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逆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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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下来,唐梁两军打了个不胜不败,双方伤亡不断增加,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么对恃着。
李轩回营卸甲,又和梁军交战一阵,天天如此,再强大的军队都会累,而现在新安也被层层封锁,城里的暗探也无法将城中的情报送来,也摸不透对方的虚实了。
招来众将,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见众人来齐,李轩首先道:“连续几日与敌军交战,诸位都辛苦啦。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这样的打法恐怕无法让我军战胜敌人,反而会被拖入久攻不下的泥潭,诸位有什么致胜之方么?”
众人闻言,皆点头赞成李轩的看法,又私下探讨。只有王之博一人坐着只顾喝茶,这几天就数他最兴奋,每次出战皆最为勇猛,将士受他感染,个个奋勇杀敌,斩获颇丰,但又是过于勇猛,多次陷入敌阵之中,虽能突围,可惜他所带的队伍损失伤亡也是最严重的。
李轩笑闻:“王之博将军有什么看法吗,这几日可是将军和梁军接触最亲密啊。”
众将大笑。
王之博不紧不慢地喝下一口茶,油然道:“这打仗嘛,最要紧的有人,这人嘛,最要紧是吃饱饭。吃饱喝足了,这仗打起来才有劲。之博是个老粗,只懂得听从殿下调遣。殿下说可以吃饭,咱就吃到打饱嗝;殿下说吃饱了上战场,咱就不含糊的多杀他几个贼子。”
众人愕然,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说到最后还成拍李轩的马屁了。
听王之博这么一说,李轩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点头道:“王将军所言有理,诸位可想到接下来该怎么打了么?”
众人听李轩说王之博所说有理,皆思索刚才王之博所说的话。
王之颖略一沉吟,与李轩对视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出四个字:“粮草先行!”
李轩大笑起来,抚手道:“王家兄弟所提正和本王之意。”
长身而起,来到战时地图前,指着其中一点,李轩道:“王之博王之颖两位将军乘夜起兵,绕过新安,进驻新安慈涧之间的长石山,负责截取梁军由洛阳运往新安的粮草。其他诸将便与本王在此坚守营寨,静候两位将军的好消息,轮到我们以逸待劳啦。”
接下来布置了其他人的防守任务,众人领命而去。
两王连夜带着五千精骑,赶往长石山。
王氏兄弟带兵进驻长石山一带,专门袭击由洛阳往新安运粮的粮道,截断洛阳梁军对新安的物资支援。王氏兄弟各领两千五百精骑,轮番接替,日夜不断的侵扰敌军,让新安的梁军一时间粮草、武器物资变得困乏。抢得粮草,除自留一下之外,其余的全部烧毁。不设常营,更让梁军找不着这支军队的所在,对敌军来个敌来我跑,敌退我扰的战略,让梁军的粮草连接遭抢。
直接面对新安守军的李轩大军,却是在面临着自出兵以来的最大考验。不打败唐军的围城,已经缺粮少械的梁军将是死路,对神出鬼没袭击粮道唐军更是焦虑万分,久无良策。
梁军终要做出拼死一击,朱友裕亲率张归弁、孟楷、张存敬,以及城中丁会守军,共四路大军攻打唐军大营。
唐军凭着深壕坚寨,在营寨内以弓矢、投石机抵挡敌军进攻,利用方阵营的长处,各营相互支援,形成局部优势兵力,突破敌军围攻,再出击围抄敌军,一遍又一遍打退梁军。营寨终归没有城池好守,唐军也是伤亡惨重。
李轩回营卸下战甲,一整天的指挥实在是吃不消,虽然对战场上人命的消耗已经麻木了,但仍感到身心疲惫。
史敬思钻如营帐,道:“殿下,今日的梁军怎么一点都不像是缺粮的军队,还能杀得这般勇猛。”
喝下一杯茶,李轩皱眉道:“看来新安的存粮还是不少,至少能让他们多吃饱几天,目前这情形确实不妙,莫非我们的截粮战术反倒激起梁军反击的决心和士气?”
“哈哈,”宋威揭帘而入,“殿下无须对既定战术产生怀疑,依末将看,这定是梁军迷惑我军之计。”
李轩示意宋威坐下,不解道:“不过本王这几天询问了些俘虏,皆道城中粮草充足,而且从洛阳还源源不断的运送物资进城,这似乎和王之颖将军送来的截粮战报不符,按理说他们的粮道被我们袭击截断,不可能有粮草运入。”
宋威捋须道:“这应该是敌军的惑敌之计,殿下本欲袭扰梁兵粮道,使其粮草供应不及,被迫退兵。未想这梁兵日夜扰营,消耗我军将士体能,使我军疲于奔命。又利用俘虏之口,透露出其储粮颇丰,而且还有连连支援。这样既可打击我军士气,又可让殿下怀疑两位王将军截粮的效果。”
李轩叹道:“若是敬翔先生在此,必能看破其中情形。”
史敬思挠头道:“这或许是那谢瞳所为,以前随晋王之时,便有闻此人惯用惑敌、反间之计。”
“谢瞳,谢瞳!”李轩念两遍此名,点头道:“定是此人献计于朱友裕,此人不除,必为大患。哈,看来新安梁军已是强弩之末了。”
史敬思洒然道:“谢瞳是谋臣,跟随朱友裕左右,平时又不出战,如何能杀?”
