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逆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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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敬思策马到李轩身边,指着城门方向道:“殿下请看,是王旗!”
李轩定眼望去,真的是王旗,朱友裕亲自领兵来救他的大将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及早营救以是错失战机,到现在梁军败迹以现,才匆匆来救,一错再错。
李轩无喜无忧,冷笑道:“王旗又如何?干他!”
史敬思先一错愕,旋而笑着大声喝道:“殿下有令,干他王旗!”
随军仅月余,李轩已学会不少军中粗俗俚语,但如今次这般写意,随口而出,却是第一遭。
唐军气势如虹,涌向城门,两侧骑兵更是直追而上,截断张归弁与朱友裕会合。而梁军则是相形见绌,个个自顾四散,早已溃不成军。
出其不意的唐军再次让梁军尝到苦头,一夜作战,唐军以微弱的伤亡大败梁军,天明打扫战场时更有军士捧上孟楷人头,可怜孟楷一世猛将,既在夜黑混乱战场中命丧无名士卒之手。城外梁军生还者都被赶入城中,更增加新安的负担,唐军趁机把其出入关口紧紧围住,等待时机一举攻城。
城外守军除了战死的,随张归弁逃入城的,其他都成了李轩唐军的俘虏。现在倒成了个令李轩头疼的问题,一个多军团的俘虏,释放了不行,这些成了散兵,还不到处扰民;不放也不行,毕竟多了这么多人要吃饭,自己军队的粮草就要吃紧。李轩是深感战国时白起坑杀赵军的无奈,俘虏确实是战争中一个令人烦心的问题。只有将其统统杀光,才可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不过这些梁兵倒是挺乐意当俘虏的,至少还能吃饱饭,自从自东向西到新安的粮道被王氏兄弟的唐军破坏,新安的梁军已经多日不知饱食的滋味了。
正与众将在营中商议处理俘虏事宜,门外报王之博来到。众人愕然,王之博不是还在长石山截击梁军粮道么,突然回来干什么?
王之博唬唬进入帐中,承上一封信道:“这是末将在埋伏与慈涧周边,从捕获的一名洛阳信使身上搜出的密信一封,呈与殿下。”
李轩看过此信,递于宋威、史敬思等将传阅。宋威看完道:“此信并非求救兵之信,而是朱友孜的发兵之信。梁将马沛、伊兴率五千人马,带上粮草,正在驰援新安。”
“看来我们没能完全封锁新安,朱友裕必定是向镇守洛阳的朱友孜求援,而我们却没有将之截住。”李轩若有所思道。
“马沛、伊兴算什么东西,没听说过的无名之辈,看我等还不把他们截下。”王之博哼哼道。
李轩闻言突然拍案道:“王将军言之有理,新安可破,哈哈。”
众人又是一番不解,又是他王之博有理,他最近走的什么运,每次都说到雅王殿下心里了。
李轩见众人一头雾水,微笑道:“若是我们能截杀马沛、伊兴,再冒充他们进城……”
“新安可破矣。”宋威恍然道,与李轩两人相视而笑。
安排王之博再带三千余唐军回长石山,以作补充,命他与王之颖两人在信中梁军行军路线部下埋伏,劫杀梁军援兵,再由两人扮作马沛、伊兴,按商议好的时辰入城,而李轩便在新安另一面攻城,配合王氏兄弟的精兵来个里外夹击。
马沛、伊兴二人率五千援兵出了慈涧,前往新安,行至一山涧,忽见山坡之上有唐兵杀出,顿时箭弩齐发,滚木擂石顺坡落下,梁军兵将未战先折去许多。王之博、王之颖见时机已到,二将纵马杀来,马沛、伊兴匆忙率兵迎战。未战几合,马沛、伊兴岂是王之博、王之颖的对手,尽皆命丧马下。梁军士兵见主将已死,纷纷下跪投降,被俘者有千余人。王之博、王之颖押解降卒回营,命手下五千兵士换上梁军士卒军衣,打马沛、伊兴二人旗号继续往新安前进。
城外营寨遭袭,领军三大将领孟楷战死,张存敬受伤,张归弁也好不到哪去,突出重围之后只剩孤身一人一马,差点自尽,所以新安守城任务就全部压在了丁会肩上。
新安已经给唐军团团围困,外援断绝,丁会担当守城主将大任,安排守城各岗,配给余粮,几日下来没日没夜,铁打的都会累趴下,还要保护好现在的梁王朱友裕及其随从。早先时朱友裕来到新安是鼓励士气,而现在则成了累赘,丁会也不断苦劝他和谢瞳先突围返回洛阳。
丁会正在巡城,登上城楼,忽见远处行来一支梁军人马,旗号打的的“马”、“伊”二字,为首之将却是王之颖、王之博两位。队伍行至城下,有守城士卒问道:“来者何人?”
这队兵马之中有校尉答道:“速速告之梁王殿下、丁会将军,康王麾下马沛、伊兴二位将军已率援兵,携粮草来到,快开城门。”
听是粮草到来,城门守卫将士无不欢呼。丁会在城垛上听得明白,正欲下令开城门,突然心生不妥,便问道:“请问两位将军,一路可有遇到唐军扰袭?”
