例外,众人举杯同欢,庆祝顺利攻下荥阳这座军事重镇。没想到这么顺利,众将都喜形于色,轮番向李轩敬酒。
李轩见敬翔一人坐在角落里,沉闷喝酒,带着酒杯走进,坐在其身旁,略带醉意道:“先生为何看起来闷闷不乐?”
“唉!”敬翔一声长叹,“此次攻取荥阳,竟会如此轻易,大出人之意料,况且我军围城之时,刘鄩却没有从背后偷袭,令人起疑。”
李轩一笑,道:“依本王看,是先生多虑了。我军行进迅速,一鼓作气,击溃荥阳梁军,此正合兵法兵贵神速之理,焉有不胜,怕是我军进入荥阳之时,刘鄩方才醒悟。”
敬翔点头道:“殿下分析亦是有理,不过现在刘鄩仍是按兵不动,实在让敬翔心中迷茫。若是如此发展下去,难道刘鄩真的要把虎牢之东的城池都拱手让与我军么,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李轩仰天长笑,长身而起,道:“我大唐军自出关东来,屡战屡胜。皆因我军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故可战无不胜。张归霸亦要饮恨在本王手中,再来一个刘鄩又如何,他敢来,本王就敢战。虎牢是我们的,洛阳也是我们的,天下最终也是我们的!”

众将闻言,纷纷称颂,有甚者,更是高呼万岁。
敬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殿下有此信心,属下就无话可说了。连续几日行军打战,属下有些累了,先行告退,殿下与众将军请尽兴。”言罢不理众人,独自离去。
李轩目送敬翔离去,摇头笑笑,转身与众人继续饮酒取乐。
日晒三杆,李轩方才起床,一个长觉让前夜醉酒的醉意全消,洗漱完毕,召来敬翔,只因想起敬翔的疑虑,不由暗怪自己有几分骄纵,轻视刘鄩。
敬翔到来,李轩连忙迎接,亲自奉上香茗,道:“昨夜本王无知狂妄,让先生失望了吧。本王以此茶向先生赔礼。”
敬翔一怔,恭敬接过茶杯,恭声道:“岂敢受殿下之理。殿下能明白属下之疑虑,胜而不娇,定可大破虎牢,击败刘鄩。”
李轩正欲答话,门外军士来报,称城外来人自称是管城守将寇彦卿,求见李轩。
闻言喜上眉梢,李轩立即亲自到东门迎接寇彦卿。
寇彦卿早已下马,见李轩亲自开门迎接,立即上前纳拜:“寇彦卿拜见雅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轩装作面露讶色,道:“唐梁两军正为生死之争,将军身为梁军将领,为何来此见本王?”
寇彦卿依旧跪拜,道:“末将旧闻殿下威名,只恨间隔洛川,不能立即投诚殿下,只好暗中静待殿下东来。如今殿下据荥阳而取虎牢,取虎牢而围洛阳,洛阳既下,天下可得。末将虽身在贼营,却无不思为朝廷效命,为殿下效命。今为管城守将,与殿下尽在咫尺,岂能不顺应天命,投诚殿下。”
李轩连道及个好,扶起寇彦卿道:“若天下人人如将军般,何愁大唐不兴。”
领寇彦卿进入都督府,分座坐下,敬翔、史敬思、王彦章皆在场。
李轩轻声问道:“寇将军前来荥阳,可有其他人知晓?”
寇彦卿恭敬道:“除了末将亲兵,其他人尚未得知。只应管城接近汴梁,如若让汴梁的朱家人得知,怕是他们发兵先稳固管城,所以末将此次前来,一是为向殿下表进忠心,一是求殿下领军管治管城,城中守军愿交予殿下整编。”
李轩笑道:“既如此,那还要请将军先回管城,稳住城中守军,待本王领军前往之后,将军再宣布投效朝廷,可保将军无虞。”
寇彦卿称谢不已,匆匆告辞,离城而去。
待寇彦卿走后,王彦章笑道:“连寇彦卿都来投效殿下,可见天下归心,对阵刘鄩,我军又多一番胜算哩。”
敬翔皱眉摇头道:“寇彦卿突然来降,似是不简单呐。”
李轩从椅上而起,踱步至大厅中央,笑道:“先生言之有理,这寇彦卿是来诈降的,必是刘鄩背后指使,智将终于出手啦。”
在场其他人闻言大讶,询问李轩从何判断。
李轩娓娓道来:“我军看似形势大好,其实正在深入敌境,四面受围,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梁军团团围困,所以目前的形势并不利于我军,而我军刚攻下荥阳,这寇彦卿便急忙来降,可见其早已谋划好的诈降之计。再则荥阳管城一向是刘鄩治下之地,若是有人心怀二心,他岂会不知。管城接近朱氏大本营汴梁,城坚墙厚,自可抵挡我军至援军来救。而寇彦卿亦无内忧,何必冒着身死城破之险,偷偷来降。”
