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全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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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一个极为重要的城镇。它由护城壕、外城墙、内城墙三重环绕,其间幼发拉底河川流而过将城区一分为二,河西为新城,河东为旧城,两边由一座五根石墩架起的拱形大桥相连接。城中最热闹最繁华的部分在旧城,而新建起的豪华宫殿就坐落在旧城的西北角上。远远望去处于高地的它宏伟、庄严、色彩绚烂夺目,给人以大气磅礴、坚不可摧之感。
王宫内部绿树掩映、布局复杂、曲径通幽,各种建筑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其间装饰更是华丽,无数闪闪发光精美绝伦的砖砌浮雕称得上是举世无双、稀奇的、原始的艺术瑰宝。
此刻已是深夜,宫中一场隆重的新婚晚宴也悄悄落下帷幕。
与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打了个照面,喝了少许酒的塞米拉斯被国王的侍从带到甲尼撒的寝宫前。
这个单独院落的装饰并不像其他宫苑奢华,很简朴也很安静。雕着一对镇妖辟邪人面兽身像的铜门旁,除了守卫的士兵和提灯相候的老人外并不见他人。
侍从们是休息了,还是不屑相迎呢?她在心中冷哼一声。
“瓦尔都鲁卡见过王妃。”老人敬重地向她行跪拜大礼。
“快请起。”她忙出手相扶。此人她今早见过,而且不难看出甲尼撒对他的重视,“您何必自称瓦尔都呢,我可看不出如此尊贵和蔼的人是奴隶。”
看着温婉和善的她,鲁卡的表情不再拘谨,苍老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王妃这样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我的确是瓦尔都,只是王子仁慈,将我那一缕代表奴隶身份的特殊卷发剪去,您才没有看出。”
“既然这样那您就早已不是瓦尔都而是阿维鲁了,是个有权力的自由民,所以今后请不要再用这个称谓,不然您不是让王子的苦心白费了吗?我想他一定不愿听到他尊敬的人整日如此称呼自己。”塞米拉斯温和却不失严肃地说,表情很诚恳。“是,我一定改!”他没想到这个新主人竟没有一点架子,如此和蔼可亲!
“您不带我进去吗?”
轻声的提醒让鲁卡懊恼地拍起额头,“看我这记性!王妃快请进。”
“您先请。”
“是。”
当塞米拉斯发觉在前方带路的他是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路时,快步上前搀扶起他的手臂。
鲁卡愕然,赶紧要抽回手,“怎好劳驾王妃呢,您可是我的主人!”
“分什么主人奴仆,在我看来您只是我的长辈。”
“这怎么行!”他焦急地挪动着手臂又不敢太过用力。
规矩就是规矩决不能打破,他怎能仗着主人对他的好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不行,难道天凉我借您的手取暖都不可以?”她板起脸,佯装生气。
“不敢!”被她如此一说鲁卡也不好再反抗,有些别扭地向前走着。
“这就是了,”笑容再次回到脸上,“您能告诉我这个院中都住些什么人吗?”她将话题转到自己想了解的事上。
“只有王子和我。”
“没有侍从吗?”连一般的贵族都会有众多随从服侍左右,他倒真是特别!
“王子喜欢清静,生活起居都是由我打理。”
“那您不是很累?”
“怎么会,王子在宫中的时间本就不多,而且能侍奉王子是我的荣幸。”鲁卡真诚地说,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对甲尼撒的崇敬爱戴。
“他很幸运!”塞米拉斯感叹。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凄凉,毕竟从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在乎她。不过也仅是这一瞬,下一刻这种感觉就已不复存在。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这是她的深刻体会。
“您说什么?”鲁卡并没有听清她小声地呢喃。
“没什么,”她笑笑,“王子人呢?”
一听此话鲁卡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头缓缓垂下,不敢去看她。
“休息了。”他低声说。
塞米拉斯并没有生气,她早猜到他不会等她,如果不是还要和米底协商攻打亚述的事,她想他根本不会留在这里。
没有再说话,两人来到一间装饰豪华的屋子前。鲁卡先进去燃上了灯,瞬间明亮的屋中精美稀奇的珍宝映入眼帘,可塞米拉斯却瞬间沉下脸。
“王子人呢?”那张铺满翯翯白羽的金制大床上是空的,没有人影。
“这里不是王子的房间。”鲁卡根本不敢看她。他劝过王子的,可被轰了出来!