人马中一将策马上前,正是王之颖,答道:“如何没有,前面一段路就遇到过,不过我们巧妙绕过而已,幸不负康王所托,平安为新安的诸位兄弟运来粮草,请丁将军早开城门,好让我等兄弟入城。”
丁会更觉不妥,自从唐军截断慈涧通往新安的粮道,还没哪支运粮队能平安到达,而眼前这支人马衣甲新鲜,人人神情自得,不似遭遇过那支神出鬼没,专门截粮的唐军。
正要再发问,忽有士卒禀告,唐将宋威率兵攻打西门,丁会只得慌忙率兵往西门督战。

王家兄弟见丁会起疑,正想方设法消除其疑心。见丁会率兵离去,知是时机来到,对其他守将嚷道快开城门,好让他们将粮草运进城,才能让城中守军早点吃上个饱饭。
听说粮草来了,城门守军个个早已两眼放光,对丁会问三问四,心中已有些许不满,听得城下嚷着运粮进城,见丁会又匆匆离去,哪里还理会得丁会并无下令开门,自己开了城门,迎接王氏兄弟。
王之博先还是满脸笑嘻嘻,一进城门,立刻变脸,挥军杀入,新安东门的守军被杀得个突然,防无可防,立刻被斩杀干净。
王之颖占据东门,大开城门,引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史敬思所领唐军进城,大军长驱直入。
丁会只知在西门督战,却不知后院失火。有士卒来唐军军已由东门攻入,南门也已失守。丁会大惊,慌忙跑下城垛,上马提斧与城内唐兵交战。
城中梁军大势已去,丁会带上亲兵快马奔回城中都督府,告知朱友裕新安已经失守,带着朱友裕冲至北门,唯一还没有被唐军拿下的城门,由此出城逃回洛阳。张存敬、张归弁两人也带伤上阵,护着朱友裕和谢瞳往北门撤去。
刚出北门,城外林中一声号响,李轩亲自带兵杀至,笑道:“友裕老兄哪里去,何不随本王去趟长安游耍一番,稍释征战之疲。”
梁军中一人策马上前,金冠银甲,**骑着一匹枣红宝驹,虽面带倦色,但双目仍闪闪有神,正是朱友裕,道:“雅王殿下屡出奇兵,让我新安守军几近覆灭,友裕佩服。不过要留下孤王,那就要看殿下与殿下的唐军有无那本事了。”
看着他身后的残兵伤将,李轩摇头苦笑:“老兄莫再逞强,本王与友裕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心看到你的悲惨下场。若是现在投降,富贵或许没有,但本王定保你与众将军性命无虞,可安度余年。”
朱友裕仰天大笑:“殿下真会说笑,孤王还不到而立,便要孤王安度余年。”
语气突然转冷道:“战场之上,是敌非友,谁更狠得下心,谁便能活下去。请吧殿下,兵马刀剑中见真章吧。”
“好个谁更狠得下心,谁便能活下去。多谢友裕指点,那本王就只有成全友裕老兄了。”李轩仍微笑回到,但已扬手下令大军冲出。
战场之上最是无情,不想被杀,就只有杀人。梁军虽陷绝境而不乱,显示出极佳的素质,拼死一博,确实也让唐军不得不与之硬碰硬。城中唐军终赶至北门,与李轩成夹击之势,将朱友裕与众梁将团团围住。梁军仅剩之兵也不是可欺,全是精兵悍将,对被围困而不惧,反而猛烈突围。本已胜券在握的唐军没想到这些突围梁军如此猛悍,几次被朱友裕领军撕开包围圈,险些突围而去,所幸李轩指挥得当,调兵遣将填补缺口。
朱友裕亲兵更是对狠字诀深有体会,以命博命,护卫朱友裕等突围。
双方大军混战一起,刀光剑影,血腥横溢。
最终,丁会领亲兵拖住唐军,让朱友裕与其他梁将突围而去,而自己正欲自尽,被李轩拦下,成了俘虏。
几个唐军士卒押着五花大绑的丁会,推推搡搡押至中军大帐之内。李轩坐在帅椅上打量了一番须发蓬乱的丁会,故意发问问道:“蓬头垢面,这是何人?”
丁会提起嗓音道:“我乃丁会!”
李轩假装惊叹道:“哎呀呀,原来是丁会将军。”又看了一眼左右士卒言道:“尔等怎可如此对待丁将军,快快松绑!”
左右士卒将丁会绑绳解下,丁会言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轩一本正经的言道:“请问丁将军,这天下是谁为正统?”
丁会不加思索道:“当然是李唐为正!”
“哈哈,”李轩仰天一笑,拍案道:“李唐为正,那再问将军,将军为何要拒我大唐官军?”
这句话到把丁会说了一愣,李轩从帅椅上起身,到丁会跟前道:“如今朝廷昌明,官军自出关东来,更是屡战屡胜,将军若能与我等一道共同扶保天子,定可创下一番大业。”
丁会低叹道:“若殿下是太子,以殿下之威,天下归附者必定如云。只不过日后登基为皇的是太子裕,殿下今日立下之功愈盛,殿下与追随殿下的众将日后之危愈盛。殿下是明智之人,当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李轩心中一震,这个问题非是没想过,只是残酷的战场上让他无暇去想以后的事。李轩环视众将,都默默无语看着他,苦笑道:“这个问题本王现在不去多想,大丈夫在世,当为国为民,作出一番事业,死则死矣,有何惧哉。”
最后一句,更是坚定无疑。
这一席话到说的丁会回忆起义军往事,不就是为了万民之福才加入起义军的么?不由得心中酸楚,跪倒在地言道:“丁会今遇雅王,如遇明主。我愿为千岁马前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轩将丁会扶起,对众人喜道:“丁将军能与我等共谋大事,真乃我大唐之幸。”众人也接连道喜,李轩设宴为丁会接风,将所有梁军俘虏交予丁会,由他镇守新安。丁会对李轩善待俘虏,又如此信任他,甚为感激,又让他镇守后方,免去他上前线与旧主相遇的尴尬,这足以让丁会感动不已,对李轩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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