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个殉道者的信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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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鼎鼎的北寺诏狱坐落于洛阳宫禁之内,历来由宦官把持管辖。在著名的党锢之祸中,李膺、范滂、陈翔都曾被关押于此。而不知道为什么,十常侍对卜已这个黄巾信徒却异常感兴趣,将他囚禁在这里达两年之久,不处决,也不轻易释放。北寺诏狱的防守非常严密,所以,当承影说有办法混入其中时,萧如便将心中评估的北辰实力直接上调了一个层次。
夜已经很深了。大街之上静悄悄的,除了夜里巡逻的士兵,没有一个人影。一队行踪诡异的人悄无声息的抬着一顶轿子来到北寺诏狱的门前,在最前边的那人低声对守门的兵士说了一句什么,大门便忙不迭的打开了。轿子停也不停的穿过大门,一直到了地牢的门口,才停住了。早有人奔过去拉开轿帘,一个宦官模样的人从里面慢慢踱了出来。
“是张让。他不在皇宫中侍奉,深夜跑来这里做什么?”埋伏在一旁的承影压低了声音对萧如说,“看来,今晚的营救计划可能有变化。”
地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一溜烟似的从里面跑出来迎接。“张大人,小的不知您在这里,迎接来迟,万望赎罪!”这声音传到萧如耳朵里,却觉得总有些熟悉。她凝神细看,张让身边的两个小侍都举着灯笼,昏黄的灯光晃动,刚好照在那人的脸上,依稀有些面熟,想了好久,才辨认出那个人是唐周。只不过几年过去了,唐周长大了些,眼睛中的灵气悉数退尽,那幅阿谀奉承的奴颜媚骨便让人觉得可厌之至。
张让傲慢的开了口:“那个人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没。那老东西怎么也不肯说,小的只好吩咐下面人留意,用刑之时要记得留下活口。”唐周诚惶诚恐的答道。
“你该不会是一直欺瞒咱家吧?”张让的声音阴柔而冷厉,让人听了说不出的难受,“你说他知道张角的宝藏,可是张角和朝廷打了那么多年的仗,穷的掉渣,黄巾逆贼们连饭都吃不饱,也没见他拿钱出来。我调查过,你和那个反贼是同乡,该不会是你想留他一条性命,才故意编出这个故事来糊弄我们的吧?”
“大人,小的怎么敢骗您老人家啊?”唐周急急分辨道,“您老人家如此英明神武,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借了小的十个脑袋,小的也不敢欺骗您呀。那宝藏的事情,我确实听到老家伙说梦话时候提到过,应该不会有假。小的已经很努力了,怎奈何那老家伙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小的也束手无策啊!”
“哼,咱家就不信了,在这黄门北寺狱,还有撬不开嘴巴的人!”张让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身旁的两个小侍急忙一前一后的提着灯笼,一起走下地牢。唐周紧随其后。而其他的人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守住地牢大门。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早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在这所主要关押对象是士大夫的监狱里,各种各样的刑具陈列在地牢中间的刑堂之上,如同凶猛的野兽一般虎视眈眈,择人而噬。刑堂的中间是一排木质的刑架,因为浸染过太多人的血汗,已经变得发黑了。一团略有人形的血污吊在中间的刑架之上,刑堂中如血般熊熊燃烧的火把照见了他饱受酷刑的脸庞。

遥遥望见名列十常侍的张让前来,正在鞭打犯人的狱卒急忙将鞭子放下,磕头行礼:“叩见张大人。”声音尖细,竟也是宫里的一名小侍。
“那个人还醒着吗?”张让锐声问道。
听到这话,中间刑架上那团血污居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有幸和先贤关在同一所监狱,真是卜已的荣幸。多谢阉党成全。”
“你——”张让大怒,厉声叫道,“你这个贱民!给我打!打到他不再嘴硬为止!”
蘸了盐水的鞭子又快又狠的抽下,击在卜已身上,发出重重的声响。鞭子上面是带有倒刺的,时不时勾起一片血肉。卜已惨叫声连连,不多时便再次昏了过去,有人立即端上凉水将他弄醒。
“怎么?还不说吗?”张让狞笑道。
“你杀了我吧。”卜已口齿不清的说道。
“再等等。只要你说出宝藏的下落,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张让柔声劝道,只不过他故意轻柔的声音格外的恐怖难听。
“宝藏?你做梦!”卜已眼神再次黯淡,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你再想想,你再想想!”张让疯了似的摇晃着卜已的身体,也不管他身上的血污脏了自己的衣服。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张让身后,引得张让身旁的小侍连忙跪下行礼。那人却摆手示意让他们退下,背着手冷冷的看了张让一眼,这才说:“别人都嘲笑我们宦官胸无大志,眼睛里面只盯着黄白之物。起初,我总总不信,还和他们吵。今天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谣言都是有根据的。”
张让抬头,看了看来人,这才住了手,拿丝巾拭了拭手,反唇相讥道:“谁有你赵常侍胸怀宽广啊?到头来不也是入了宫,和咱家一样?”他口中所称的赵常侍,就是眼前这人。名叫赵忠,和张让一样,同属汉灵帝时期的宦官集团,共有十名大宦官,都任常侍郎中,人称“十常侍”。灵帝年幼即位,对他们十分信赖,灵帝曾经公然宣称“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说的就是这两人。
赵忠听张让如此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却并不动气,叹了口气说:“张大人,您挂念莫家的宝藏已经有几十年了吧,到现在却连个影子也没见到。莫家家也抄了,人也死的干干净净了,蓬门也败了,你还要怎么样?现在朝廷中内忧外患,你我时刻都有性命之忧,你却不管不顾,一味拷打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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