“是吗?”眉梢轻挑而起,“那这里也不是我的房间。”
看来要找他“好好”商量一下才是!
“这……”鲁卡顿时不知所措,“请您别为难我!”
看了他一会,她冁然而笑,“怎么会呢,您可以去休息了。”
“谢王妃。”鲁卡感激万分。
“那我先告退,您早些休息。”
当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如果王妃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和我说,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您的家了,所以千万别客气!”在心中他已悄悄地给这个美丽、亲切又识大体的女主人打了满分。
“好,我记下了。”
本为自身利益刻意去讨好鲁卡的她,在这一刻发觉自己真的从心底尊敬起这位老人,因为他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喜欢。
? ? ?
换下那身华丽却不舒适的盛装,塞米拉斯洗漱一番后便离开了房间。她要去找人。
这个院子并不大,主屋除了她住的那处外仅有一间。走到那扇门前,她试着轻推了下,门开了。
若是在以往甲尼撒必然早已清醒,可今日喝了许多酒的他睡得较沉,并没有发觉有人到来。
赛米拉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由窗斜射而入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出床上睡着个人。没有出声,她默立于床前。
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她发觉自己还真有些生气。该怎么解气呢?轻咬着下唇,目光不自觉地定在他身上。不知为何,那熟睡的身影让她越看越别扭。
很不公平不是吗?余光无意间瞥到床头的一盆水,她笑了,带着些许邪气。
悄悄地走过去,她轻拿起水盆猝不及防地将里边的冷水全部泼在他身上,而后双手环胸,静候他的反应。
沉睡的甲尼撒被冷水击醒,倏地睁开双眼,凌厉的视线迅速扫视四周,当一个人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本能地一跃而起紧扣住对方的喉咙。
“谁?”头剧烈疼痛的他嗓音低沉而嘶哑,目光却是清明机警的。
“这样欢迎自己的妻子不太好吧。”很平静的声音。
“塞米拉斯?”蹙着眉头收回自己的手,可当他反应过来她的所作所为时瞬间变得暴怒不已。
“你他妈的在这里干吗?!”
“找我的丈夫啊。”不温不火的语调中有着淡淡的嘲讽,人则慢悠悠地走到桌旁燃上了灯。
屋子瞬间变得明亮,而她也看清了他青筋暴现、面色铁青的脸。没有惧意,她反倒笑得更加灿烂。
这才对嘛!怎能自己一个人气愤呢!
“那这呢?”一把扯起自己湿透的衣衫,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烁着阴狠冷厉的光芒。
“叫醒你啊。”
甲尼撒的双手倏地紧握成拳,剧烈地颤抖着。
“给我滚!”他暴喝。
“我所学的礼仪中并无这项,不如你来教我?”
充满挑衅的声音让甲尼撒闭上眼,长吁口气。
“滚!别让我再说第三次。”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缓缓地说,嗓音阴沉嘶哑,带着浓烈的憎恨。
“你听不懂人话吗?”轻挑起眉梢,她鄙夷地瞄着他。
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紧攥起自己的双手,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掐死她。她死并不要紧,可结盟……
“回你屋里去。”
“这就是我的屋子啊,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妻子!”
一听这话甲尼撒忍无可忍地从床上一跃而下,扯住她的衣领将她拎出门外狠狠丢在僵硬的地板上。
该死的女人!心底愤恨地诅咒着,他用力地甩上门反锁好,而后换了床新的被褥接着睡。
被声响惊动赶过来的鲁卡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王妃!”他惊叫一声,赶紧过去相扶。王子也太过分了吧!
塞米拉斯没有去扶他的手,冷着脸自己站起身。
“请您回屋去。”她客气地说,声音中却带有不尽的威严。
“可……”
“回去。”
“是。”鲁卡三步一回头,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淡然拂去衣物上的灰尘,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甲尼撒!”她眯起眼冷哼。当觉得他差不多睡熟时,她才走上前重重地敲起门。
屋内的人一惊,倏地睁开双眼。
“谁?”沉闷的嗓音。
“开门。”
听到这让他恨之欲绝的声音,甲尼撒猛然起身,抓过床头的花瓶就狠狠地砸了过去。伴着“砰”的一响,他崩溃的咆哮声传了出来。
“给我滚!”
