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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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木牵线作老翁,
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弄罢寂无事,
还是人生一梦中。”
我醒来的时候,高郢正耍弄一个傀儡木偶,嘴里念念有词,神情似笑非笑。
他念的是首诗,诗的名字为唐玄宗的《傀儡吟》。
这首诗于我很是熟悉,虽然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但却是忘记不了。
其实我并不想记起这首诗,和这首诗相随相伴的是一具被水泡涨开的尸体。
那双没有神采的泡涨开了的眼,惨白色的皮肤,水草一样飘在池塘里的发,曾经的帝王给我最后的回忆,是这样的。
六年前高郢的父亲高鸿就是因为在院子里念了这首诗,被一旁路过的内侍恰巧听见并禀报了我的父亲,而被父亲从皇帝的宝座上扯下来。
那男人是父亲立的皇帝,虽然他曾经很不情愿当这个皇帝,虽然他一点权力也没有,虽然我觉得就算他活着,并且活在皇帝的位置上也无所谓……
高鸿还是被父亲废了帝位。
对此我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我知道,也许我的一句话,会改变他的命运。
那时我已经回京来了,但我一句话也没说,象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开口。
那是一个蠢人,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懂的蠢人。
废帝改封为息国公,继立的是他的儿子英王高郢,本来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他,但诸皇族子弟,茂贞只看上了高郢。
于是也只能立他了,父亲说我唯一的妹妹,他膝下唯一的女儿,嫁的人必须是皇帝。
顶着“皇帝”名衔的人是谁,其实父亲并不在意,但选高郢,父亲不愉快,我也不愉快。
高鸿为父亲所废,他自然不会喜欢继立的皇帝是废帝之子,可以选择的人其实很多,为何茂贞一定要选高郢呢?
一向顺从父亲的茂贞,第一次反抗父亲,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
我想不到,也不痛快。
我不痛快的原因与父亲不同,是因为这对夫妻不般配。
英王高郢当年仅十岁,而茂贞年已过十五。
我的妹妹,正值鲜花盛开一样的年纪。
虽然我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茂贞也不能,但她还有选择的权利,虽然她注定只能在特定的范围中选出一个人作为她的丈夫,但皇族子弟中与她年纪样貌相匹配的也不是没有,何必如此呢?
我想了又想,明知这是茂贞无言的抗争,但这样的方式,我不赞成。
嫁与一个十岁的男孩为妻,即便母仪天下,即便贵为皇后,于她也没有意义。
我有兄弟七人,妹妹一人,便是茂贞。
茂贞与我的情分不同,我待她总是多了几分疼惜也照顾。
也许记忆深处,我一直记得茂贞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她又因为什么原因而从这个家里失踪了。
对她所谓觉得很是喜欢的这门婚事,我并不喜欢。
可她既然决定了,我便只能劝说她罢了。
这样的小妹妹,打不得骂不得,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宠坏了她?
可是有些东西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到底我觉得茂贞的选择有那么几分赌气的意味,也许身为父亲的唯一的女儿,我最小的妹妹,她被娇宠惯了,不懂得自己其实也是棋子。
我记得父亲下令让她选夫的那天,茂贞哭得很伤心。
父亲却让她别哭,他说连他自己都做了棋子,何况她与我。
茂贞哑然抬头望我,我点头,告诉她父亲说的是实话。
我的父亲,权倾当朝的韦尚书令有着极大的野心。
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愿做周公的父亲,我知道他其实很想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他不自己坐上帝位的原因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为避免目前控制在他手上的局势发生变故,他也能忍,即使有时候他看皇帝上朝时坐的御座,眼光那样渴望,他还是对我说。
此生他只为周公。
只是对帝位深切的渴望,父亲掩盖不了,我知道,母亲也知道,或许父亲的妻子也知道。
父亲的正妻是衡安长公主,而今的衡安大长公主,她的名字唤作“芷”,但是在我记忆里父亲一次也没有叫过他正妻的名字。
父亲似乎只记得这位女子的身份有多高贵,却忘记了她也只是一个人,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可说也很普通的女人。
她是高郢的姑母,也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衡安公主为安帝最为宠爱的幼女,父亲作为她的驸马而进入权力中枢,安帝崩,衡安公主晋位为衡安长公主之后,因为新帝体弱多病,便由父亲辅政。
新帝与父亲的正妻,一母同胞,自幼感情极好。
渐渐的,权力汇聚在父亲一个人手上。
这是在我出生前发生的事情,我开始知晓世事的时候,父亲已大权在握。
父亲宣称,我为衡安长公主嫡出长子。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是父亲宠姬所生的孩子,只是我的母亲是妾,妾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虽然她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子,但表面上,她什么也不是。
父亲有许多妾,也有许多孩子,可只有正妻所出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父亲的事业。
原来这好事轮不到我,我也不明白我名义上的母亲为何会同意。
她不是没有儿子。
衡安长公主先前所生的孩子都夭折了,都死得莫名其妙,母亲说那是父亲的几个妾联合下手,以父亲今日的地位,他的一切,他的女人都想得到。
我问母亲,母亲也想吗?