双眼眯成一线,李轩面带微笑道:“朱友裕为人宽厚,对部将更是信任有加,这点一点都不像他老爹,要不然还可对他用计,借刀除去谢瞳。还是想想办法拔掉城外梁军大营为先吧。”

“拔掉城外梁军大营?”宋威、史敬思同时错愕道,心里生出匪夷所思的感觉。
“嗯,宋将军去安排将士们轮番休息,待我军休息足了,便是城外敌营覆灭之时。”李轩回复一贯信心,下令道。
打着呵欠,让宋、史两人退出营去,李轩很快眯眼熟睡。
次日,李轩睡到日照三杆方才醒来,众将已经在帐外等得着急。虽说轮番安排士兵防御敌军的挑衅,好让大多数士兵休息足够,但李轩这个主将如此放心大睡,却是大大出乎众将的想像。
众将进帐,像李轩汇报敌军行动,李轩似听非听,眯着眼,似乎还未完全睡醒。
梁军攻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围营梁军或是敲锣**虚张声势,发射箭弩,走走过场。
听到此处,李轩朝宋威笑了笑,道:“看来梁军确实已受缺粮所困,难有作为,才有这番虚实做作,这正是我军趁势清扫城外敌军之时,而后大军攻城,一战而定。”
随后说出他的安排,众将恍然。
深夜,风催云动,乌云盖月,大地完全笼罩在漆黑之中。
唐军趁着敌军疲惫大意,分批悄悄出营,由宋威指挥,朝敌营两侧潜行而去。只留不到万人,由李轩亲自指挥,正面向敌营进攻。
梁军大营之中一片寂静。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喊杀四起。唐军步兵在前,骑兵在后,缓缓向敌营推进。步兵中前排为盾牌刀斧手,中间矛手,后面紧随的是弓箭兵,再后的骑兵紧紧跟进,随时可从后方冲出。
梁军没想到连续几日被逼缩回营中防守的唐军这个时候来攻,惊醒慌乱不堪,紧急集结,坚守营寨。连续几日的进攻无果,反遭来唐军的夜间反攻,已经使梁军士兵对统帅的决定产生怀疑,面对不断推进的唐军,显然眼中多了一丝慌张。
唐军所用盾牌下方有尖锥,可入土数寸,使盾立稳,就算是骑兵的冲击也不怕。
鼓声悠然而止,唐军突然停止推进,盾牌手将盾立起,后方的弓箭手搭箭引弓,随时待命。大军停驻在离敌营千余步的小丘之上,完全沉寂下来。
本来应该喧嚣的战场突然变得寂静,配合着微风吹拂,整个场面透露着丝丝诡异。
唐军进入梁军弓箭射程只有一步之遥,却突然停住,这便让对方百思不得其解。
梁军先坐不住了,两翼的孟楷、张存敬到中军大帐同张归弁商议无果,率两翼骑兵准备冲击这支隐没在黑暗中的唐军。
张归弁苦劝两人不果,只有留下自己以步兵为主的中军,稳守大营,任由两人率兵而出。
李轩冷眼着从明亮的敌营中冲出的梁军,等待着他们进入唐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
敌军疾驰而来,马蹄纷乱,显然敌军在慌乱之中匆匆出兵来攻。
李轩冷哼一声,下来放箭。
冰冷无情的箭矢朝敌军飞去,第一批进入射程的梁军骑兵战马纷纷中箭,颓然倒下。射马不射人,前方战马一倒,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勒马,被倒下的战马绊了个东倒西歪,没倒下的踏上倒下的,自相残踏,立即阵形大乱。
唐军利用所在小丘的高度优势,加上弓比手弩射程更远,所以一开始就占上便宜。
号角响起,两短一长,这正是李轩与宋威事先约好的信号,埋伏在敌营两侧的唐军喊杀声响起,从敌营侧面杀向。
留守两翼敌营的梁军都是些病残士兵,显然没有想到唐军会出现在自己侧面,猝不及防,敌营侧面被迅速攻破。进入敌营的唐军见敌便斩,见营放火,梁军两翼大营顿时陷入火海之中。呼喊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张归弁见两翼失守,连忙命手下士兵坚守中军各个大营,以拒两侧杀来的唐军。早已陷入散乱的孟楷、张存敬两人见后方自己大营被烧,唐军已经扑向张归弁大营,慌忙下令回军营救。大军听说撤退,本已士气低落的梁军争先恐后的往自家大营回奔而去。
李轩命人高喊“梁军败啦!梁军败啦!”而后下令全军追击。
战鼓急擂,小丘之上的唐军顺坡而下,势如劈竹。史敬思更领骑兵从后方绕出,对败退的梁军尾衔而追。
漆黑的战场上传来兵器相交声,呐喊声,还有史敬思的哈哈大笑声,显然他此次杀得很起劲。
孟楷及张存敬两军被杀得溃不成军,前方自家营帐前的深沟上方便自己出入的垫板又被唐军抽去,败退的梁军还以为和平常一般,策马而过,结果掉落自己挖的壕沟之中,惨哼痛鸣。余下发觉的残兵纷纷往两侧四散而逃。
李轩与围攻敌营的唐军会合,猛攻张归弁大营。唐军箭头包以油布,点上火,往敌营中投射。敌营火势骤起,守营的梁军不得不分兵灭火,这又加重了守营梁兵的负担。
李轩大军已经攻入敌营,依旧见敌杀敌,遇营纵火,压得张归弁领军边战边退。
轰隆!城门缓缓打开,城中守军终于出动,可惜为时晚矣,以城为依托的梁军大营已经被大火燃烧殆尽。
双方竖起的火把,将整个战场照得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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