屋外,塞米拉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惹了她,他今晚就别想舒舒服服地过!双手环胸站着,她没有再弄出声响。
甲尼撒沉着脸阴鸷的目光直瞪着门板,心剧烈跳动着,呼吸急促而杂乱,许久后才好不容易将怒气缓和,躺下身,可当他刚要入睡时敲门声却再次响起,头痛欲裂的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狂飙的怒焰,愤然冲下床一脚将门踹开。
她找死!
早有准备的塞米拉斯快速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那扇向她飞来的破碎门板。
真是粗暴!她撇着嘴在心中冷哼。
从不动手打女人的他这次想破例了,可当面对那张坦然无所畏惧的脸时却发现尽管心中恨得要死,他还是无法下手。
“该死的!”愤懑地诅咒一声,他连衣衫都没换就冲了出去。
冷然看着他的塞米拉斯没有离开,反倒大大方方地进屋,安坐在床头。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他又怒气冲冲地折了回来。
“士兵为何不让我出门?”
“父王的命令,七日内不允许你出门和过问战事,让你专心陪我。”表情中透露着些许得意。
“简直胡闹!”气愤至极的他猛然挥拳砸向墙壁,力气之大让手背瞬间泛出血滴,“战事岂能耽搁!”头抵在墙上,他闭眼沉痛地低语。
看着他透露出不甘和忧虑的身影,不知为何塞米拉斯没有了报复的快感,心底反倒有些难受。
“几天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不自觉地出声安慰。
“你懂什么!”甲尼撒蓦地转过头瞪向她,“一日指挥不当会令多少人丧生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该同意这桩婚事!
“你可以闯出去。”头,缓缓低下。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她不想再看,因为那会让她觉得愧疚,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是啊!打伤我无数弟兄吗?”他冷嘲。
他了解那些人,如果硬要离开他们必定以身躯相拦,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先休息吧。”
他是要休息,不过……
“你滚!”看到她就有气!
塞米拉斯斜眼瞟他,本想发火,可想到他现在的心情就没与他计较。
“你躺下。”她指着床。
他瞪着她没有动。这个该死的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你睡了我就离开。”
认真的话却换来一脸狐疑。
“你到底要不要睡?”
又看她一会,甲尼撒躺到床上,闭起眼。随她去吧,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塞米拉斯瞪他一眼,人却绕到床头蹲下身轻轻地为他按摩起头部。刚才见他总是不自觉地抚头,八成是因疼痛。
当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发热的头并有节奏地按压时,甲尼撒慵懒地说了句:“你在干吗?”可他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阻止她。
塞米拉斯并未应声。
不出片刻疲倦的甲尼撒就进入了梦乡。这一夜,不,是半夜好眠,至于她是何时离开的,他并不知晓。
? ? ?
几乎一夜没睡的塞米拉斯在黎明三更(巴比伦的白天分为日出、午时、日没三更,夜晚则分为星见、午时、黎明三更)就已起床。穿好衣衫,她拿起脸盆打开门,却发现外边恭敬地站着两名侍女。
“王妃您早。”贝依和辛西亚一见她即刻屈膝行礼。
鲁卡不是说没有侍从吗?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她依然笑容可掬地说:“起来吧。”
“谢王妃。”起身的两人看见她手里端着脸盆,赶紧接过来,“我们来就好,请您在屋中稍候。”
“也好。”她没有推拒,任她们忙里忙外地将自己装扮得华丽高贵。
当一串晶莹剔透泛着绚丽光芒的祖母绿宝石项圈戴在她的颈项后,她离开这里向国王请安。她没有叫她的丈夫,因为有事向父王请求,他在场并不方便。
没过多久,她就提着一个密封的竹篮回来。将它在妥善放好后她换下那身衣装,在院里找起鲁卡。
“您在做什么好吃的?”最后,她在厨房里找到了他。
哼着小曲,正从砖砌炉灶中取出面包的鲁卡一惊,手中的托盘“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真是抱歉,吓到您了。”她充满歉意地弯身去捡那些散落在地的面点。
“没关系,没关系,让我来。”鲁卡赶紧制止她,自己去收拾,“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那两名侍女……”
“哦,那是我专程找来侍奉您的。”鲁卡接过她的话。
“您不是说王子爱清静吗?”