母亲看着我,不作声。
许多次的沉默,有一天我又问,母亲抚摸我的头,她说。
“航儿不想继承父亲的事业?这可不行。”
我疑惑,看着母亲半晌不答话,她笑,亲亲我的额。
“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将权力握在手上,航儿想或者不想,这都没关系,但你要记得,假如你放弃了,便等于连自己的性命一同放弃。有的东西,其实身不由己,你一样,你的父亲,还有我,都一样。”
夕阳下的寝楼,淡淡的光影映照母亲姣好的面容,她的微笑那样动人。
“权力会改变一个人,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是这样。”
可她的微笑里同样带着一丝忧郁,娘象是回忆起了什么,她一个人安静地回想,而后叹息。
那时我并不明白母亲的话中的涵义。
母亲、我与父亲住韦相宅的第八进的东厢房里,父亲的官位越来越高,宅子也不断扩建,终于有了今天的规模,一共八进,占据一坊三分之一的地方。
第八进是住宅群落的最后一进,是父亲的居所,衡安长公主住第七进的西厢房,第六进与第五进住着父亲那些的妾。
二楼我卧房的隔壁,就是父母的寝居,大多数时间,父亲在这儿留宿。
但父亲也不总在这里,父亲有许多女人,长夜孤灯,没有父亲相伴的夜晚,母亲常常守在我床前,说着她家乡的传说,守着我,在不知不觉倚着我的床头睡着。
娘也是令人感到奇异的女子。
我从不曾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一丝的哀怨,母亲总是微笑,做她的事。
和父亲其余妾氏不同,除了女红与游玩,母亲有自己的事做。打小起,母亲每日总带着我进入父亲的书库,翻阅一卷卷的简牍卷轴,点校,并抄录出有用的材料交给父亲。
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场景,即便到了距离那段时日已久远的现在,我也时常记起。
每每日落黄昏,就着昏黄的光线,母亲全神贯注认真校对的时候,这样的时候,时常会有人点起一盏盏青琉璃灯,母亲与我瞧向光华大盛的方向,总能瞧见父亲站在门口,他脸上的神色又是无奈,又是叹息,却又带着一点点爱怜,父亲看的人是母亲。
那时,母亲的脸上总会浮起如昙花盛开一样的笑意。
娘姓韩,名昙,字沁。
这是一个让人联想起花香的名字。
我的娘亲亦如昙花。
浅浅淡淡的只是那么短的刹那,母亲的微笑却犹如夜里盛开的昙花,外界的喧嚣吵闹离得很远,母亲只是看着父亲,象是看不见他身后成群的侍卫,父亲到哪儿,都带着的侍卫。
看着,父亲看着我们,也淡淡的笑。
同样无视他身边的那群侍卫。
说来悲哀,父亲无论在哪里,即便是他自己最常居住的院落,也布满了成群结队的侍卫。
每年都有很多人来行刺父亲,当然他们没有成功。
父亲说,这世上太多的人想要他的命了。
包括他的亲人。
说话的时候父亲有一点无奈,可到底也是看开了的神情,每次听到刺客被擒拿的消息,他若无其事的告诉我要习惯。
“其实这很平常,习惯了就好。”
我所住的地方,是全府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也是府邸里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父母对我十分关切,身边总有人陪。
父亲的子嗣多,但能活下来的不多,大多数早夭,因为种种合理或是不合理的因由。不知为何,父亲听到了,神情总是淡然,母亲听到的时候,却会不由自主抱紧我。
有一回又有这样的消息传来,那天父亲正在母亲这儿,母亲没说话,父亲也没说话,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我,忽然父亲说。
“无用儿,两个都嫌多,真正有用的,一个也就够了。沁,你说是吗?”