敬翔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通往管城之路,必定是伏兵处处,待我们去自投罗网。”
李轩嘴角露出一丝诡笑:“那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让这刘鄩大吃一惊,失掉管城的虎牢,便已一半落入本王手中。”手握成拳,展现他此时强大的信心。
唐军拔营朝管城方向进发,由王彦章统领,假由李轩亲领,史敬思自然随军出发,大张旗鼓往管城前进。而李轩和管威及郭宣领玄幽军团、飞羽军趁夜色从北门出发,悄无声息,巧妙避过梁军哨岗,夜奔百里,休息一阵,再连夜渡过京水,兵临管城东北的祭城。祭城梁军尚在睡梦之中,被玄幽军团偷袭得手,全数被歼。玄幽军团一贯的寂静战法,使城中居民只知城中一夜兵马调动,却还不知城已易主。
再看王彦章那头,走走停停,一日不过走了几十里,倒像是在游山玩水。看似散漫的唐军,却是步步为营,每到一处,总是先派出斥候侦测敌情,确保不落入敌军埋伏。
李轩大军休息半日,便立即疾奔至管城城下。报以城守军,告之李轩到来,管城立即全城警戒,驻扎在城外的李轩也感觉到城楼之上守军骤增。
寇彦卿半天才出城入营,拜见李轩。虽尽力保持脸色如常,但仍能看出他心中的慌乱,显然是没有料到李轩会突然在此出现,颤声道:“殿下怎会突然领军至此,殿下不是还在来管城的路上吗?”
李轩靠近寇彦卿,神秘言道:“不瞒将军,那只是本王布下的假象,已乱敌察。其实本王早已出发,进占祭城,斩尽守军,才到此接受将军投效,助将军抵挡西来梁军。”说完怪笑几声,听得寇彦卿手一颤,手中茶水溢出,溅洒战袍。
寇彦卿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甩意道:“殿下此行真妙,让末将叹为观止,难怪殿下屡战屡胜。还请殿下与末将一同进城,末将已经在城中准备好祭台,祷告天地,宣誓投效朝廷。”
寇彦卿的慌张李轩看在眼里,心中偷笑,轻拍寇彦卿肩膀道:“将军忠心可嘉,那本王便随将军进城。”
行至管城东门前十余丈远,见梁军分列两队,人人面容冷峻,眼中杀机更是不自觉流露。李轩突然勒马止步,笑道:“本王一时心急,竟忘记先要沐浴更衣,方可接受将军之礼。”
寇彦卿愁眉道:“殿下何须多礼,快随末将进城吧。”言罢伸手去拉李轩马缰。
管威立即拔剑阻止,喝到:“你要反了么?”
李轩雄踞马上,哈哈笑道:“他本来就是造反的。”
城中守军见状,立即列阵杀来。李轩一行则掉头返回己方阵中,飞羽军适时放箭,一时飞箭漫空,朝冲来的梁军激射而去。敌军怎料到唐军早已有所准备,前阵士兵纷纷中箭,死伤无数。
寇彦卿慌忙带领亲兵赶回城,却被飞羽军的箭矢阻挡,慌乱四散。三声号响,玄幽军团,迅猛冲出,杀入敌阵,梁军大败,寇彦卿弃城而逃,其余梁军逃的逃,降的降,更多被玄幽军团斩杀,管城东门外血流成河。
由荥阳通往管城途中埋伏的梁军听闻管城失守,阵脚大乱,回撤救援。早已派出斥候侦察的王彦章见机,传令全军追击。唐军一改几日的散漫之风,重现威武之军,衔尾而击。同时与管城的李轩前后夹击,这支梁军自然溃败,往北撤退。
李轩顺利接掌管城,与王彦章兵合一处,追击溃逃的梁军。唐军气势如虹,一举攻占荥泽、河阴,在广武山再败梁军,攻下板渚,与荥阳成夹击之势,俯瞰虎牢。
唐军大胜,斩杀梁兵两万余众,俘敌一万余人,所得车马钱粮、辎重更是不计其数。王景仁、寇彦卿等人丢失荥阳、管城,败回开封。唐军兵围虎牢之势已成,李轩在板渚会宴有功之臣。
李轩笑言刘鄩一计失而全盘失,现在虎牢之东已尽入唐军之手,李轩积极整军,建造攻城辎重,准备进攻虎牢。接连的胜战,已经将唐军士气不断推高,更使李轩信心暴涨,生出藐视梁军之意,将敬翔对刘鄩的评价与忠告抛之脑后,准备大展拳脚,全力攻取虎牢。
智将又如何,得遇现在的唐军,照样连失数城,将自己陷入李轩的包围之中。
夕阳渐没,俯瞰山颜,江山多娇,高踞闪电之上,手握玄龙剑,放眼虎牢方向,仿佛胜利已经真实的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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