“是啊,可王妃也需要人服侍。”
“我并不需要,您将她们调回去吧。”
“这……”昨夜王妃问起侍从的事,他以为她想要,莫非是他理解错了?
“我和王子一样,有您就够了,难道是您不想管我?”
“当然不是!”鲁卡赶紧摇头,“那我一会去交代一下。”
“麻烦您了。”看了看那些已无法食用的面包,她有些愧疚地说,“早饭还要重新准备吧?”
“是。”
“我来帮您。”她边说边挽起衣袖。
“不用了!”他赶紧拒绝。怎能让王妃做这些粗活!
“您别和我客气,做面包我可是很拿手的。”
“还是我来吧!”
“这是命令。”她板起脸,而这招果然有用,鲁卡乖乖站到一旁不敢再加以阻拦。
取出大麦粉,她将它们用水和成团。“您不知道,在米底时我就常做这些给自己吃。”
本就因她的娴熟动作而疑惑的鲁卡听了这句话更是感到惊诧。常做?难道公主还要做这些事吗?还是他们的王妃比较特殊?
“这有没有蜂蜜和椰枣汁?”
“啊?哦!有。”发愣的鲁卡回过神赶紧去取,“您要这些干吗?”他将两个瓶子递到她手中。
“加了它们面包就会更加香酥。”拂去垂下的发丝,她笑着解释。
“是吗?”平时他只是向里边加些肥油什么的。心中忽然有些期待起这炉面包,不过他知道不可能有自己的份。
再向面中加入盐、大蒜、洋葱等必需的调料,塞米拉斯将它分割成小块放进托盘,而后加入炉灶中烤制。
“剩下的交给您了。”在盆中洗净手,她离开了这里。
? ? ?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静静洒在甲尼撒身上,并不习惯晚起的他睁开了眼。
头依然有些轻微的痛,抬手去按,却发现手上的伤处已被妥善地包扎好。蹙眉盯着缠绕其上的白纱,一张挑衅的脸庞瞬间浮现于他的脑海。
那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也不管会不会弄坏伤口,他猛地将纱布扯下扔到地上。她的情,他不领!
下床走出屋,却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离开厨房的塞米拉斯在院中随意走着,昨夜都没发现,这里有很多奇特的植物。像那并不太高,长满不规则的绿叶,开着像雪球一样大花的东西,她就从没见过。
好奇地伸手碰触,她惊奇地发现这些花朵是软绵绵的,摸起来很舒服,拽下一小撮轻轻揉捏还有些许弹性!如同发现珍宝的孩童,她开心地笑了。
“离我的花远一点!”甲尼撒沉着张脸来到她身后。
她笑着转过身,“这是——”
一张带着气愤憎恶的脸映入眼帘时,唇角的笑容缓缓消逝。本以为他们的关系在昨夜已有所改善,看来她想错了!
这时,甲尼撒看到了她手中捏着的东西。“你敢碰我的花!”手一把拽住她的衣襟,他将她拉至自己身前,眼中两束怒焰猛烈地窜动着。
“我是动了,你想怎么样?”抬起手,她将那一撮花容吹到他铁青的脸上。
“你……”阴鸷凌厉的视线狠狠射向她,恨不得将她撕裂。
塞米拉斯扬头直视他的眼,不见任何畏惧,“没事就请将贵手挪开,你不累我还不舒服呢!”
甲尼撒猛然间瞪大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抓住她衣襟的手攥紧松开数次后一把将她推开,转身向屋中走去。
看着他沉重的脚步,她冷哼一声。本想好好相处的,不过既然他想玩她就奉陪!
“再碰花我就杀了你!”
刚要离去却听到这声阴沉的威胁,她挑起秀眉,叫了声,“喂!”
甲尼撒不耐地扭过头,却猝然一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身后的人正在悠闲地折着身边的花,一朵又一朵,其间还不时挑衅地看看他。
她竟敢!