娘瞧着父亲,我看她突然叹息,点头称是。
母亲的手紧紧地揽着我,我发现她的手,微微地颤抖。
父亲又说。
“长公主快要临盆了,这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你这些天注意安全,航儿也是。”

娘亲微笑着点头,但在父亲离开后,母亲的身躯却抖得厉害,我担心地看着她,她似乎发觉我的情绪,抱着我,亲亲我的额,母亲笑着说。
“别怕,孩子,别怕,为了你,母亲什么都不怕。”
我不相信母亲的说法,可母亲紧抿着唇,我知她不愿说,于是垂头,还是读我的书。母亲轻轻地抚着我的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一年衡安长公主再度怀了身孕,她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继六个孩子全部夭折之后,她更是小心翼翼,母亲带着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她警觉的瞧着我们母子,连母亲想抱抱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她也不许,神情甚至带有歇斯底里的意味。
但她待我还是极好,让人送上果品点心,招呼我吃,我想拿,母亲却捏了下我的手,示意我别动手。
衡安长公主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她的笑容很是慈祥,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的眼神就如我的母亲看我的眼神。
衡安长公主是我名义上的母亲,父亲要求她承认我的身份,她就认,对我也很好,看不出有任何不甘愿。
母亲带我回到了寝所,这几日母亲经常和父亲的几个妾相会,回来她总是叹息,不知所为何事,父亲回来听说,笑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拍拍我的头,神情很是满意。
我总觉得,父亲似乎知道一切,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在我六岁这年的八月,那天长公主的孩子又夭折了,孩子出生才三天,连名还没起,听说是被锦被捂住了口鼻,窒息而死。
动手的人是长公主身边的新来侍女,入府不满一载,父亲传讯她的时候,她沉静的神态宛如雕像,她只说,是我做的。
并没说因为什么缘由,而后父亲将她送官法办,而后府中总管说有人在一天前给了侍女几件首饰,这几件贵重的首饰足够穷人家几十年的开销。
父亲沉默了一会,他看了看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抱着我,她淡淡地微笑,什么也没有说。于是,父亲转头,对总管微笑道。
“我让人给长公主的侍女都送了些东西,与此事无关,你也不必多言。”
总管没有异议退下,父亲走上前,抱了一下母亲与我。
他说。
“沁,你真是聪明的女人。”
“不是我,我想阻止,但是没有办法。”
母亲否认,但还是微笑,她的笑容有一点点的苦涩,就象她吃苦瓜时候的神情,淡淡的,但让人真觉着苦。父亲见了,忽然地便拥住了母亲,他又说,别怕,沁,我在你身边。
父亲又说:“其实这样也很好,我不需要公主的儿子,一个也不需要。这样也好,少了很多的麻烦。”
母亲什么也没说。
她握着我的手,让我感觉冰冷。
一点点的,如母亲的名,凉意沁入心骨。
那天长公主嘶声裂肺的哭泣,当她来到父亲的身边,以长公主之尊给父亲叩首,要求严惩侍女背后之人的时候,她的声音已哭哑了。
长公主说她知道谁是真凶,凶手是父亲的几个妾氏,她们收买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因此,孩子夭折了。
一如从前,长公主的孩子都是这样夭折的,因为她身边的侍女下的手,她的孩子都夭折了。
一次又一次,她的骨血没来得及成长,便夭折成黄泉里的行路人。
那些应该是我兄长或者是弟弟的孩子,我连一张面孔都记不得。
“这不是巧合,这是凶杀。我忍了一次又一次,我再也忍不下去,你给我公道,你还我公道。”
衡安长公主声泪俱下。
父亲沉默了许久,对她说没有证据,他也没有办法。
这世上,对付什么人什么事都需要一个理由,而长公主必须得提出让他做事的理由。
我记得那天长公主的眼神异常绝望,她看了我好半晌,声音很轻,也许是哭得太厉害,她的话很轻很轻。
就是这样轻微的声音里,却带着深切与狰狞的恨与怨。
“你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我什么都给了你,你要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当我的嫡长子,我也认了……为什么,你连一点点希望都不能给我,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能靠着它活下去,你为什么不给我?”
话是对父亲说的,父亲还是沉默,长公主而后无言,她从地上起身,母亲想前去搀扶她,被长公主拒绝。
“我,不需要任何人。”
她轻轻地对娘亲说。
“我,再也不靠别人了,再也不想着别人了。”
她淡淡地朝着我的娘微笑,父亲一直沉默,凝视她的神情思索,直到她想要离开,父亲才开口问。
“你想怎样?”
“我要进宫去,我要告诉兄长,韦航不是我的儿子……是妾生之子。”
她疯狂的笑着,怨毒的目光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说我不是她生的儿子,原该什么也得不到。
父亲让人送她下去,摸了摸我的头,他的声音也很轻。
“不要怕,航儿,她威胁不到你……”
父亲重复了好几回,他让我别把长公主的话当成一回事,他劝慰母亲说,不会有事发生,有事,父亲会解决。
但那天我还是被吓着了,母亲也是。
长公主投注于我身上那万分怨毒的眼神,到现在我还记得。
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她的手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凉。
夜半时分,不知何时长公主一个人静悄悄的披散着头发来了。
她一头撞向楼下的柱子,血流满面。
她的嘴里,满是最恶毒的诅咒。
她诅咒我不得好死,我紧紧地靠着母亲,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她的身躯颤抖,她的神色惊慌。
长公主向来温柔婉约,她对我也很好,我不曾想过她会变成如此模样,母亲抱着我,浑身颤抖的站在二楼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她说。
“高处不胜寒……”
母亲不断的重复,不断的重复,那天之后,她只会说这一句话。
请来的大夫说,母亲因为惊吓过度,疯了。
不认得我,也不认得父亲。
从此,她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再看不到现实。
衡安长公主没死,她也疯了,先前成日叫着我并非她的儿子,父亲说她因为孩子夭折的事情打击过大,疯了,她说的话,作不得准。不久后的一天,在陛下派太医来人诊治她的前一天,衡安长公主她不说了,也不能说了,父亲下药药哑了她的声音,并不允许她见外人。
那天父亲与太医密谈了许久,听说后来太医上奏天子说衡安长公主因为丧子打击过大而疯,此事与父亲无关。
父亲听了,只是笑笑,摸了摸陪在他身边我的头。
然后,这事便被他丢至脑后,而后,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他的妾,也越来越多。
只有每年父亲生辰那日大宴宾客,父亲名义上的正妻才会出来见人,她一句话也不能说的傻傻地看着四周,一举一动都被旁边的侍女守得严实。
那时,我的母亲也在场,盛装包裹下的美丽,她天真的微笑。
这些年来她的病情并无好转,但她很平静,只是一个人坐着微笑,嘴里喃喃念着。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
疯了的母亲很让人怜爱,她脸上的微笑有着稚子一样的天真。
母亲依然,只是父亲的妾,不能与父亲并肩而坐,那是妻的位置,长公主的位置。
这是礼法,不管父亲与我多么不愿,母亲依然只能坐在父亲下首。
这样的晚上,一切庆典都结束以后,父亲总带着我陪着母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一个人的微笑,看她沉浸在个人世界里不为人知的欢喜。
无论谁对母亲说什么话,她都微笑。
父亲经常去探望母亲,他常常注视着母亲,就这么呆呆地坐一会,而后离去。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母亲不再认识我是谁,即使我日日夜夜对她说话,告诉她我是她的儿子,她也认不得我是谁。
她也不认得父亲,可父亲对母亲很好。
来的大夫都说,母亲也许一辈子不会好了,父亲却固执地说不会。
但我还是改由茂贞的母亲曹姬抚养,她原是母亲的侍儿,而后成了父亲的妾。曹姬作为我母亲的时日并不长久,她也是个傻女人,她告诉我说父亲对诸妾谋害长公主之子视而不见的原因是为了母亲与我,也是为了他自己。
原来公主并不是如我所认知的那样温柔,曾经她的脾气非常不好,而且极为善妒,曾经我的母亲为了她的缘故而被幽禁三载。三载之间,父亲与母亲仅是一墙之隔,却是咫尺天涯,连一面都不得见。
衡安长公主所生的都是儿子,假如那些孩子平安长大,她的子嗣将来继承父亲的事业,父亲百年以后,等待着庶出的母亲与我的,也许会是生不如死的境遇,曹姬说父亲其实很担心这点。况且长公主的子女也是皇族血脉,她的孩子也许会有同情皇家的倾向,父亲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
曹姬说父亲其实知道一切,而父亲对我说他不知道。
那天我就她的话去问父亲,第二天,曹姬不见了,莫名其妙的失踪。
我对父亲说,父亲在看书,他没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声。
“知道了。”
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曹姬的下落,府中也没有人再提起。我和茂贞又改由程姬抚育,程姬是聪明人,柔顺少言,在很多人消失的韦家,她活得很平安,到现在还活着。
她不象曹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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