“啊!”崩溃地咆哮一声,他冲了过去。
塞米拉斯停下手中的动作,昂首挺胸地站着。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杀她!
愤恨的大手在下一刻锁住她的喉咙,而且越收越紧。
“你找死!”他的脸部肌肉隐隐**着,掠起道道阴影,眼底更是布满了深沉的杀机。
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挂起挑衅的笑意,她凝视着他暴戾的双眼,一动不动。
无法呼吸脸渐渐发紫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难受的她却艰难地用艰涩沙哑的声音调戏似的说:“你最好真杀了我。”
那双无所畏惧的眼让甲尼撒深蹙起眉头。她怎能如此的平静!是料定他不会真的下手吗?无情地扯起嘴角,他的动作更加狠绝,丝毫不留情。想死,他就成全她!
塞米拉斯的意识渐渐模糊,目光也变得迷蒙不清。她快死了吧!也好,可以去见母亲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悄悄在她原本痛苦的脸上展现。
甲尼撒愕然。
她……真的不怕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不能理解!
紧掐着她喉咙的手渐渐无力,最终松了开。
而失去支撑的塞米拉斯身子一软,滑倒在地,她猛咳了数声,意识逐渐恢复。原来还没死!有些嘲弄地想,心底一片坦然。
“别再惹我!”冷然说完,甲尼撒转过身,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走出两步一团东西就砸在他的头上。愣了几秒,缓缓伸过手将那块粘在头发上的泥巴拿至眼前,他死死盯着它,呼吸再次变得急促万分。
该死的女人!手不知不觉地紧攥到一起。
这时第二块泥已准确地砸到他身上。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却看到她正像孩子般纯真地笑着,还朝他挥了挥手。
“你……”怒甩衣袖,他愤然转头离去。
身后的泥团一直丢着他,直到再也碰不到。这时端着面包和热牛奶的鲁卡正好拐了过来。
“您这是怎么了?”他惊诧地瞪圆眼。王妃怎么会满手泥巴狼狈地坐在地上!将托盘放在一旁他赶紧上前扶她起身。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她淡然笑言。
看着她脖子上明显的紫色勒痕,鲁卡很是怀疑,却不敢乱问。
“面包烤好了?”她移开话题。
“是,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呢,您等一下就可以到餐厅用餐了。”
“王子一起用吗?”
“不,王子在书房用。”
她就知道!
“麻烦您将他的那份也端到餐厅。”
“这……”鲁卡颇感为难。
“有什么事我来承担就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赶紧解释。
“我知道。”她温和地笑着安抚,“只是一起吃比较热闹,有家的气氛。”
“就按您的意思办吧,我先告退了。”
“好,您去忙吧。”
鲁卡端起托盘离开了这,塞米拉斯却被那两名侍女截住。
“怎么了?”看着一个痛哭流涕一个面色凝重的她们,她不解地问。
“求您不要赶我们走!”两人齐跪在地。
“先起来再说。”
“您让我们走,就等于将我们赶出了宫,我还有年迈母亲和弟弟要养,求您留下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您!”较冷静的辛西亚说完后和抽泣不停的贝依一起磕头。
“先起来,不然一切免谈。”塞米拉斯沉下脸。
两人不敢再说任何话,站起身。
“跟我进来。”
带她们到屋后塞米拉斯开始翻找嫁妆,而不解看着她的两人当手中被塞入几根十八盎司的金条和一些名贵首饰时都傻了眼。
“拿着这些出宫去,做些小买卖或是当嫁妆嫁个好人家都随你们,不要留在这里了。”交代完塞米拉斯向外走去,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贝依和辛西亚难以相信这是给她们的!而当她们回过神时一同跪地,感激地抱住了赛米拉斯的脚踝。
“我们要留下来服侍您。”
塞米拉斯却气愤地抽出脚,脸上难得地布满怒意,“白痴啊,你们!做宫女那么好吗?一辈子服侍别人觉得很舒服是不是?!”那激动的表情就好像要做宫女的是她的亲人。
“你们知不知道,留在这里一生都会被人瞧不起,都只能是个奴才,连死了都不会有人管!”
“……王……妃……”被她吓住的贝依结巴地小声说,而这也让塞米拉斯回过神来,她轻咳两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走吧,宫女是没有未来的,不管你多么优秀,也不管你如何努力!出去做个能掌握自己命运,至少能得到应有尊重的人,那才是最好的出路。”她有些淡淡的感伤。
“我不走。”辛西亚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进宫这么久还没人对她这么好!人要讲良心,说什么她也不能离开!
看了贝依一眼,她将手中的物品献出,“这个请您收回,我只求能留下。”
贝依见状跟着伸出手,“我也是!”
“你们……”塞米拉斯叹了口气,“随便吧!这些你们收着,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走,我会和侍卫说允许你们自由出入王宫。”
“谢王妃!”两人高兴地磕起头来。
“下去吧,平时不用来这里,有事我自会叫你们。”
“是。”
看着开心离开的两人塞米拉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为何总是这么傻!有些事难道非要亲身经历了才能看透吗?!
“唉!”空气中留下的是一声长叹。
? ? ?
塞米拉斯到餐厅时,鲁卡已摆好餐具。
“正要去叫您了。”他笑呵呵地说。
“辛苦您了,叫王子了吗?”
“还没有,我这就去。”
目送他离开后她盯着摆设在长桌两端的椅子看。自家人吃饭何必离得那么远,又不是参加宴会!搬起其中一张将它们放在一起,她满意地点头。这才像样!
坐在餐桌旁,她注视着门口,没多久就见鲁卡一脸为难地走回来。
“王子让我将早餐送过去。”他低着头说。
“不行。”声音拖得很长,“麻烦您去告诉他,想吃就自己过来。”
“这……”
“去吧。”
鲁卡看了她一眼后离开,可没过多久就独自折了回来。
“王子说……”他颇感为难,不知那样不敬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您直说无妨。”
鲁卡沉默片刻后,终于应道:“是,王子说请您不要太过分,免得他亲自来拿时让您难堪。”
“是吗?”她笑了,“我保证他来了什么都拿不到。”边说她边端起金质的高脚杯,优雅地喝了口牛奶细细品味着,“嗯,味道很好,也很鲜。”她举杯向鲁卡示意,他却摇头叹气地再次走出去。
“这次他怎么说?”当他回来时她笑着问。
“说是不吃了,王妃呀——”
“一顿不吃不会怎样。”
“可王子——”
“过来陪我一起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拍拍身旁的椅子。
“不敢!”
“又要我下命令吗?”
“这……”
“过来坐吧,自己吃饭很无聊的,您就当是陪我。”
“是。”鲁卡热泪盈眶地坐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今生才能如此的幸运,遇到这么好的两位主人!“您尝尝这个。”她将一块面包放入他的盘中,当见他将它吃下后她忙问:“怎么样?”那期待的眼神就像是急于等候家长夸奖的孩子。
“好吃!好吃!”鲁卡哽咽着说,泪,终是滑下眼眶。
“那您多吃一些。”她高兴地将整盘面包都放到他面前。
“您也吃。”他悄悄抹去了泪水。
“好。”
两人融洽地吃着这顿简单的早餐,心,是感动和喜悦的。
饭局中塞米拉斯不时地为鲁卡的杯中加满牛奶,她是诚心想对这位老人好,为他的真诚,也为他的善良。
搁下餐具后她站起身,“您可吃好?”
“嗯。”他没吃过比这更好的饭了!
“那就好。”她将剩余的牛奶和面包全部倒入垃圾桶中,“如果让我知道您私自加餐的话,我会请求父王让您告老还乡哦。”
玩笑似的说出口的话却让鲁卡一惊,因为他看到了她笑容下认真无比的眼神。
“不敢。”他的表情有些别扭。刚刚还在想为王子另外准备一份早餐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知道您不会那么做,我只是提醒一下,毕竟有时人会不由自主地做些糊涂事。”
“是,是!”
“那我先走了。”塞米拉斯向外走几步又回过头,“再加张椅子吧。”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鲁卡愕然,当他终于明白过来她话中的含意时,泪再次滑落。谢谢王妃,谢谢王妃……他在心底深处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
没有人发觉,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有双深邃的眼一直盯着这里,直到他们全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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